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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空间与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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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李芸的变化让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她不再看大夫,也不再吃药,精神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好,屋子里头服侍的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唯独江嬷嬷却是愈发的担心。
给于府的聘礼,李芸主动给添了近一倍的东西。
两个小姑子嫌月钱少不能买中意的礼物给七公主贺寿,李芸又从公中账上各支了五百两让人送去。
小叔子替妻舅讨人情,想让他妻舅打理伯爵府外头的那些生意,李芸也不再做那恶人,爽快的应了下来。
顾氏的娘家表亲一直想整家入爵府跟着营生,李芸派人去送了信,让那些人统统搬了进来与顾氏做伴……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府中上上下下没有哪一个不说李芸好话。
就连朱敬都放下心来,只道妻子终于知道错了,如今正变着法子挽回他心中的地位。
可朱敬却全然忽略掉了,这两个月来,自打他将娶平妻的消息传开后,几乎很少再收到王侯将相、达官权贵府上各种宴会的请柬,很少再有朋友上门走动……
转眼,便到了迎娶平妻的日子。
除了李芸的院子,整个伯爵府热闹非凡。
“真是个好天气!”李芸喃喃地说着,坐在院中晒着太阳,似乎压根没有听见外头欢快的锣鼓喜乐。
“夫人……差不多要换衣裳了。”佩儿小心地提醒着。
“江妈,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李芸没有应佩儿的话,反倒是看向江嬷嬷。
江嬷嬷眼眶一红,强忍着点头:“夫人,都办好了。除了留下抵上当年朱家聘礼的那一部分,您其他的嫁妆、私产全都换成了银子。我用那些银子把李家的祖宅与医堂都买了回来,文契上写的是您四叔的名字,刚刚已经送到了四老爷手中。还剩的,也按您的吩咐全赠送给了安平街上那家专门收养孤儿的大杂院。”
“那现在朱家内院支配的账目上还剩多少钱?”
李芸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这两天开始,她的状态急剧下滑,那种透支的精气神快要散空,不过,她心里却是经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畅。
“还、还剩一千五百二十一两。”看着李芸越来越没有生气的面孔,江嬷嬷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恐惧。
她早就知道,李芸前些日子不过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如今怕是也就到了最后的时候。
“竟还剩这么多,看来我这些年当真是把这个家打理得太好,光内院花销每月都有这么多现银。”
李芸不由得笑了笑,空洞的眼睛看向了半空:“我记得当年嫁入朱家主持中馈时,从没想到那么大一个伯爵府,内院账本上总共只剩下不到五百两。”
“夫人……”佩儿听得心酸无比,想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多几百两便多个几百两吧,等办完我的后事,也就跟十年前账面上看着差不多了。”
“夫人……”佩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再也忍不住边哭边道:“夫人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您得好好活着,还有享不尽的福在后头!”
“佩儿,你的身契在江妈那里,等我走了后你想回老家投靠亲人也行,想跟着江妈去她田庄上过日子也成。好啦,现在去把爵爷请过来吧,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李芸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耳旁传来了江嬷嬷悲恸无比的哭泣。
“连翘、连翘……”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哭声越来越多,恍惚间还有人使劲的摇晃着她,喊着她的乳名。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朱敬正抱着她哭喊,就连一旁同样赶来的顾氏也在为她抹着眼泪。
“别哭了……没意思,旧去新来,对你们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重新来过一回。”她嘲讽不已,知道这些人的眼泪并不是真舍不得她,只是忧愁他们自个的将来罢了。
她死了,便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不计得失,任劳任怨打理他们的享乐日子,托得起整个朱家伯爵府的安稳荣华。
“终于可以走了……不必再看着你们……这一张张虛情假义的脸憋屈而活!等我……不在了,整个伯爵府慢慢也会跟过去差不多,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
攒足了最后一丝力量,她笑了起来,如花般的容颜带着说不出来的开怀与解脱。
若是那一年父未死,母未亡,她定会有着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之道,守着慈父爱母专注田园医香,随心所欲、恣意而活,真真正正为自己过上一辈子。
闭上眼睛的时候,李芸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梳着两条羊角辫坐在父亲怀中津津有味的看着医书,母亲就坐在另一旁,笑眯眯地给她剥着莲子……
“连翘、连翘……”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的李芸,耳畔竟然再次听到了不停的呼唤声。
只不过,这一回,那声音却是与先前完全不同。
没有了杂七杂八的声音,那一声声的“连翘”美好得足够将她的心完全融化掉。
那是爹爹跟娘亲的声音,很小的时候便只能在梦中才能再次听到、回味到的声音。
原来,她又做梦了!
叹了口气的同时,李芸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置身于一大片根本不曾来过的神奇药田之中。
药田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珍稀药草,有一些本就认识,有一些她只从古药书籍上看到过图片,但更多的则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随手采上几根冬虫夏草,发现这些药草比着京城里头最好药店卖的还要好上三成,旁边其他药材也皆是如此。
李芸完全糊涂了,她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将各种不同种类的珍稀药材就这般随意混搭在一起种植的,而且竟然还全能种活,个个长得这般之好。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着这样无法理解的能耐。
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不远处倒是有间篱笆围起来的竹屋,兴许人在里头。
顺手把那几根冬虫夏草放入口袋,正准备过去看看,但耳畔熟悉而温柔得让她几乎融化掉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
“连翘、连翘?”
“傻孩子,快醒醒,怎么一下子就困成这样?”娘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与笑意。
“算了,我把她抱回床去睡觉便是,多半是白天玩得太疯了。”父亲宠爱地笑了笑,准备将窝在自个怀里的李芸抱回隔壁屋去。
“爹?娘?”
迷糊了不知多久,连翘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梦境似乎发生了变化,那片神奇药田不见了,转而看到的却是最疼爱她的父母双亲。
父亲温暖的怀中有着淡淡药香,将她包裹起来,嘴里仿佛还有着母亲刚剥好没吃完的莲子清甜。
“醒了?”李世隆微微一笑,把这会还紧紧攥在李芸手中的医书给取了下来:“累了就早点睡,明日爹爹再教你便是。”
“我送孩子过去吧,都八岁的大姑娘了,成天还赖在你怀中让人看到又得笑话她了。”姜氏放下手中正剥着的莲子,笑着起身准备去牵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女儿。
“爹、娘,真的是你们吗?”李芸傻傻地问着,脑子完全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后,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整个人呆住了。
如果说是梦的话,难不成她还没有死?
可若不是梦的话,那又为何这般的真实?
她完全弄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但却下意识的沉浸在其中,巴不得就这般一直持续下去。
“你这孩子,怎么迷糊成这样,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吗?”姜氏温暖的双手搓了搓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又担心地朝一旁的夫君问道:“该不会是着了凉吧,你赶紧给孩子瞧瞧。”
“别瞎紧张,刚才我一直抱在怀中呢,八成是没睡醒。”李世隆话这般说,但同时却已经探起了李芸的额头,又随手摸了一下脉:“都挺正常的,放心吧,没事。”
看着眼前对自己宠爱无比的父母,李芸打心里头到全身都被暖化掉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父母的手,果然看到自个白白胖胖的小手,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模样。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裳,脚上的绣花鞋,还有两条晃悠着的羊角辫,都那般真切的将她拉回到了儿时最为幸福的时光。
没等她理清思绪,却见母亲身旁的贴身丫环茉儿走了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大舅老爷来了,说是有急事找老爷商量,请老爷现在便去书房说话。”
“大哥怎么来了?”李世隆自是奇怪不已,但很快吩咐茉儿道:“先去好生招待着,让舅老爷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你赶紧去看看,把孩子给我。”姜氏一听,自是有些担心,她娘家离这里可不近,若没什么大事的话,大晚上的自家兄长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不行!爹不能去见舅舅!”
原本还回不过神来的李芸,此时却是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舅舅会害死爹,爹不能跟舅舅去京城……”
她还想再说,却被母亲一把从父亲怀中抱了过来:“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呀,你舅舅怎么会害你爹爹?又有谁说让你爹爹去京城呀?”
“娘,是真的,不……”
话还没说完,姜氏顿时面色都变了,严厉无比:“连翘,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舅舅?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魔障了一般?”
李世隆也惊讶不已地盯着李芸瞧,往日里连翘可是最盼着舅舅来的,今日怎么突然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瞬间,李芸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不论是梦是真,于现在而言,那都是些根本还没开始发生的事情呀!自己如何说道,爹娘都不可能相信,甚至于会以为她中了邪之类的。
李芸懒得再去分什么现实与梦境,哪怕真的只是一场梦,或者只是濒临死亡的幻觉,她也绝对不许那些不幸再次发生重演!
“娘,连翘刚刚梦到,舅舅让爹爹跟他进京去给长公主的小儿子看病,结果长公主的小儿子死了,长公主当场就把爹爹给砍了头。”
李芸一脸恐惧的模样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当成了一个梦说了出来,并且信誓旦旦地说道:“爹娘,你们要相信连翘。梦里,是爷爷亲口告诉连翘的,爷爷说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得的是不治之症,连宫里的太医都早没了办法!”
听到这些,李世隆夫妇终于面色大变,相互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