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71、Flowers are not flowers 71

　　大概是强降的暴雨冲走了布满天空的阴霾，傍晚过后雨势转小，天色也越发清明。

　　摩兰奇冲到门口抬首一看，果然看到一架直升机冒着濛濛的细雨在上空盘旋，并且在认定目标以后，已经朝他们直升机降落的地点缓缓靠拢了过来。

　　“真他妈的疯了，下这么大雨还来捉奸，早干什么去了！”

　　摩兰奇靠在门上低声嘲讽，对来者小心眼的行径嗤之以鼻。

　　片刻后，那架直升机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螺旋浆一停，站在舱门里的那个男人便大刀阔斧地走向了他们所在的木屋，摩兰奇则抬腿一拦，把他挡在了门外。

　　“麦克唐纳先生，追的可真够快的啊！”

　　身后追过来的助理为雷纳德在头上支了一把伞，眼看着自己的老板神情越发地深沉。

　　“别误会，我只是顺路。”雷纳德眯起眼睛打量摩兰奇裸露且有形的上半身，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解释得理所当然。

　　“哦……顺路……那您顺得可真够精准的，经纬度一毫都不差，我是不是得说……这可真巧啊！哈哈！”

　　摩兰奇吹着口哨，用戏谑的眼神朝雷纳德勾了勾，可惜这时候的雷纳德早成了黑脸的泥硬塑，压根就没什么心情理会他，摩兰奇被波澜不惊地目光盯了一小会儿，只好自动败下阵来。

　　悻悻地说道，“服了你了，进去吧，人在里边，一根汗毛都没掉。”转过身，晃晃荡荡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亲爱的，咱们被人抓住了，还是等下次再私奔吧！”觉得不够尽兴，又冲雷纳德眦着牙，不怕死地补了一句，“啊，稍等一会儿，先让他把衣服穿上，光着屁股见人……太没礼貌。”说完，撩得人火冒三丈的罪魁祸首拍拍自己的屁股，抬脚进了最里屋。

　　比利顶着发沉的脑袋正靠在简易的床头边上，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显然还一无所知，方才摩兰奇在屋外喊的那几句他愣是没反应过来，可等到看清了跟在摩兰奇身后的那个人时，脑袋又是嗡地一下。

　　“雷纳德？你……你怎么……”

　　比利诧异之余发现雷纳德锐利的目光一闪，两三秒内分别扫完了他本人和搭在床边的那几件衣服，随后他转头一看，果然在摩兰奇的嘴边瞟见了一抹名为万恶的笑容，一丝不好的预感慢慢爬了上来。

　　很好，每个条件都符合捉奸在床，雷纳德就算再理智，心里的某根弦大概也快要绷断了。

　　摩兰奇还欠揍似地在一旁不停地添油加醋，非要让雷纳德相信两个人有奸情不可。

　　他拎起搭在床边的一件衣服啧啧出声，“啊，宝贝儿，真是抱歉，都怪我脱下来的时候太粗鲁，把你的衣服都撕坏了，啧啧！”

　　比利完全懵了，对比摩兰奇的煽风点火他此时此刻更想知道雷纳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西部吗？为什么他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还坐着飞机跑来这种地方来？

　　而且这个情景是不是有点太熟悉了？让比利想起了上次在俱乐部里发生过的那件事，雷纳德冰冷的眼神让他刻骨铭心，难道同样的错误他还要再犯一次？

　　“雷纳德，你听我说……”比利慌乱中伸出胳膊朝雷纳德的衣襟抓了过去，若不是另外两个人手急眼快托住他，他差点翻下床。

　　“找死啊，着什么急？”摩兰奇口无遮拦地朝他低吼。

　　比利只当是野狗叫，余光都不曾留给他半分，自动把此人屏蔽，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雷纳德身上，

　　“雷纳德，我……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我找不到你……雷纳德……”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略带哽咽，甚至还带着满含委屈的哭腔，他紧紧地抓住了雷纳德的衣襟，生怕雷纳德又会像上次那样，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负气而走。

　　雷纳德表情终于由阴转睛，坐下来看着比利的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

　　当时他正坐着飞机由西部往回赶，中途在路易斯维尔落地时，打开手机才发现比利给他打过十几通电话，可回拨后却显示另一方并不在服务区，于是他又问了费恩，知道比利是看到了昨晚那则有关萨凡纳市私人医院火灾的新闻，没来得及等他回来，借了摩兰奇的私人飞机提前赶往了南方，虽然这与他的计划稍稍有变，但好在最终的目的地还是一致的，于是他临时决定改变行程，由路易斯维尔直接转向萨凡纳。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同样遇到了降雨天气，可幸好内陆的雨势不及沿海一带那么凶猛，他们稍作停歇后便又启动了飞机，并且根据直升机的最高时速以及风速风向等数据，他们推算出了摩兰奇一行人在暴雨来临前可能降落的位置，而之所以能找得这么快，那是因为他送给比利的那部电话里装有特殊的Gps追踪器，用他自己的手机就可以进行远距离的操控开启，并且追踪的准确范围可达到五米以内。

　　为了不使原计划有变，他必须要赶在两人到达萨凡纳之前与他们汇合，而且比利之前的病还没好，半路上又遇到了这场大雨，难保不会淋雨使病情反复，虽然有摩兰奇跟在身边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但比利一向惧医晕针，每次生病时又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如果因为再次发烧没能得到及早的医治，使肺内炎症恶化，那他今后连慢跑这种轻度的运动恐怕都无法再承受了。

　　一想到这，雷纳德一分钟都不敢耽搁，趁着雨势稍小，全速飞行赶到了这里。

　　果不其然，雷纳德进屋后发现他们搭在床边的衣服是湿的，说明淋过雨，比利说话时总是不停地咳喘，气息不稳，另外双颊又呈现着病态的绯红，神情恍惚，就知道，一定是中了他的猜想。

　　“雷纳德，哈罗伊……咳咳……”比利还打算继续解释，可越是着急就咳得越厉害。

　　雷纳德马上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行了，我明白，先不要说话！”

　　比利听话地立即闭上嘴，看着雷纳德用双手托住自己的脸，又来探了自己的额头，随即大声喊来了他的助理，“强尼！”

　　“麦克唐纳先生，什么事？”强尼跑到门口询问。

　　雷纳德连视线都没从比利身上移开，一边忙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外套披在比利身上，一边吩咐道，“飞机上的急救箱里有抗生素和退烧药，你去取下来。”

　　“好的先生！”强尼回应后就立即跑了出去。

　　雷纳德为比利把扣子系好，然后紧紧地把他搂在了怀里，轻声问道，“还冷不冷？”

　　相比上次的决然离去这一次温情来的太突然，比利的心高高悬起又倏然从空中被一双手给推了下来，落差太大，反应不及。

　　“雷纳德……”

　　“别着急，等雨一停我们马上就走，放心，你弟弟没事，相信我！”

　　雷纳德轻轻地拍着他的肩，用那双厚实的手掌由后背源源不断地为他传去了安慰和支持下去的力量。

　　比利靠在他身上，感受着来自雷纳德身体的热度，他以为在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会被雷纳德的行为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洽洽相反的是，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此时就像是被暗涡搅乱了多时的湖，陡然被雷纳德丢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乱了旋涡原本旋转的规律，就此……风平浪静。

　　他把头深深地埋入了雷纳德的肩窝里，安心地点了点头。

　　吃过了药，比利被雷纳德用很多层衣服包成了一个大棕子安置在床上，摩兰奇由屋外转回来，看到这副恩爱情景恨不得烂掉自己的眼睛。

　　“嘿嘿，这里到处都是单身狗，再这么随意散发发情期的气味，小心等会被人戳屁股。”

　　虽然明知道摩兰奇这个人胡搅蛮缠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雷纳德就全当他是荷尔蒙过剩，偶尔发泄发泄有益身体健康，可这只野猴子总是没完没了地恣意挑衅也实在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雷纳德见比利已经睡得安稳，抽身离开房间，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点了一支烟。

　　“摩兰奇少爷，这次就算了。”

　　摩兰奇本来还想向雷纳德邀功，闻听他这么说霍然一愣，“怎么，雷纳德，你这是怪我？”

　　雷纳德哼笑，“哪敢，摩兰奇少爷贵人事多，最近学业事业爱情多项丰收，已经是分身乏术，还要抽出时间来帮Billy办这种琐事，是我雷纳德过意不去才对。”

　　摩兰奇从雷纳德的这句话里可没听出一丁点有“过意不去”的意思，他咂了咂味道，其中“爱情”两个字妥妥充满了讽刺。

　　“雷纳德，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能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出纽约？”

　　“呵呵，怎么？老麦洛的孙女还是对你至死不渝？”

　　摩兰奇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我倒是英名尽毁了，可没想到她却是刀枪不入，来势汹汹，我已经完全招架不住了。”

　　“啊，那就……趁热打铁，早点把婚结了吧！”

　　摩兰奇听完差点从地上蹦起来，“雷纳德，嫌我死的慢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本少爷可杀不可辱。”

　　雷纳德却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哂笑道，“摩兰奇少爷说笑了，哪有那么严重，再说您不是还等着令兄去礼堂拉着你的手玩一场惊心动魄的私奔游戏吗？这是个机会，您可千万别错过。”

　　“切，你以为埃迪是小孩子吗？”

　　“呵呵，小孩子？也对，私奔……原本就是小孩子的游戏。”

　　“雷纳德，你可真……”呵，摩兰奇这回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绕来绕去还为了他私自带走比利这件事，随随便便调侃了两句，见雷纳德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这老家伙已经练成了铜墙铁壁，却没料想这老小子将那几句玩笑话搓圆了压扁了做成隐形的子弹头，又转回来全都孝敬给他了。

　　幽怨无比地瞟了几眼那个抽着烟假装淡定的背影，摩兰奇收刮了一肚子的词，才抖了抖手指骂出了一句，“老醋桶！”

　　到底是谁吃了谁的醋，这一页暂时翻过。

　　第二天天刚见亮，风吹云过，碧海晴空。

　　还没等摩兰奇伸出魔爪，比利就被雷纳德像包裹一样夹上了直升机。

　　四个小时以后，飞机沿着海岸线快速飞行，直达海滨城市萨凡纳，比利没想到飞机降落后，那里已有人在原地等侯。

　　“是……帕瓦兹？”看着一遛的黑衣人，比利的心猛地打了个哆嗦。

　　帕瓦兹曾说过，他之所以知道比利人在纽约，是因为他查到了哈罗伊和他母亲的下落，同时也明白这两个人做为能控制比利最后的底牌并没有轻举妄动。

　　比利在临上飞机以前也确实想过医院这次遭受的火灾是否属于人为，可他觉得如果这件事真是帕瓦兹下的手，那么相比把人偷偷带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未免也太不合算，对他本身也根本没什么好处，而且还关乎着几条人命和院内所有人的安危，难道帕瓦兹真的会这么丧心病狂？

　　比利还在胡思乱想着，雷纳德已经率先走下飞机，这时，从原地等待的那些人里立即走出一个头头，恭恭敬敬地迎了过来。

　　“麦克唐纳先生，安德森先生派我来接您，您一路辛苦了！”

　　雷纳德也很郑重地伸手回握，“替我谢谢安德森，有劳他如此周密的安排。”

　　“哪里！这些年若不是承蒙了您的照顾，安德森先生也不会在这里站稳脚跟，这份恩情我们是不会忘的。”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麦克唐纳先生，您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为您办妥。”

　　“有劳！”

　　直到上了那辆专门迎接他们几人的豪华车，比利还是有点浑浑噩噩，雷纳德神通广大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可看到此时此景仍不免惊讶。

　　摩兰奇伸手在他眼前恍了恍，“嘿，现在雷纳德在你眼里是不是全身都笼罩着一层光圈？”

　　“啊？”比利木然地把脸转了过来。

　　摩兰奇看着他呆呆的表情，摇着头啧啧出声，“爱情的力量啊……果然容易让人变成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