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70、第 70 章

　　我转身，看见一袭白衣的离悠，简直像是活见了鬼。他今日的打扮十分特别，北荒惯来崇红崇紫崇黑，自从他做了北荒国师以后，几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穿雪色衣衫。可今日他一身素白底的金丝孔雀长袍，连发髻都十分简单，朴实的不像话。但他这一副反常的打扮，更叫我感到不安，我警惕地问。
　　“你怎会在此？”
　　他满面笑意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忽的打开扇面摇曳，遮去半张妖娆面容，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秋水桃花眸，道：“自然是来恭贺师姐。”
　　我望向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但周围空无一人——估计侍卫都被眼前这位爷给撂倒了，姜柏又不在身边，我更不是他的对手。见他没有动武的意思，也只能迎着勉强一笑，打趣道：“小师弟这样素净的打扮，我还以为是来给我报丧的，原来竟然是道贺吗？”
　　离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笑的越发灿烂了。慢悠悠地给我解释道：“我今日穿白衣，原因有三。这一来，白月城崇白，我天绝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二来，白月城主将逝，他是师姐您的父亲，我的长辈，我自然要给三分薄面，以表尊重。这第三嘛……”他扬起头，眯起眼睛，道：“近日我妻子亡故，我正为她守孝呢。”
　　景三娘死了？！
　　这件事对我的冲击，比我父君快要死了还大。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在离悠的保护下，谁能杀的了她。除非，这个杀她的人，正是离悠！思此，我又吓了一跳，忍不住盯上离悠的脸，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缓慢的收起手中的折扇，道：“她死前托我送份大礼给师姐，恭贺师姐夙愿得偿，也祝师姐早登王位。”
　　离悠含笑抬手，一阵黑雾从他掌心中骤然聚集又刹那散尽，而后华光浮现，他的掌心中托起一道雷光与月光混合的不明物体，我甚至看清楚那是什么，他便飞快将其向我抛来，那团亮光刹那间飞入我的体内，我感觉到一阵冲击侵袭向我的五脏六腑。眼前的一切都被放慢到了极致，那只是短暂的一瞬，可对我来说却变得十分漫长，一股无言的熟悉感漫过心头，让我顿时感到五味陈杂，无形的愉快与悲伤交织顺着我的血脉流过身上每一寸。
　　我看见一道血色长鞭撕裂开离悠的身体，姜柏向我冲过来，口中焦急的大喊着我的名字，然后便是一片黑暗。

　　我终于想起来了。
　　一千年前，白月城郊，月落亭。
　　上弦月下月落花开，白色香雪覆盖整座云峰山。我执剑与酒，在月下纵酒舞剑，剑锋拂过之处，花影缭乱，月影缭乱。浓烈的恨意与怅然让我不知疲倦，直到另一把剑止住我的剑式。
　　我抬眼，剑影分光间，我望见离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执剑与我一道起舞，舞完了整一套剑式。我将手里的酒壶抛给他，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才笑道：“久违了，师姐。”
　　其实，我早该记起来的。离悠的师姐那么多，却只有喊我的时候，才只喊师姐两个字，喊别人的时候，从来都要加个前缀。而离悠去了北荒那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喊过他一声天绝君。那是因为，他在师门之中最为亲近的同门就是我，我是亲眼看着他和师父一步步走过来的，我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他们这段情。
　　离悠一直是个很记仇的人，但同时他也很记恩。
　　他说，害过他的人，他一个不会忘记，每一笔他都要十倍奉还。但帮过他的人，他也绝不会忘记。
　　所以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来看我，陪我在月下舞剑喝酒。
　　他还说：“师姐，你还没有输。”
　　我说：“你来找我，跟我说这句话，绝不是仅仅为了安慰我。说你的计划吧！”
　　他笑道：“师姐，你真了解我。”
　　我道：“因为我不是师父，所以你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来讨好我。如果离悠是为了陪我喝一壶酒，才从北荒赶来，那这壶酒也是值了。”
　　他递给我一份婚书，我在上面看到一个改变我一生的名字，姜宣。
　　我指着那两个字，问：“他是谁？”
　　离悠开门见山的道：“帝姜之后，只可惜血脉稀薄了。他有个儿子，叫做姜柏，年不满三百，龙渊墟主人希望收他为徒。”
　　我又问：“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要娶我？”
　　我会这样问，是因为那份婚书明显是新写的。离悠笑道：“那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的师姐白月城主的大公主长的和他的亡妻颇有些神似。所以他希望我带着这份婚书前来向你求亲。”
　　我拿起那份婚书，叹息道：“那看来这个人，不能留了。”
　　离悠道：“我相信师姐会有办法的。”
　　我淡淡道：“我父亲不希望我嫁到那么偏僻荒凉的地方。”
　　离悠笑道：“但是没有人能阻止师姐的决定。”
　　我将婚书放下，问：“那你又想得到什么？”
　　离悠道：“帝姜之后，真正的帝姜血脉。”
　　我说：“我不懂。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帝姜血脉吗？以师弟你的聪明才智，随便编个理由带走他，并不是难事。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来找我帮忙。”
　　离悠长叹道：“不，他不是真正的帝姜之后。他的儿子也不是。他们的血脉已经太过稀薄，即使再几度塑骨换血也没有办法恢复真正的帝姜血脉的力量。但他们可以作为父本，在他们重塑肉身越来越接近帝姜血脉以后与玄狐一脉交合，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是真正帝姜血脉。因为，师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玄狐一脉的血统有追溯还原的力量。”
　　我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离悠道：“孩子。你和姜家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我得到预言，这个孩子会成为北荒的新主人。我需要它，它能帮助我统一整个西荒和北荒。”
　　“你觉得我会拿我的孩子来做交易？”
　　“师姐，为什么不呢？它将会成为这天下的共主，而你是它的母亲，我会和你共享这一切。我要的不过是对西荒的报复，就算不是这一个契机，下一个契机我也会率领北荒的大军攻打西荒，总有一天，烽火烧遍整个西荒，甚至天下。只有与我联手，才是你保全白月城唯一的道路。况且，你也可以借助帝姜血脉的力量，报复你想要报复的，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而命运，是这世上最不可不信的事物，一如许多年前，有人说我会颠覆整个西荒一样。无论你今天是否抗拒，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与其同它作对，最终落得殊途同归的下场，不如顺应它利用它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我沉默了片刻，细细思量离悠的话。
　　他说的话确实让我心动，最后那一番关于命运的言论也有他的独到之处。但我还是有所疑虑，我问：“若是如此，你也不一定要找上我。玄狐一脉的女子那么多，哪一个都比我好掌控，师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离悠笑道：“是了，这件事，玄狐一脉的女子都能做。但有一件事，只有师姐你才能做。”
　　他站起身来，指尖在我眉心一点，道：“师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离悠想要报复西荒，我很清楚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一个足智多谋的盟友，拥有师姐的帮助，我就等于有了一套活的百库全书。我知道师父传给师姐的秘术是什么，是赋予这世上本不该有灵识的东西‘生命’。我愿意帮助师姐，以你的一魂一魄一灵根创造出新的一个你，她会拥有你的记忆。我需要她的帮助，而她也能够帮助师姐你炼成你尚未炼成的神功，而且我会想办法解除她身上的断骨之毒。待到事成之后，再将养好的灵根重新续上，师姐，你依旧是白月城名副其实的王。”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道。
　　“离悠，你再帮我一个忙。”
　　“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将我的情根剔除下来，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