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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又见大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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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情愿地朝付大伟的病房走去。
门虚掩着,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声。
“咱俩啥时候去扯结婚证呀?”是莉莉发嗲的声音。
“等几天吧,我太累,不想动。”是付大伟虚弱的声音。
“等等等,我都等了八年,抗战都胜利了,可是我还没有翻身解放。”莉莉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惊愕得张开嘴巴。果不其然,莉莉是小三!难怪付大伟住院以来,从没有任何亲属来探望过他。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这时候进去恐怕不合适,打扰两人的对话。但又要执行高帅的医嘱,如果不退掉红包,我岂不成了贪污犯?
“都等了八年,再等几天不行吗?”是付大伟的声音。
“我把人生最美好的八年都给了你,知道吗,这八年对于女人来说,可是黄金八年,过了这八年,女人就人老珠黄贬值了。”莉莉的声音。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付大伟说。
“得了吧,老牛都喜欢吃嫩草,大叔都喜欢小萝莉。”莉莉说。
“你是XX台的电视剧看多了吧,总喜欢对号入座。”付大伟说。
“是我对人生看透了,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都喜欢嫩不啦叽的小鲜肉。”莉莉说。
……
房间里安静下来。
我正要敲门,又传出莉莉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了,击中你要害了吧。”
“嘴巴长在你鼻子下,爱说什么说什么去。”付大伟冷漠的声音。
“是你心虚了。”莉莉的话中带着刺,听起来有痛感。
“我累了,唉——!”付大伟长叹一口气。
“我也没逼你今天就去登记结婚,不过你今天一定要表个态,给个具体时间,我好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付大伟问。
“我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咨询过,如果病人行动不便,他们可以□□,到病房办理结婚登记,要求我们准备好户口本、身份证……”
“你急什么!”付大伟打断莉莉的话,气急败坏说:“是不是你也像他们一样,以为我活不长了,要死了,都急着瓜分我的财产。”
“他们是谁?”莉莉的声音有些错愕。
莉莉之所以动员付大伟来这里住院,是因为其他医院都不肯收治晚期癌症患者,莉莉害怕付大伟活不长久,所以才到这里来拖延时间,转正尚未成功,小三还须努力。
“他们都是混账王八蛋,当初向我借钱,个个都当孙子,管我叫大爷。现在要他们还钱,个个都换了手机,跟我玩失联。他妈的屁,都想赖老子的账,老子就是做了鬼,也要找他们讨债去。”
我第一次听付大伟爆粗口,都生命垂危了,还放不下土豪架子。
“别跟那些小人一般见识。”莉莉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那些都是衰人,贱人,混蛋,阎王爷让他们死,也不会让你死的,你捐过那么多善款,寿命长着呢,菩萨会保佑你的。”
“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都留给你们。”付大伟说。
“你们?……除了我,还有谁?”莉莉的声音又紧张起来。
“我累了,明天再说。”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又是沉默……
我又准备敲门……
“付大伟!”莉莉的声音又传出来,并且提高了八度:“八年前你就许过愿,让我成为你的妻子,我把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别的男人碰都没碰过,但是至今你都不肯跟我扯结婚证,到底什么意思?说呀!你说呀!”
“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累了。”付大伟虚弱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活该你累,是不是你还想着其他女人,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又是沉默……
我改变主意了,这个时候进去,等于撞到枪口上送死,莉莉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我踮起脚尖,悄悄地撤退……
“啊!”突然传来莉莉的惨叫。
我以为两人打起来了,立马转身冲到病房门口,推开门。
病房里并没有异常情况,付大伟安静躺着,莉莉花容失色站着,手指着窗户发抖。
“怎么了?”我走进病房问。
“野猫……,窗台上。”莉莉仍惊吓不已。
“野猫?”我壮胆走到窗前,伸头朝外望。
窗外是一个半月形花园,花园再往外走,就是仙人湖了。只见湖水在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静谧安详。
“什么也没有,是你看花眼了吧。”我说。
“没花眼,确实看到了,是只野猫,一身黑毛,眼睛是绿色的,像个幽灵,不,像鬼一样。”莉莉颤抖着说。
“哦,可能是只流浪猫吧。”我故作轻松,心跳却加速,黑毛的野猫,难道是那只给我带来厄运的大黑?怎么?大黑跑到这里来了?它知道我在这里?难道……?我不敢胡思乱想,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什么鬼地方,这么多流浪猫,住在这里吓都吓死了。”
莉莉的话音刚落,“喵——!”窗外又传来一声猫叫。
“啊!”莉莉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着窗户,惊恐万状:“快,快把窗户关上,别让野猫跑进来!”
“嘭!”我迅速将铝合金窗关上。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一道黑光一闪而过,坠入楼下的花园,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告诉护士长,明天就去买老鼠药,毒死这只野猫。如果再让我看到野猫,我就投诉你们医院……”莉莉惊魂未定。
“喵——!”猫叫声又响了起来,不过声音不是来自窗外,好像就在门外。
“喔!”病房里的三个人同时将目光朝向门口,瞠目结舌。
门半敞着。足足有一分钟,门内外都鸦雀无声,安静得只能听见各自的心跳。
还是莉莉沉不住气了,冲我努努嘴,意思是,去看看,那只野猫在不在走廊上。
我冲莉莉摇摇头,意思是,你怕,我也怕。
“我去看看。”病床上的付大伟看着我们两个女人都吓得花容失色,只好自己下床,挪动着虚弱的脚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为自己壮胆:“怕什么,不就是只野猫吗,我就不信医院会闹鬼。”
付大伟刚走到门口,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嘎吱——!”门自动关上了。把付
大伟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我冲过去扶住病人。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病房里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仿佛来的是救星解放军。
门推开了,是高帅。
高帅望着惊若寒蝉的我们,问,“怎么了?”
如果没有外人在,我真想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扑进高帅的怀抱。我快
步走到他身边,心有余悸问:“刚才……,走廊上……,看到一只黑猫吗?”
“走廊什么都没有。”高帅说着一低头,发现牛皮纸信封仍装在我的工作服口袋里。
“我们走吧,让病人休息。”高帅不动声色说。
“医嘱执行完了?”在走廊上,高帅才开口问我。
“什么医嘱?”我不解。
高帅用两手做了一个长方型手势。
“噢!”我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掏出牛皮纸信封:“我忘记执行了。”
“那你刚才进病房干什么?是不是那个女人又欺负你了?”高帅问。
“没有,我……”我一脸惊慌,身子瑟瑟颤抖。
高帅拍拍我的肩,说:“别怕。如果哪个病人或者家属对你不尊重,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护士也有人格,不能随便欺负的,谁欺负你都不行,是我介绍你来这里工作的,我就有责任保护你。”
高帅的一席话,听得我眼圈发热,我知道泪水马上就会流出来,但又不想让高帅误会,以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灵机一动:“高医生,我现在就去执行你的医嘱。”说着转身朝病房走去。
我走进病房,将牛皮纸信封塞到莉莉的手中:“这是你给高医生的,他退给你。”我声音很小,不想惊动病床上的付先生,也担心那只野猫。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间病房里阴气太重,不吉利,那只大黑猫随时会找上门来。
“这……”莉莉拿着信封,表情尴尬。
“你们休息吧。”我走出了病房。
我回到护士站,忐忑不安坐着,总觉得大黑并没有走远,就躲在身边哪个角落,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曾答应过大黑,找到工作就收养它。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工作,是不是它找上门来,求我收养呢。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会哭,会笑,还通人性。
我越想越害怕,如坐针毡,只好抬起屁股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我走进医生办公室。
“执行医嘱顺利吧?”正在写病历的高帅敲打着键盘问。
“嗯。”我的声音小得似跟蚂蚁说话。
“怎么了?不舒服?”高帅停止敲键盘,扭头看我。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说不定像A4纸一样白。
“闲得无聊,进来坐坐。”我将窗前一把椅子搬到高帅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来,离他越近,我越有安全感。
高帅看出我举止反常,站起来说:“是不是付大伟的家属又不尊重你了,我去教训她。”
“没有,真的没有。”我拽住他的白大褂。
“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好像害怕什么。”高帅盯着我的眼睛问。
糟了,我的眼睛把我出卖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不会撒谎的。
“高医生,你在这里见过一只流浪猫吗?黑色的。”我避开高帅猜疑的目光。
“这里的流浪猫可多了,临终病人喜欢做善事,经常买些猫粮喂它们,什么颜色的猫都有,白的,黄的,黑的……”
我浑身一哆嗦,双手抱住胸。
又被高帅发现了,他问:“你怎么了?”
“听说晚上在医院见到黑猫不吉利,会死人的。”我说。
“瞎说。”高帅安慰我:“也许你第一次单独值夜班,害怕,慢慢习惯就好了。这里是临终关怀医院,死人是经常的,跟白猫黑猫没一毛钱关系,别自己吓自己。”
“喵——!”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我弹簧似站起来,惶惶说:“高医生,求求你,能陪我值夜班吗?”
高帅看看我,又看看窗外。过了半分钟,才问:“你是害怕野猫吗?”
我捣蒜似的点头,已吓得不敢说话。心想,只要你有点正义感,绝不会对惊恐求助的我无动于衷吧。
“好吧,今晚不去值班室睡觉了,陪你值第一个夜班,谁让是我给你介绍这份工作的。”
高帅说着拉开抽屉,掏出两小袋麦斯威尔速溶咖啡,递给我说:“去,泡两杯咖啡,一人一杯,这是林院长发的福利,一起分享吧。”
后来我才知道,林院长经常给高帅发福利,我跟着沾了不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