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间留晚照》暮雨听楼

2、第二章

　　不知是何时起，西湖以西的那一座西子玉斋换了个主人，楼房改了格局、换了门面，做起了酒家的生意。门楣上以楷体端正地书写着抱竹轩三个大字，这一雅名倒是和了门前西湖的美景，平添情趣。

　　正值正午，暖日当头，店内的大堂之中坐满了食客，此时的店门口正站着两位公子与书童打扮的人。
　　“小姐，你看店里那么多人，我们还是回去吧。”一身青色男装的玲珑向身旁一身白衣公子装扮的小姐轻声劝说道。
　　“来都来了，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苏晚照有些好笑地看着玲珑带点揣揣的神色，“走，跟本公子进去！”纸扇“啪”地一收，摆出贵公子的神色抬头挺胸进了门。
　　玲珑在她身后委屈地跺了跺脚，低头也随之走了进去。
　　直至进了大堂苏晚照才发现，这座酒家并没有像门面所展示的那般仅仅就是简单的上下两层，里面更是内藏乾坤，回字型才是酒家真正的格局，穿过大堂便是一处宽阔的内院，三面可坐客，只有一处无门单是一面墙，或许这面墙后便是酒家的厨房。细细观察便可发现，一楼处的客人皆为布衣，楼上的客人不论着装佩饰都要精美许多，更有些窗口被屏风所隔。这个时候的内院一片热闹，更有说书的老人在院内搭台说书，怦怦锵锵的一阵，有趣非常。
　　正当苏晚照看着有趣的时候，酒家的小二点头哈腰地出现了。
　　“这位公子久等了，今儿个实在人多，抱歉抱歉！您看您要大堂呢还是雅间？”
　　苏晚照扫了一眼客人满满的一楼便向小二说道：“上二楼，靠窗对着内院就行。”说话的同时更是将公子哥的派头摆了个十足。
　　“好来！公子楼上请！”
　　“哎！小——公子等等我！”玲珑见状连忙跟在自家小姐，不，现在是自己公子的后头上了二楼。
　　此刻的二楼比起楼下来倒是雅气安静了不少，主仆二人跟着小二来到了角落靠窗的一桌坐了下来。苏晚照挥挥手上的纸扇，将点菜的事情交给了玲珑便随意地看了看四周。这一片零散地坐了几桌客人，多是男子居多，而那些隔间应该就是小二所说的雅间了吧。
　　“小姐啊——”点完菜，玲珑小声地叫了一声正一脸兴致勃勃的小姐。
　　“怎么？”苏晚照随口答应道。
　　“这里的茶水吃食听说是杭州第二贵，我们……”
　　苏晚照闻言微微一笑：“玲珑，你真的是杞人忧天了，要是没有足够的银两本公子又怎会带你来这个地方，嗯？”
　　一声“嗯”语调似扬又抑，像极了表少爷的语气，玲珑不禁脸上微红，果然，小姐的那身派头都是向那表少爷学来的。
　　“哎，竟然脸红了，不知玲珑又想起了哪桩？”似看透了玲珑的心思，苏晚照出言调笑道。
　　“小——公子！”心思被看穿，玲珑不禁有些羞恼。
　　“休恼休恼。”苏晚照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纸扇，而后“啪”地展开，顿时一副淡墨山水图似凝非凝地铺展开来，宛若隐于淡淡的雾气之中，悠然缥缈，欣然神往，足见画者功力。
　　就在这时，楼下的说书老先生的话语隐隐穿了上来，引起了苏晚照的注意。
　　“……就在那紧急关头，一位和尚飘然而至，正是那灵隐寺的前住持慧空大师，慧空大师仁心仁术这才免了一场母子皆不保的大难，于是，小公子便在灵隐寺安然出生，传闻那小公子出生之时天降异象，霞光如血，似有神物隐现其中，足有半个时辰……王爷感念于大师的恩泽特请大师赐名，便有了皇姓之外的玉姓，又名灵隐，取以玉镇灵之意……”原是在讲瑞王的三子玉小王爷，当年这位小王爷的出生却是轰动了一时。
　　正当苏晚照听得津津有味，一声女子的娇喝自对面响了起来，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自对面二楼的雅间穿窗而出，旋身落于台上，身姿轻盈，身法更是漂亮。
　　一旁的玲珑早已经忘了方才的羞恼，正睁大双眼惊羡万分地瞧向台上的少女，江湖！女侠！此刻玲珑的脑海中大大地浮现出这四个大字，再无其他。
　　“你这说书的怎么越说越邪乎，玉哥可是堂堂瑞王三子，怎能容你在此说三道四胡言乱语！”少女身子稍转抬起头来举手指向老者，苏晚照这才稍稍有些看清女子的相貌，小巧的瓜子脸，肤色极白，朱唇柳眉，只是粗略地一扫已觉得这红衣少女就如同那一团火般艳丽非常，却又不失清纯，堪称绝色。
　　这一变故，使得楼下开始喧哗骚动起来，更有些男人的吆喝声清晰传来。
　　“这位姑娘。”老先生也不惊慌，坦然解释道，“这并非老朽胡言乱语，只不过当年之事的确如此，老朽不过是据实以说罢了。”
　　“分明是胡说！”只见少女的右手自腰间一摸，便有一条好似粗红色的线自空中极快速地划过，直击老者，竟是一根红鞭。
　　“萱儿，休得无礼。”便在这时，一阵如同夏日清泉一般的嗓音自喧闹的环境中清晰响起，店内瞬间有了片刻的安静，只因大家都见到了说这句话的主人，正是在红衣少女出现时的那扇窗口。
　　苏晚照自然也见到了这个人，正在她的对面，遥遥丈远处。
　　世间竟有这般清冽安详的人，苏晚照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了，这人的气质，就如同那寺中供奉的仙佛，不染一丝凡尘，正因为这样的气质，这人的相貌反而容易让人忽略了，徒留敬仰，这样的人物，这般的姿容，莫非这人就是那众人口中传说的瑞王之子……
　　“玉哥！”
　　红衣少女的一声呼喊惊醒了所有在场的人，原来这人就是那自异象下出生的瑞王三子玉灵隐！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顾不上吃食，纷纷下跪欲呼，却被极简单的一句“免礼”给硬生生地制止了，这之后楼下众人都不敢再看小王爷的非凡姿容。
　　“萱儿，休得闹事，回来。”只是淡淡的一句，就让红衣少女听话地放下手中的长鞭，乖乖上楼。
　　台上的老者刚欲再拜就被玉小王爷挥手制止了，人影也随之消失在屏风之后。
　　苏晚照久久不能自内心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人，竟然就是那玉灵隐，那传言中并非皇姓的皇族！不能自己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第一眼所见到的那个人，不得不说，这样的人，竟是连回忆这人的姿容都觉得亵渎了，只能是纯粹的膜拜与深深的仰望，只能是仰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