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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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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为着段兴坠马,月影楼中一片忙碌,柳如烟让缎儿去段府通报了一声,便把段兴安置在月影楼中,与众舞姬隔了开,不辞辛劳地照看着。
自那日段兴从马上跌落,卧在床中也有几日了。其实不过是受了惊再加上连日来劳累过度,又是季节交替的时候,有些受了风寒,开了几副药方,将养半个月也就好了。
这半个月中月影楼大大小小的事务便由虞歌接手打理,几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她这才觉得柳如烟平日里定是极辛苦的,只是她不说,旁人也无从知晓。
十一月中,天黑的渐渐早了,虞歌披着衣服坐在院中台阶上,远处月色迢迢如水,不免想起了那日同项凌一起坐在这里的情景。
若是早知道不会有结局,她定会将他拒之门外。当初对于他常常找上门来很是反感,只是现在他真的走了,倒觉得无人问津,渐生出一种悲凉。
身后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靠近。虞歌微微偏头,便见得一个体态娇小的少女托着一只托盘站在院中,怯怯地叫她:“虞姑娘,我、我看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很辛苦的样子,就、就做了一碗粥……姑娘趁热喝了,可、可好?”
这似乎是月影楼中年龄较小的舞姬,只不过先前并未留意。她站在晚风中,裙角微微扬起,虞歌觉得甚是温暖,便笑了笑,起身,上前接过那托盘,放在了院中的亭子里,招呼她过来一同坐。
虞歌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浅浅尝了一口。那粥是她以前颇爱喝的一道,记得是叫生滚鱼片粥,薄薄的鱼片上撒了些葱花,还有姜丝和些许香油,浮在白米上面,色香味俱佳。
“你叫什么名字?”虞歌见她绞着手指,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便想要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我、我叫微雨。”
虞歌想了想,“微雨燕双飞,是个好名字。”
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细细回想,这才想起,柳如烟曾和她提起过微雨。
微雨其实并不是舞姬,她年纪不大,而身材又过于娇小,并不适合跳舞,柳如烟本不欲收她,但她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在彭城仅有舅母一家亲戚,因添了她一个,过得不甚宽裕,偏生舅母家中有个独子,比微雨年长两岁,见她无依无靠暗地里常常欺凌她,她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不好发作,于是平日里便躲着些。有次想来是她那表兄做得有些过了,微雨再温顺的性子也会被激怒,争执中不小心扯断了他的衣袖,那表兄顿时大叫起来,被她舅母听到,本来就不甚喜欢她此时更是厌恶,便将微雨扫地出门。柳如烟见着可怜,同情心大发,于是收留了她,在月影楼里做个婢女,但并没有签卖身契,柳如烟的意思是等她再长大一些,帮她物色一门好亲事,不欲让她做奴婢。微雨很是感激,好在她原先有些厨艺的底子,便在厨房中打打下手,常在碧玉阁的小厨房中帮忙,做得一手好汤,柳如烟甚是喜爱。
虞歌又问:“这碗粥我很喜欢,你家中原先是做什么的,你竟有这样好的厨艺。”
微雨犹豫半晌,微微低着头,“实不相瞒,我爹以前是阿房宫中的御厨,我自小跟着他学过不少。后来因为始皇帝驾崩,我爹……”语中微微带了哭腔,“我爹殉了葬,活生生的被关进墓穴中……”
虞歌心下不忍,出言安慰了几句。
这晚之后,虞歌便常常让微雨做些粥,以祭慰她那偶尔会挑剔的胃。
这日虞歌正在屋中小憩,午后暖洋洋的日光撒在身上,倒也颇为惬意。
门外有婢女来报:“畅音阁的沈姑娘来了。”
昨日柳如烟笑意盈盈又不失羞涩的告诉她,下月初二,段兴预备娶她过门。虞歌道了句“恭喜”,好在段兴父母早亡,柳如烟嫁过去倒也安生。
畅音阁也得到了消息,沈静轩难得有兴致,便来月影楼找虞歌,想着二人上街去给柳如烟置办些用品。虞歌念着柳如烟对她的照顾,正有此意,便欣然应允,约好了今日下午一齐去集市上逛逛。
柳如烟是个极会敛财的人,平日里发给舞姬们的工钱不算少,虞歌又不喜奢华,那些钱并不常用,因此攒着倒也是一笔丰厚的资产,然而这次买些成套的首饰,需要的钱不会少。沈静轩自是不会缺钱,因此两人这一合计,也有至少几百两银子,彭城虽是重要城镇,但好在物价不算贵,这些钱倒也绰绰有余。
虞歌披了她那件银狐毛的大氅,见沈静轩穿得甚是暖和,手中还笼着一只香炉,便笑了笑。
“这样上街小心被人盯上了。”
沈静轩不以为意,正要催促,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虞歌诧异,上前打开房门,微雨一脸怯懦的站在门口,“虞姑娘……你们是要上街吗?”
“是啊,”虞歌点了点头,见她欲言又止,转念一想,便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想同去?”
微雨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又担心虞歌为难,急忙从腰间香囊中摸出几个铜板并一些碎银捧在手中,“我自己有钱的……”
虞歌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心生怜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微雨欣喜地连连道谢,于是三人连带着织云便上了街去。
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天气晴朗,阳光照在不远外的城楼上,守城的士兵身着铠甲,神情一丝不苟。
“这几日城楼上的士兵似乎少了许多。”一行四人缓缓走在街上,虞歌抬眼望了望。
沈静轩点了点头,“沛公驻扎在彭城,这些士兵都是在沛公麾下,人数不比项王的军队,自然会见少。”
路左侧是的铺子内人头攒动,门口有一个匾额,写着“金玉坊”三个隶体大字,织云道:“这是彭城最大的玉器坊,姑娘要不要进去看看?”她这话是对虞歌说的,而沈静轩似是很熟悉,也说:“这里的东西还不算太贵,兴许有些我们可以买的,倒不如去看看。”便示意虞歌同她一起向内走去。
甫一进门,便有人赶忙迎上来,“沈姑娘您来了,今儿是要看看什么啊?”沈静轩也不客气,“为朋友挑些嫁妆,掌柜的看着给我那些成套的首饰吧。”那掌柜一叠声的应合着,看了站在沈静轩身旁的虞歌一眼,便去取了一只盒子,打开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白色的近乎于透明,似乎是种玉。
虞歌拿起一只镯子端详片刻,沉吟,“这是水墨玉?”
掌柜的又看了她一眼,“姑娘好眼光,这镯子正是由上好的水墨玉打磨而成的,这套是我们金玉坊最贵的了,若是买全了得需一千五百两银子。”虞歌微微皱眉,将那镯子搁了回去。
“倒是没有必要买一整套。”沈静轩算了一算,带的钱却是不够。
虞歌听了这话,便明白她意思,也觉得其实买了整整一套并无甚大用处,挑了对镯子并一只凤头钗,沈静轩则选了两对样式不同的耳环,一枚触手生温的玉佩,共四百两银子。
旁边有位妇人拿了只金钗过来向掌柜的询问价格,虞歌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忽然觉得这样的雕刻样式似乎尤为熟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掌柜注意到了虞歌的视线,忙赔着笑问道:“姑娘,我们这儿新到了位金器师傅,从京城过来的,您可要看看?”
虞歌望着柜台上几件金器,忽然愣了愣,几乎以为是看错了,抬手一指,“我看那步摇不错,拿来我瞧瞧。”
掌柜的应着声拿了过来,那是一对做工精致的金步摇,上面雕刻着百合花,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颜色。
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虞歌心中微跳,按着那并蒂的百合花,声音有些颤抖,“这几日可有人买过这支步摇?”
掌柜的皱眉想了想,“买倒是没有人买过……对了,两个月前有位公子看上了这个,但似乎对这样式不大满意,就让我们现打磨了一支,还说不要拿出来卖。”
“公子……”虞歌低喃,掌柜的没有发觉她脸色有异,又接着说下去,“是啊,这位公子可算是找对人了,彭城中可就我们一家会打金器呢。”末了又感叹,“那位公子生的真是俊,身量又高,啧啧,花这么大的手笔,不知是要讨哪位姑娘的欢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