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与子》东方度

10、第十个故事

　　“云姑娘，你今生最想做哪种人？”

　　突然听到对方称呼自己姑娘，云榭愕然，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和自己结伴而行从青州一同到了京城，云榭自认为掩饰的很好，没有半点破绽。

　　“你何时看出我是女子？”

　　慕容清芷笑而不语，等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云榭不安的垂眸，过了良久，抬起头，笑得轻松，“笔安天下，治国之良臣。”

　　慕容清芷将贴身所藏的紫玉送给了她，“云榭定能成为安邦治国的栋梁之才。”

　　在京城的第二天，科考的前一天，她们分开了。

　　没有征兆，没有道别。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云榭一人站在树下看满树桂花，手里握着慕容清芷给她的紫玉，轻轻摩挲。

　　风吹来，花飘零而下，云榭折下一枝桂，低头放在鼻前轻嗅了嗅，浓郁的桂花香，和清芷身上清新淡雅的荷香截然不同。

　　想起清芷望着自己时的眼眸，明亮清澈若星辰，云榭不由笑了。

　　会试揭榜，云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月后，各贡士入殿参加殿试。

　　试题帝君亲拟，共三题，第三题出乎众人意料，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无半点关系。

　　卿今生最想做哪种人？

　　云榭再次愕然，抬起头大胆的看向殿上高位之人，一个女子站在高位旁，朝她明媚灿烂的笑。

　　一笑倾城，大抵如此，云榭呆了许久，直到旁边传来公公的咳嗽声，才收回痴望的目光。

　　一甲三名，云榭受赐进士及第，状元，半月后入朝为官。

　　转眼到了帝君最疼爱的亲妹妹长公主生辰，长公主邀文武百官入府参加寿宴，云榭也在此列。

　　过了今夜，长公主便二十了。

　　帝君打算把长公主赐婚给镇国公府的大公子柴华，顾及长公主的兴致，没有在寿宴上直言，只是频频唤柴华吟诗弹琴取悦长公主。

　　云榭将一切看在眼里，可惜她人微位低，只能遥遥望着。

　　酒一杯接着一杯入喉，云榭喝醉了。

　　满堂热闹，没有人察觉云榭离开。

　　云榭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庭院信步游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凉亭。

　　“云榭，好久不见。”

　　这是她们分开后，第一次说话。

　　云榭扶着阑干慢慢坐下，目光从灯影重重的长廊聚焦到眼前女人身上。

　　云榭笑了，歪头靠在凉亭柱子上，没有半点尊卑，“原来慕容姑娘是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是在宴上吗，怎么来这里了？”

　　慕容清芷走上前，云榭身子往前一倒，倒进了她怀里。

　　云榭拽着她的衣角，喃喃乱语。

　　她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身旁还有柔软光滑的……

　　云榭转头，慕容清芷不着寸缕安睡在她身边，地上七零八落的躺着她们的衣物。

　　宿醉和宿欢，交织着在云榭脑海里重现。

　　她和一女子行了鱼水之欢，轻吟声呢喃声如悠扬编钟，声声撞在心底最柔软处。

　　云榭逃走了。

　　在长公主醒来之前，她慌乱穿好自己的衣服，避开府内护卫侍女，悄然逃回了自己家。

　　此后五年，长公主一直未嫁，云榭一路平步青云，渐渐靠近权力的核心。

　　眼看四海升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一直相安无事的邻国燕，忽然进攻楚，两国开战，烽烟四起。

　　楚节节败退，连失两城。

　　大理寺正卿查出参知政事云榭为燕国间谍。

　　一个间谍竟能在楚国潜伏至参知政事副丞相这样的高位，窃取国之机密，致使国失两城。

　　举国哗然。

　　城门尽关，城楼上，弓箭手弯弓如满月，云榭被追得无处可逃。

　　令旗挥下，万剑齐发，天地昏暗，遮天蔽日的箭矢射向敌国谍子云榭。

　　云榭拔出剑，挥开密集如骤雨的箭。

　　箭没入云榭胸口，箭雨停下。

　　云榭抬起头，城楼上出现一抹明黄身影，慕容清芷身袭长公主服出现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榭，没人知道长公主心里在想什么。

　　云榭跪倒在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着剑，仰起头用尽一生的力气扯起嘴角朝她温柔的笑。

　　那天你问我今生最想做哪种人，其实我想回答的是，做你的人。

　　做一个闲敲棋子慵喂池鱼的驸马，每日伴在你身侧，你喜欢荷花，我为你寻世间最美的莲，你喜欢戏文，我舞袖为你低吟高唱，你喜欢琴瑟，我日日为你抚琴弄瑟。

　　薄唇翕动，鲜血淌地，云榭指着自己的胸口，遥遥说道：“清芷，云榭心悦之人，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之事……”

　　距离遥远，声音渺微。

　　慕容清芷还是听到了云榭说的话，她再无法保持镇定，脱下碍事的外袍，跃身从城楼上飞下，只身向云榭狂奔而去。

　　云榭合上眼嘴角露出此生无憾的笑容，又一次倒在慕容清芷怀里，就像五年前喝醉酒在公主府凉亭，倒进她的怀里。

　　“云榭——”慕容清芷泪如雨下，悲怆呼喊她的名字。

　　半年后。

　　睡在床榻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如那天清晨醒来，身旁安睡着一张熟悉的脸。

　　云榭伸了伸手，将慕容清芷拥进怀里，慕容清芷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喜极而泣，“你醒了……”

　　“嗯。”云榭蹭了蹭她的耳鬓，迫不及待地在她耳边说：“清芷，我今生最想做的，是你的驸马。”

　　二十五岁高龄的待嫁长公主，将于五个月后成亲，举国欢庆。

　　在云榭昏迷的这半年里，真正的间谍被查出，正是举罪云榭的大理寺正卿。

　　凤冠霞帔，大红喜袍，云榭和慕容清芷在帝君文武百官前拜堂成亲。

　　洞房时，云榭不安的坐在长公主身侧，双手抖得像筛子，慢慢掀起她的绣凤红盖头。

　　倾城之色，让云榭忘记了呼吸。

　　慕容清芷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云榭，此后余生，你是我的驸马了……”

　　冷酒暖唇，温香软玉，摇曳的烛影中，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吟舞出最美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