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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荼蘼卷:第三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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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笙微微皱起了眉头,疲倦的看向丹心:“知道了,你去迎接吧。”
苏洛看了眼雏笙的表情察觉到不对,问道:“小鬼,你在担心被她的家人认出来?”
“并没有。只是觉得要应付一个难缠的凡人觉得麻烦而已。”雏笙说道。
“哦?竟还有什么比你们鬼魅还要难缠?真是妙极。”
苏洛话音未落,荼华宫的们再次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涂满厚重脂粉,眼神犀利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雏笙本以为要承受阮荼每天戴的这么些的珠宝环佩已经够难受了,但没想到竟还有人比她佩戴的还要甚多。她甚至担心那位母亲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明显是她多想了。
那位母亲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头更加十分倨傲的抬着,尖锐的嗓音响着:“荼儿,娘亲来了,怎么也不到殿外来迎接一下。我早让你把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宫女给换了,你偏不听,我让她叫你出来接我,她非是不听,还和我顶嘴,哼!”
丹心小声的解释道:“我没有和贵妃娘娘您的母亲顶嘴,只不过和她说您身子有恙,不宜出宫。”
“哎哟,你不过一个小宫女,还敢当面告我的状?当年荼儿可是被我一把辛苦拉扯大的,她自己乐意孝敬我。你算什么东西?”年轻妇人语气更加不可一世。丹心一副快要委屈的哭起来的模样。
“娘亲。”雏笙亲昵的唤道。
年轻妇人连忙换了个笑意盎然的脸色。
“我并不乐意。”只听阮荼徐徐的说道。
“什么?”年轻妇人疑惑道。
“我并不乐意起身去孝敬您。还有,丹心也是我的亲人呢。”雏笙依旧一副温婉的模样,但语气却铿锵有力。
那位妇人一听‘阮荼’语气有变,似乎和以往的恭敬的不同。心里也摸不准,毕竟自己还靠着这颗大树呢。
只听她连忙谄媚道:“荼儿,娘亲当然也心疼你的身子,刚才不过是娘亲发的牢骚。娘亲怎么舍得你抱着病躯来见娘亲呢。当年也是娘亲心疼你才把你从戏园接回去的呢。”年轻妇人急忙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不让自己在宫女面前失了份子,也要让这位飞黄腾达的女儿记好自己的情。
“荼儿自然明白。”雏笙一脸乖巧,而后对丹心吩咐道:“丹心,最近陛下定是又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吧,给娘亲也瞧瞧。”
“荼儿,娘亲就晓得当初把你送进宫来肯定少不了好处的。你看,当今陛下对你多好啊。今日是初一,想必朝臣们进贡的东西也送进来了吧。”
原来目的在这儿,雏笙不由对这位母亲更添了一分厌恶。不过,她面上依旧笑意晏晏的道:“是呀。丹心还不快拿过来给娘亲过目。”
“这可是陛下刚刚才吩咐送过来的。”丹心委屈的说道。
“去拿吧。娘亲不是别人。”雏笙说道。
这句话让面前的年轻妇人更是喜笑颜开,嘴上不由得念叨道:“就知道荼儿你孝顺。不知你哥哥当知县那事荼儿你与陛下说了没?”
“这件事呀……我当然”雏笙语气拉长的说道,看到贡品被拿进来后,她接着道:“娘亲看,陛下刚送来的贡品拿来了呢。娘亲快去挑挑,有喜欢的尽管拿走。”
年轻妇人一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贡品,脑子哪里还装的下其它的事。连脚步都来不及抬的扑到那堆名贵物品之间。
雏笙望着年轻妇人眼神里掩饰不住的贪婪,自己的眼睛里似乎也覆上了一片阮荼的忧愁。
过往的灰一层一层重新层叠上心头,连脑海也不由自主的如走马灯,她似乎听到谁这么说着。
我所记得的儿时,是从五岁那一年居家北迁开始的,当时在家乡也算作乡绅的父亲在友人怂恿下将生意迁到了京都。
母亲终未承受住路途的奔波,病逝而去。而刚到京都的第二天,父亲便领了一位貌美女子回来。我唤她,赵姨娘。
也是在京都的第二年,我八岁的生辰宴之上赵姨娘怀上了父亲的孩子。
自此以后,原本对我颇为冷淡的赵姨娘对我便更加不喜。而在弟弟四岁的时候,因我们一场争执她终于未忍住第一次打了我。
然后,一次、两次、三次……每被打一次我便在家门口的柱子上划一道杠。
在我划到第一百六十八道的时候,久久离家的父亲终于回来了。
但他也将他生意破产的消息给带了回来。
之后,家里的院子换成了一道不长不短的篱笆墙,青砖红瓦也替换成了一堆茅草。
赵姨娘再未打过我,只是整天愁容满面,而父亲则对酒浇愁。我却满足于这种每天一家人聚在一起时的惬意。
直到一天,弟弟在学堂内惹了事,对方冲到家里,将家里唯一的积蓄也给抢走了。
我从学堂回到家,赵姨娘又露出了那种令我噩梦连连的狠厉的眼神。
我没在那个小茅屋看见第二天的日出,便被赵姨娘带离了那里。我被交到了一个婆子手里,听她说:“这个伢子难得,模样真是不错,卖你个高价。”
我没有任何挣脱,只是淡淡的看着赵姨娘带着很久未出现的笑容离开。
那一年,我刚过十三岁。
婆子拉着我经过一座戏园,恰好戏园的管家一眼相中了我,我便在那个戏园呆了下去。
自此以后,听的是秦腔箜篌,唱的是他人恩仇;讲的了是非爱恨,放得了柔肠身段。
只要一站上那四四方方的戏台,我便可以活的很快活,哪怕只是扮演别人的快活。
在戏园第三年间,我突然名声大噪,成了京都那一片最有名的名角。
我的四周依旧变化几多,但我不需再在乎这些。我只要有一方戏台做回别人眼中的快活便够了。
赵姨娘却蓦地出现,笑意晏晏的将我带走。
[荼儿,你真是好福气,不仅现在成了名人,而且还被大贵人看中了呢。]她这么说道。
我未曾来的及看一眼家中已重病缠身的父亲,便被她带上一辆看着便十分华丽的马车。
车轱辘辘的行驶的极快,我一掀帘已身处在富丽皇宫之中。
从此,再也未能离开。
此后,是众人羡慕不得的荣华,是自己日思不得的自在。
心蓦地揪了一刻,雏笙迷茫的放空双眸,情绪悠悠荡荡,将哀愁大片抹上。
一双肆意悠扬的眸子蓦地放大在她脸庞面前,刻薄的声音响起:“娘娘原来不仅口味重,连养的母亲都重口的不一般呐。一身的恶臭味都快把我给熏吐了。”
阮赵氏停下手下摸珠宝的动作,尖锐的眼睛这才看到宫内多出的男子,长得模样倒是不错,不过顶多也是阮荼宫里的奴才罢了。以前来这的时候可没受过这么多气,她顿时怒了,张开朱红大嘴大嚷道:“你这奴才乱狗吠什么!真是规矩乱了套了。今儿我就替我女儿亲自教导教导你。”
说罢,二话不说巴掌便用力甩了过去。没想到硬生生的被躲了过去。
该奴才不知什么时候依靠到前方的柱子上去了,眼睛懒懒的眯着:“哦?原来是母狗乱吠了,怪不得满屋子怪味。”
阮赵氏一听更是牙口大呲,青筋暴起,活像一只勾魂恶鬼。她大步向柱子那跑过去,扬起脚却一脚扑了个空,痛的跪倒在地面之上。
耳旁不依不饶的声音偏偏又响了起来:“这母狗啊,发起狠那面貌可真算是丑恶之极,不仅眼如铜铃,脸如歪瓜不说,还喜欢口水哈喇流一地。况且还见到什么人就上前撕咬,见到食物就二话不说的想要占为己有。真真是贪欲无限,阎王都不屑收你!”
阮赵氏果真如母狗般吠了起来,两手撑地向苏洛的方向纵身一跃,她得意的张大嘴准备向他撕咬过去,即将触及到衣袍的一刹那,血溅当场。
“我看你额头黑气不休,恐是做人太差,命格生生被自己克去了过半。后一世安安分分做只畜牲倒是能抵去今世的恶孽。”
苏洛幽幽的看着面前的妇人结语道。
阮苏氏不甘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最后却把眸光死死的盯住前方冒着金光的珠宝。
“娘亲请放心,这些贡品马上便会给你送到府上。”雏笙柔婉的说道。
阮苏氏一听完瞪起的双眼立刻软了下去,连同呼吸也快停滞。
“丹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娘亲送回府看病。”雏笙一脸担忧对已经怔在那里的丹心说道。
“是,娘娘。”丹心虽然不懂那阮赵氏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但那妇人太令人讨厌了,所以也没怎么问,连忙叫人把阮赵氏抬了出去。
“天君哥哥倒是好本事,几句话便把一介凡人给吓魔怔了。怪不得会蔑视我们这些鬼魅呢。鬼魅虽也会作恶蛊惑人心,但这伤人性命的本事倒还真是比不上天君呢。”雏笙娇俏的说道。
祀辂天君自是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之意,冷笑道:“她命数本就将尽,你想必也看出来了,若是心中没有魔障,怎么被我三言两语影响。况且最后将她致命一击的却是她的贪欲,那无限纵容了她的贪欲的可是你。这颠倒黑白暗捣乾坤的本事我倒也是不及小鬼你。”
雏笙被祀辂说出自己的伎俩也不恼,而是有些郝然的说道:“又给爹爹添了个大麻烦,最近十八个地狱都住的满满的,看来还是直接送她入畜牲道的好。”
第二天,晨光微曦,便听到丹心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阮赵氏死了。
可惜,差一点就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呢。雏笙难过的想道。
丹心还说,昨天送过去的东西在昨晚被一帮人偷走了,貌似是阮赵氏的儿子刚刚结交的朋友。阮府大乱,阮赵氏的儿子本来去追那帮盗贼却被打狠了回来,连阮赵氏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雏笙听完,一点都没有惊奇。这小时候就学会偷自己东西的小子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结交的无非也是与他一般的狐朋狗友。
可惜,阮荼未能亲眼见到这一家的败落。不过,也幸好,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离开会对她的那个家有任何不利了,这阮家突然的败落倒也似乎省了自己不少事。
那么,接下来,距离她离开这个囚笼,她只需再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