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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东风不与花为主(二) ...

  •   白柔很累,一切都是破碎的,白光一闪一闪,身下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清,有人好多的人。精神不停的绷紧,眼里的白光都要消失了,她忽然好想好想有人陪着她。
      “律明哥哥,律明哥哥,律明哥哥……宋律明,你说过这时候你会在的,宋律明,你又骗了我…….我好怕,我好怕……”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夫人你坚持住,少爷很快就来了。你坚持住,夫人。”是荣嫂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抓住了老人的手,嘴里喃喃着,“荣嫂,荣嫂。你打电话给他,好不好?我想,想听见他的声音,我想听听他说话,荣嫂。”
      眼里模糊的身影,拿了部手机,她明明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却能听见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遍又一遍。
      她又想起前几天他回来时,他来到了家里她却固执的不肯下去见他一面硬叫姑姑和爸爸赶走了他,他后来就不再来了。他给她的耐心永远都这么少,她想要是他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和他见见的,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荣嫂手里的手机因为她流出的汗已然握不住往下打滑,少爷这时候到底去哪儿了,现在是夫人的关键时候,少爷你到底去哪儿了。
      “荣嫂,荣嫂。”荣嫂听见白柔颤抖的喊声,连忙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少爷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白柔朝荣嫂低低的笑了笑,白惨惨的脸色匆忙中已被打散的头发黏在脸颊,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荣嫂看到白柔的笑容,心里一阵恻然,这笑容无端的令人心酸。
      “你告诉他,我已经为孩子想好了叫宋颂。荣嫂,他,他不会来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你不用再骗我,我听到了。”白柔打断荣嫂想要讲的话,她顺了一口气讲道:“我已经签好了那份协议,你告诉他,他。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请家属在外面等候。”荣嫂看着夫人被推进了手术室,手心里的黏黏的汗液,魔怔了。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荣嫂,她真的这么说了。”宋律明再念了一遍,身子晃了晃,荣嫂赶紧上前扶住他。
      “她真的说了这句话。”宋律明想起很多年很多年前的时候,白柔和他在爷爷的书房翻到一卷诗集,白柔才刚上初中成绩也不好,诗集上是繁体字她读的磕磕绊绊,他听得头疼一把拿了过来念了一遍给她听。
      白柔跟着他念了一遍,“欧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律明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这个女诗人用这首诗在抱怨他的婚姻不幸福,她和她的丈夫是两个世界的人像是鸥鹭和鸳鸯是不可能在一起一样,但偏偏他们成为了夫妻。”
      “那后来这个女诗人怎么样了?和她的丈夫离婚了吗?”白柔的一双眼睛充满求知欲的望向他。
      “没有,她抑郁而死了。”
      他的话落下,白柔眼里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她死了,为了她不满意的婚姻?不过以后要是我也遇到像她这样的问题。我一定会坚决的离开让我伤心的人,不会像她这样傻。”
      他觉得白柔这小丫头这话说的傻乎乎的,“这首诗的背景不是你理解的样子,她不是为了丈夫而伤心而是她的这段婚姻。”
      “这有什么不一样?我要是和他结婚一定是因为喜欢他喜欢的要死,才会把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都交付给他,婚姻就是两个爱的人走到了一起决定一辈子谁都不离开谁啊。她抱怨这段婚姻不幸福,一定是她丈夫让她太伤心了。”
      他看着小丫头言之凿凿的样子,也费事再和她解释,她的脑袋里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就一定不再改,他起了兴趣追问。“你要是遇到和她一样的问题,你会坚决的离开让你伤心的人,可要是你还是很喜欢让你伤心的人呢?”他看了小丫头脸上纠结的表情,再加了句,“是非常非常的喜欢,一辈子都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别人的那种喜欢。”
      小丫头趴在桌上,脑袋晃来晃去,脑后的马尾在空中晃荡。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头,一脸认真的说:“如果是这样。我会离开他,一辈子都不再见他,一面都不要。这样的话,我虽然会很难过但也好过天天见他产生的难过吧。然后,他就可以去寻找他真正喜欢的人,我没办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他不相信小丫头这么轻易就能放手,她一眼就知道律明哥哥不相信她的话,她笑嘻嘻的说:“当然我在放弃他前,铁定要反复认真的纠缠他,不排除加上武力胁迫等极端的手段啊。我又不傻,我长的也不错啊,我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我的啊。”
      他被她后来的话噎的无话再说,只好说:“小小年纪里,满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读书都不见你这么认真,还老是考试不及格要我帮你模仿家长签名。”
      荣嫂看着少爷灰败下来的脸色,她几乎不忍心再提另一件事。
      宋律明从回忆里抽身,才觉得身上有一处空空的,很难受。“夫人,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
      荣嫂张了两三次的嘴巴才将话说出口,“夫人说协议她已经签好了。我回到白家见到了黄律师,他说他明天会将详细的财产分割书和其他的书面文件拿来给你过目。”
      “我不会签的,我不签。”荣嫂看少爷近乎自言自语道,她还想说什么,少爷却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她从没有见过少爷这样外露的脆弱。

      程家倒了,白柔从电视里看见程峥嵘的瞬间,还有点吃惊。她问了身边的人,这才知道程家真的衰败了下去。她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觉得时事无常,他还记得前几个月自己和他在酒店里的偶遇,那时她刚和宋律明分开一个人不想呆在家里,出来去以前常去的店在走廊上遇见了他。
      她那时的精神不好,原本和程峥嵘也只算个点头之交,两人遇见她只是打算点点头过去了谁知腿脚忽地发软,跌下去的瞬间他回手扶了自己一把,她才免得跌落在地上。程峥嵘看她脸色不好,将她带回了包间,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消遣了一下午。
      程峥嵘这个人的作为白柔也是略有所闻,程家不干净程峥嵘做事的手段更是狠辣,但人却长得斯文干净,一副黑框的眼镜,说话温言细语,不知道他底细的会以为他是个大学的教授呢。白柔因为他那日的出手相救,两人间也比以前的关系好了点。
      “小柔,你现在的身体好些了么?”白柔看着白崆从门外进来,一头的白发,爸爸是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啊。
      她坐在沙发上扬起了笑,“爸爸,我年轻身体恢复的快。你就别瞎担心了。”
      白崆坐在了白柔的身边,摸摸她的头发说:“那天你去医院,爸爸在国外没赶得及回来,总觉得对不起你。幸好你没事,不然……”
      白柔知道她生产那天的情绪不好,身子一直都很差,生产一下子大出血,医生看她的状况下了病危通知书,最后抢救了过来,倒是把身边的的人吓了一跳,爸爸也从国外直接飞了回来。
      她仰着头对白崆说道:“爸爸,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再这样每次见我都苦着脸,我会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嫌我在家麻烦了。”
      “好好,好,爸爸不苦着脸。你是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哪里是麻烦。你天天呆在家,爸爸养你和颂颂一辈子都没问题。 ”白崆看见白柔的强撑的笑容提到颂颂后褪的一干二净。
      白崆的手覆在了白柔的手上,脸色倒比刚才还难看了,他心头不知想些什么。最后还是拍着白柔的手说:“颂颂,这病我们会有办法的。现在没有,以后都会有。”
      白柔知道白崆是在安慰自己,她也扯出笑意点了点头。先天性心脏病,她的颂颂是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在孕期糟糕的自己差点害死了女儿。
      白崆看着女儿起起伏伏的神色,他张张嘴将话说了出来。“律明,现在在楼下和颂颂在一起。你要见见……”
      “爸爸,我累了。想回房休息。”白柔摇了摇白崆的手,像以前她撒娇时的模样。白崆被打断了话,却还想接下去,“小柔,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他。他是颂颂的爸爸。”
      白柔站在原地,背脊停的发直。“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再见他。律师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他可以拥有探视权。”
      “你还是怨他恨他,爸爸不希望你被困在这。”
      “爸爸,我在那天后就已经不怨他不恨他了。他永远都会是颂颂的爸爸,我只是不想再见他,爸爸再见他,我会死的。”白柔说完话,便走了。白崆看走远的白柔,直叹气。他招来下人说:“你去楼下和宋家少爷说,我们不见他,让他看完小小姐就走吧。”

      白柔坐在床边逗弄颂颂,这个小家伙前几日大病了一段时间,今天医生来时才说好了些。白柔手里拿着拨浪鼓,“颂颂,看妈妈,看妈妈。”颂颂的性子好动,不一会就被拨浪鼓的响声吸引了过来,傻兮兮的笑了起来,口水流了一身。
      白锦瑟一进房门看到他们母女俩都像是个小傻子的,玩做了一堆。她也笑着走了过去说:“颂颂,想姑姥姥了没有?”
      白柔见到姑姑,对着姑姑笑了笑逗颂颂说:“颂颂,想姑姥姥了。姑姥姥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漂亮呢,还是这么年轻。大美人大美人。”
      白锦瑟抬手给了白柔一个小巴掌拍在她头上,接着抱起了颂颂,小家伙重了点。“颂颂,不理妈妈。妈妈总是油嘴滑舌的。”
      白柔一听立即回道:“姑姑,我哪里油嘴滑舌了。我这是实话实说,颂颂,姑姥姥这么年轻难道不漂亮?”她的两只手,又开始在颂颂的脸上戳戳摸摸的。
      “你还不去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可是颂颂的大日子。你这幅疯样子别把客人都吓跑了,回房间拾掇自己去。颂颂来我们俩玩。”
      白柔一听顺嘴回道:“疯样子正好吓死他们,是吧颂颂。”
      白锦瑟听着白柔的话,脸色真沉了下去。“白柔,你说不叫人来我同意了。现在你说什么疯话,外面的人传你疯了你就真疯了,你今天晚上不给我好好下去见人,你就试试。”
      白柔看到姑姑,难得的发火,知道姑姑真的恼了,最近的流言是传的太过了,说她因为被宋律明抛弃,生下孩子后就发疯了,流言传到她耳朵时她当是个笑话听了便算了,看这架势姑姑为这件事很恼火啊。
      “叫人来要弄个半天浪费时间,再者我也是嫌麻烦。姑姑,我就说着玩的,我现在就去保证把自己捯饬好。”白柔再摸了摸颂颂的小肥腿,便出了房门。
      晚上,宴会。
      白柔笑盈盈的对着每次或明或暗的打量,用实际行动告诉每位好事者自己好着呢,尤其对白家旁支的几位叔叔哥哥笑的更加灿烂。白柔好不容易在场上逛了一圈完成了任务,她现在打算再呆多一会儿,等到介绍完颂颂就带着颂颂撤兵,太久没参加宴会笑久了脸都变僵了。
      “白柔?”
      白柔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又一脸笑容的回身,看到来人一脸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李清,你和他一起来啦。我有事先走了,你自便希望你玩的开心。”
      李清听到白柔的话,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我有事和你说。”
      白柔被李清的直接的话,定在原地,看她一脸的严肃。她也不好再笑笑就揭过了,“你说吧,我听着。”
      李清看身前的白柔拿起一杯果汁,小口小口的啜饮。白柔每次一紧张都会不自觉的喝水,宋律明说起这话眼里的温柔她还记得。
      “我明天就出国了,去加拿大。我要结婚了和萧阐,你应该听过萧家。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白柔下意识的说:“恭喜啊,加拿大挺好的。”
      李清的脸色被角落处的灯光照的微微发亮,精致的妆容不由得有一丝的颓败。
      “我和宋律明没有在一起,从六年前的分开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白柔听着李清的话,话里带着悲伤,她的心又不由她控制的闷痛,她想自己在这时应该还一句抱歉,做好的笑容却怎么也没办法笑起来,只好僵着脸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
      李清看着白柔的脸上表现出的歉意,心里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怨恨好像也不这么怨恨,有些事总是要经过了跳脱了才明白。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当年没有你我和他也不可能走的长久。”是了,当年的她沉浸在自己塑造的假象里,假装着被爱,实际上宋律明不爱她吧,他做到了男朋友应该做的一切却不允许他们之间有更多的亲密,不接吻的恋人哪还是恋人啊。
      “报纸的事,是个圈套。他怕有人会因为他而伤害你,那时的你怀着孕,他担心的不得了。是我主动提出这个方法的,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我那时代表的是贺家,你不知道吧我是贺家的私生女,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多可笑,应该是衣食无忧呼风唤雨的贺家女儿实际上却在外面流浪多年。白柔,你实在是很幸福。”
      白柔心里苦涩的想,我的苦痛是你没办法看见的,只是我不说罢了。
      “我们为了将战线拉长,出了国。出国后,有一次我遇到了伏击,差一点子弹就打中我了,幸好子弹没有射准我受了轻微的擦伤。他那是很后怕,要不是有我那挨子弹的就是你了。我说了这么多,都没有逻辑你恐怕都听蒙了吧。一年多前的程家倒台,你明白了吧。程家的倒台不是新闻上说的非法集资,有□□性质的组织。是我们斗垮了他们。”
      李清的话轻描淡写,其中隐藏的腥风血雨却让白柔捏紧了手里的玻璃杯。她知道程家不好惹,因为不干净完全是按照□□的做法来办事,她听过得罪程家人的下场一般都会很不好。
      “为什么?”白柔不明白程家何时和宋律明起了纠纷。
      李清抱起手,说:“宋家和程家同时看中了一块地,宋家已经拿到地的时候,程家的程峥嵘为了和他大哥争夺程家的主事人的权力在程家老头子前立了军令状,保证拿到那块土地的开发权。那块土地,宋家已经投了上亿的资金,这时候要退出来是不可能的,资金的问题不算大但信誉的问题却很重要,宋家丢不起人。
      程峥嵘和主管这件事的宋律明谈崩了以后,用起了程家惯用的套路。谈崩的第二天,你和程峥嵘坐在一起的照片放在了他的桌上,照片的一角里是枪。你说那时候,能怎么办?你不肯见他,白家也不肯和他交谈,他又急又怕,怕你随时会被程峥嵘捏在手里。他召开会议提议放弃那块地,宋家人又不是傻瓜,有几条老狐狸巴不得他倒下去怎么可能同意。
      之后的事你也清楚,我和他上了报纸头条。那张照片拍的好吧,我和他对着镜头扮演了一次亲密爱人的戏码。照片拍完后,他的脸色很不好像是要吃人。其实,我提出帮他也是为了自己在贺家的地位,跟着宋律明斗垮了程家我的私生女的身份也会变的没那么尴尬。程家是被我们联手下倒台了,谁知道程家的老头子留了后招,你还记得你进医院那天打不通他的电话。你当然不可能打通,他被程老爷子绑了快四天了,不吃不喝逼他把程峥嵘放出来,他不肯,等到我和年尧救他出来时,他也被送进了医院,你们当时就隔了三层楼。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放走程峥嵘吗?那时候其实程峥嵘没有什么用处了,程家早就是一滩烂泥了。你知道吗?他肯放过程家其余的人,唯独就是程峥嵘他一定不会放。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李清在这一刻的脸上说不出是迷茫还是失落,她的身体向前倾,拉近了和白柔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想知道。”白柔怕这没有说出原因的为什么,她手上出了密密的汗,和玻璃杯上余留的水珠混合着。
      李清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低声的在靠近白柔的耳边说道:“他说程峥嵘在打白柔的主意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了这天,我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你说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动了你这件事,这时候的程峥嵘恐怕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不,他没得后悔了。年家在前几日就将他处理干净了。”
      白柔的耳朵里回响着李清的话,一时怔忪了,她明明不想知道的。“你不是很爱他的么?你为什么告诉我?”
      李清的表情是悲伤的,她眼里浮起了水意,薄薄的一层水光。她拿起一杯红酒,在手里晃着,红酒在杯里荡漾,她不看白柔了,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酒杯里。“我可怜他,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你说这世界还有比这个更折磨人的了么。”
      李清不管白柔的反应,拿着一杯红酒转身就要走。白柔看着她的背影问:“你爱萧阐吗?”她听见了李清的笑声,“我爱他呀,我爱他的钱他的地位,他能给我的帮助,他也爱我,爱我贺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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