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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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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入住宫中已有三日,三日内靖妃娘娘的病情没有恶化,却也不见好转,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若今日施针还是不见效果,怕是凶多吉少了,云锦这样想着。
云锦将装针的皮卷平铺开来,里面大大小小的的针具,各具形状,扦插其中,云锦用烈酒将手洗净,沥干。从皮卷中抽出一根极细的灸针,用药草焚烧烘烤后,为床上的女子取穴,下针,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手法纯熟。云锦随后又取针,每针长短不一,所用力道不同,方法各异,从取穴到下针,没有一丝犹豫,下针或插或转,驭针或压或捻,成针或深或浅,在场的太医无不惊叹于云锦的医术,都不敢相信,云锦年纪轻轻,能够有如此高的造诣,半个时辰后,云锦施针完毕,收针走出靖妃寝殿。
云锦每日施针完毕都需向司寇历回禀靖妃的近况,今日云锦如前几日一样,收针后前往章华宫,云锦刚刚出了靖宸宫,在转角处云锦见姬卿徇正在和一个宫女说话,那宫女似乎正在哭泣,姬卿徇似乎发现了云锦,停止了说话,随便嘱托了几句,便打发那宫女走了,看那女孩的背影,应该是二七年纪,很是青涩。姬卿徇是太医院年纪最轻的一位,两年前因为治好了贞妃的眼疾,从此平步青云,短短两年,在太医院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云锦现在自身难保,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碰见了,也就当做没见着吧,这宫里寂寞的人多,虽然这几年她一直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但对于世上的人情世故,她多少还是懂的,云锦转身打算离开,没想到姬卿徇却跟了上来,叫住了她:“青姑娘这是要去章华宫吗?不知靖妃娘娘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云锦没想到姬卿徇非但没有离开,竟然还主动前来搭讪,于是回答到:“靖妃的病算是稳定住了,只是...”云锦突然止住了话语,毕竟他们认识也不过三天,云锦不想过多交谈。
姬卿徇看到云锦不愿与他多说,也不恼,接下云锦没完的话继续说道:“只是靖妃娘娘自己不愿醒来,对吗?”
云锦没想到姬卿徇会这样大摇大摆的说出这种话,靖妃原名何靖园,本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与太子妃一同长大,十三岁那年因护主有功,便被太子妃的父亲威龙将军收为义女。可就在太子妃封后当天,她也被册封为妃,皇后自与皇上成亲以来一直久病不愈,后宫一直都是靖妃打理,皇上更是对她无限恩宠,可谓是风光无限。这三天司寇历对靖妃的情意云锦是看在眼里的,云锦以为像司寇历那样狠绝的男子是很难爱上任何人的,云锦也很好奇,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云锦更加好奇的是,拥有这一切的女子又为何一心求死呢?
看到云锦不出声,姬卿徇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云锦,于是又说:“青姑娘只当我是胡说便是,千万别...”
云锦不愿继续这话题,于是打断了他的话:“常青自知姬太医的医术高超,但在皇家供职,做事就好,常青不懂其他,还有您且放心,常青不是个多嘴之人。”
姬卿徇听云锦的话大概知道云锦的意思,于是笑着说道:“我想青姑娘是误会了,那小宫女是贞妃宫中的,当年给贞妃诊病之时有过几面之缘,也算熟络,说是宫外的娘亲病重,希望我能前去帮忙诊治。”姬卿徇见云锦满脸“与我何干”的表情,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姑娘不感兴趣,那我们就说说姑娘感兴趣的话题怎么样?”
“什么?”云锦不知这姬卿徇到底要做什么。
姬卿徇不紧不慢的说道:“青姑娘医术这样高超,不知师出何门?”
云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这与姬太医有什么关系吗?”
姬卿徇继续道:“没有,但是我好奇,我虽不精通灸治之法,但多少对其多少有所了解,如果我没有看错,姑娘用的应该是灵柩九针,九针九形,一形三式,一式六法,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也,不得其用,病弗能移。指的就是九针的形状、用途各异,据情选用,方可去病。”
云锦突然感到这姬卿徇似乎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她才到宫中没有多久,这姬卿徇找她说这些不知所谓何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姬卿徇见云锦面色微变,继续说:“九针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鑱,长一寸六分;二曰圆,长一寸六分;三曰鍉,长三寸半;四曰锋,长一寸六分;五曰铍,长四寸,广二分半;六曰员利,长一寸六分;七曰毫,长三寸六分;八曰长,长七寸;九曰大,长四寸。鑱针者,头大末锐,去泻阳气。圆针者,针如卵形,揩摩分间,不得伤肌肉,以泻分气。鍉针者,锋如黍粟之锐,主按脉勿陷以致其气。锋针者,刃三隅以发痼疾。铍针者,末如剑锋以取大脓。员利针者,大如氂,且员且锐,中身微大,以取暴气。毫针者,尖如蚊虻喙,静以徐往,微以久留之,而养以取痛痹。长针者,锋利身薄,可以取远痹。大针者,尖如梃,其锋微员,以泻机关之水也,九针毕矣。姑娘今日所用的应该是毫针,没错吧?”
云锦有些忍不住,问道:“既然姬太医知道这些,为何不为娘娘诊治,为何皇上还会找我前来?”云锦想,姬卿徇医术怕是不在她之下,若是他请命医治靖妃,或许自己根本不必来走这一遭。
姬卿徇听云锦如此提问,笑的有些无奈。
“姑娘是在说笑吗?九针三式六法,基、辅、补泻三式,疾、徐、迎、随、开、阖六法,进针可知虚实,出针可断寒热,一般人方需二十余载方可悟其真谛,如姑娘这般天资聪颖,也需数十年月,但看姑娘取穴精准,下针稳利,姑娘芳龄应不足二九,为何有如此造诣?除非...”
云锦终于知道姬卿徇要说什么,于是主动回答了他的问题:“除非我从小就学医识药,你猜的没错,我父亲是个游方郎中,对于行医配药我从小就耳濡目染,自然是比他人成就稍早些,姬太医是在怀疑什么?”
姬卿徇摇摇头:“不,我是想说除非你以活人试针。”
云锦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刚刚想要否决他的话。姬卿徇看出她的意思,于是抢先道:“我知道姑娘是断断不会这样做的,要知道初学者取穴、下针定做不到精准,对于力道的掌握也是不够,错之毫厘,差之千里,定会使试针之人痛苦异常,甚者性命堪忧,姑娘医者仁心,决计不会做如此之事。”
云锦于是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姬卿徇将云锦的手臂抬起,将袖口拉起,云锦想要抽回,但为时已晚,云锦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一片一片,像是被人殴打,又像是被极细的利器所伤,满是大大小小的孔洞,有些地方已成细小的疤痕,很是丑陋。
姬卿徇有些震惊:“你,竟拿自己试针?”
云锦不语。
“看来我没有猜错,到底为何,你能做到如此?”
为何?云锦也想知道,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弥补他人。那年他们被救起带回宫中的时候,司寇历告诉她,铭睿死了,她不信,她说她可以救活他,司寇历问她如何救?利器已经伤及内脏,伤口又被水浸泡,失血过多,如何高超的医术能够回天?如果当时她可以有回天的医术呢,是不是事情还会有转机。此后几年,她一直研习各种医术,更是在自己身上试验,她明明知道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她又能怎样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