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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竞冰嬉相见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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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泉河上游中央立着个锦衣少年,身着月白暗花绸狐腋箭袖,外罩宝蓝色玉璧纹天马皮行褂,身形颀长,挺拔如松,挂着雪沫子的倭刀帽沿下露出大半张脸,轮廓生得极好,神态却满是鄙夷。
齐布琛猛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纷纷松手,却还是向前滑了一段才停下来。高玉亭滑在最前面,大眼瞪着锦衣少年:“你说谁是笨鸭子呢?”
“还能有谁?”少年嘲讽着:“就你们这速度,若不是知道有人在走冰,还以为是老牛拉车呢。”
这话得罪了一片人,费扬古忍不住反问:“莫非阁下冰技过人,随便玩玩都能风驰电掣?”
少年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高抬着下巴代答:“那是自然!我们大……爷身手一流,哪是你们这群小孩子能比的?”
那小厮身材矮小,只和年纪最小的丰生一般高,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居然叫他们小孩子,就算这边六个人里五个年纪都不大,高玉台却能算半个大人了。有自家二哥做靠山,高玉亭毫不畏惧,下起了战书:“那你可敢和我们比一比?”
“有何不敢?”少年的双目炯炯有神:“抢等,蹴鞠,转龙射球,还是打滑挞?放马过来!”
高玉亭低头沉思,除了抢等和蹴鞠,后面那两样玩法她闻所未闻。蹴鞠是分队比赛,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这边人多,就算赢了也不光彩。想到光彩,又想到若让二哥上场,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高玉亭犹豫片刻,抬手指向费扬古:“那就抢等,让他和你比试。”
费扬古没有推辞,和那少年站到了一起,二人约定以百尺之外的枯芦苇作终点,先到者为胜。
一声令下,少年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费扬古却慢了半拍,急忙追赶。少年摆动双臂,身形随之移动,如大鹏展翅,脚步变换的并不频繁,却把步伐轻快的费扬古甩在身后,一路领先到达终点,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子,冷眼藐视众人。
高玉亭很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张翳是个慢性子,比快还不如她,可是抢等这种比试,表面上是拼速度,实际上却要有力气做底子,女孩向来比不过男孩。不过高玉亭却不甘心就此认输,眼珠子一转,看见不知何时缩到了人后的齐布琛,突然想起她曾自创过一套滑法,看似怪异却速度极快。
高玉亭急忙滑到齐布琛身边,一把牵起她的手,对那少年道:“谧姐姐是我们当中最会‘抢等’的,你敢不敢再跟她比一回?”
齐布琛躲避不及,被拉到前面,少年乌黑透亮的眸子斜睨她一眼,齐布琛不知怎地心口窜起了一股火。见那少年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齐布琛勾了勾嘴角:“刚才那玩法也太简单了,这么横冲直撞的,可真没意思。”
少年眼睛一亮,闪过一丝兴味,神色却依然倨傲:“那你说怎么玩?划下道来,爷都奉陪!”
“说起来倒也简单,不过是在‘抢等’里加几个人罢了。”齐布琛指了指张翳、费扬古和高玉台:“我们这边出三个人,每隔五十尺站一个,三人形成一个箭头,抢等者需绕过他们,之后才能继续前进。”齐布琛又看向少年的小厮,淡淡地道:“让他去终点看着,先到者为胜。”
高玉亭不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却直觉地相信齐布琛,故意激将道:“这判胜负的都是你们的人了,可别说咱们欺负你。赶紧比了这一回,输了的人喊三声,就喊‘我是笨鸭子’!”她还记着仇呢。
少年傲然冷笑:“比就比,谁怕谁。”说完便抢先站到了起点。
齐布琛不急不慢地跟过去,二人并肩而立。高玉亭发下号令,少年再次振臂而出,齐布琛紧跟着小跑几步,忽然把手背到了身后,双腿弯曲,身子前移,左摇右摆地追了上去。
第一个做人桩子的是高玉台,少年滑到他前面十余尺,一个大步偏转了方向,画出一个大圆绕了过去。齐布琛紧随其后,却直直地奔着高玉台滑去,仿佛要撞到高玉台身上一样。
旁观的丰生吓得大叫:“前面有人!”话音未落却见姐姐身子轻晃,外刃一磕,便错开了高玉台,瞬间就追到少年身后。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剑眉一挑:“小丫头还行呀!”
齐布琛不理他,专心致志地向着费扬古滑去。到了近前,齐布琛再次使出绝技,内刃一顿,如蜻蜓点水,迅速从费扬古身侧掠过,把滑大弯子的少年甩到了身后。
费扬古高吼一声:“好!”
少年用力蹬着冰面,加快了手臂的摆动,不过滑行十余步,便虎虎生风地追了上来,急的高玉亭大声尖叫:“谧姐姐快点,再快一点啊!”
最后到了张翳前面,少年吸取了教训,小心翼翼地滑出一个扁弯子,几乎和齐布琛齐头并进。
张翳紧张不已,正想为齐布琛鼓劲儿,就见她放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左脚轻抬,使出一个金鸡独立,肩膀一个摆动,便如紫燕穿波,一阵风地和他擦身而过。之后齐布琛也放开手脚,使劲摆动双臂,身子加大了摇摆,死死地压制住想往前突的少年,抢先抵达了终点!
身后欢呼雀跃,齐布琛笑容满面地回头,却见少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厉声喝问:“你怎么会使‘官尚子八式’?”
齐布琛的气还没喘匀,吁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官尚子八式’,是八旗走冰校阅的不传之秘,你为什么会知道?”少年眉头拧到了一处,紧紧地盯着齐布琛。
齐布琛呼吸一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反问道:“那么,这位大……爷,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少年的脸骤然红到了脖子根,齐布琛偏头等了半晌,却见少年狠狠地跺了一脚,忽然扭身走了。
“哎,别跑啊……”高玉亭滑过来,见少年已经离去,冷哼一声:“输了就跑,一点气度都没有,真是白瞎了那副俊模样!”
话音未落,一个矮小的人影跑到齐布琛面前,往她手里一塞:“我们大爷说了,愿赌服输。这个暂时留在你这,三天之后他会再来赢回去!”
齐布琛愕然地松开手,一个冰梅纹缂丝葫芦荷包,静静地躺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