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间留晚照》暮雨听楼

1、第一章

　　烟花三月，亦可下杭州。
　　一年之中，春日里的杭州别有一番灵韵婉约之美，湖光山色间，足以引人入胜。最是动人的，便是那一汪西湖之水，袅袅薄雾，宛若仙境。
　　西湖的东边是一片宅院。白色的围墙之上一抹春意探出头来，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让人不禁联想墙内又是怎样的一幅光景。这座有着红色大门的深宅便是杭州知府苏祥臻的家宅。

　　“小姐，老爷又在前厅会客了呢。”书房门口身着碧衣的丫鬟正是苏家小姐苏晚照的贴身丫头名唤玲珑。方才，玲珑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不经意听到了这件事情便想拿来说与正在书房的小姐听，“不知道今天又是谁家的公子哥差人来说媒？”这三年多来，前来向他们小姐说媒攀亲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估摸着能从苏府的大门口一直排到西湖对岸去，但是却从未有一个世家公子大户少爷让小姐点头答应过，老爷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明，只是依近来的情况看，似乎也隐隐有些嫁女之意，看起来，小姐的好日子应该是不远了，就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能娶得像小姐这般的美娇娘。
　　书房之内，铺天盖地地都是书，除了架上的书摆放地整整齐齐外那些新买的都堆了一地，她家的小姐正在房中唯一的书案前埋首细读，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她的耳旁滑了下来，被穿窗而过的微风拂过，飘飘荡荡，一股浓浓的书卷味便从小姐的身上淡淡化开，总归是一股让她无法表达的韵味让她觉得她家的小姐真是有着说不出的好看与舒服。
　　捧书而读的苏晚照闻言抬头看向玲珑，只是轻声笑了笑，她早已不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再过一年就满二十的她已经算是老姑娘了，那些踏破知府门槛差人前来说媒的人不是看中了她知府之女的家世就是听闻了她杭州才女的名号，嫁与何人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丝毫的憧憬与欣喜。
　　小姐的心思，玲珑多少也是有点明白的，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知趣地转了话题：
　　“小姐今天又看到什么好书了？”她家小姐对书的喜爱真是执著得可怕，过去还好，只是差下人买些书肆里的古书珍本，如今可好，小姐的兴趣更高一层，只要是奇书异志，都要收购翻阅，而后一并收藏，真不知道小姐的爱好是如何而来。
　　“这个么”苏晚照侧首看着案上袅袅的檀香，带着些许欣喜些许神往地开口，“书是好书，人更是奇人。”
　　“怎么个好法，又怎么个奇法？”难得见到小姐这样评价一个人，玲珑也有些好奇了。
　　“一个自称抱书斋主人的奇人，书中的奇闻异趣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苏晚照边说边细细摩挲着书面，喜爱之情全然流露。
　　玲珑听了放下一边整理到一半的书册，探头到，“都讲些什么了？会飞檐走壁的高手还是能铲凶除恶的大侠？”说着双手还比划着姿势。
　　苏晚照听了先是一怔而后笑不可抑：
　　“前两天真是不该说与你听那本武林志上的事情。”苏晚照向来不像对待下人一样对待这个丫头，深闺之中，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便是丫鬟玲珑，两人从小在一起难免培养起姐妹一般的情分，读书之余便把自己在书中看到的讲给她听，两人一起琢磨琢磨也是一件颇有趣的事情。
　　“那些个高人大侠还真是厉害呢，就这么手一挥就能震碎大石砍倒大树……”说到这里玲珑有些手舞足蹈起来，全然没有了乖巧的样子，脸上带着无限神往。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只叹尘世如潮，人如水、何时归。提剑跨骑挥鬼蜮，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苏晚照看着玲珑神往的样子笑着看向窗外那一片芬芳春景缓缓吟唱。
　　“小姐，这首词可有点悲伤啊，什么白骨啊尘世的……”玲珑听罢似懂非懂地皱了皱眉头，而后又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不过江湖——还真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啊~真想亲眼看看！”
　　苏晚照闻言有些神秘地笑了笑，看向玲珑道：
　　“玲珑。”
　　“怎么了小姐？”玲珑转首看向她。
　　“我们去见见这个抱书斋主人吧。”苏晚照站起来挽了挽有些零乱的鬓角，将几本看过的书一一放上书架。
　　“小姐？”玲珑盯着小姐的身影有些迷惑了，向来只有在月初上香或是乡俗节日的时候老爷才允许小姐出门，现在即不是上香的日子又不是过节的时候，小姐要出去？而且，见那个什么抱书斋的主人，这主人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上次顾家的小姐来这里时和我讲了她在一间酒家中的趣闻，其中有提到抱书斋主人，我想去看看。”
　　“顾家小姐？！”玲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顾家小姐，顾成茵。”苏晚照点头道。
　　“小姐！”玲珑终于知道这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小姐肯定是要学那个顾家镖局的女儿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
　　“小姐！不行的，老爷会知道的！”玲珑连连摆手，这顾家小姐要么不来一来准没有什么好事！看，现在都让小姐学坏了！好好的竟要扮男装出门。成何体统，老爷肯定会这么说！
　　“成茵能这样出去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书如何好都比不上亲眼所见、亲眼所闻，这样的渴望自看了抱书斋主人的书后愈发强烈，她想见见，见见那所谓的名山大川，见见那所谓的仗剑江湖！更何况，她能够自主的日子，本就不多了……
　　看着小姐坚定的神情，玲珑知道，自己再一次败给了小姐的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