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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百花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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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本已放回肚子里的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是自己露了破绽还是怎么今儿本就不该出来,这位祖宗就不放过她。平静了一下心绪,如意才小声道:“公子不是不方便吗?我也不好麻烦公子。”
虽然极轻,但是因为神经紧绷,还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然后有人伸手把自己拉了起来:“走吧,姑娘可不要陷在下入不义之地啊。”
如果说之前宫慎欣赏如意的镇定,那么从如意骗过宫行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有所警惕了,而如意在看到他面容时的表情,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除了惊讶,还有慌乱,恐惧和警惕。
惊讶和慌乱他可以理解为一个女孩儿的心情,但是恐惧和警惕在一开始就应该有,而不是到了现在才会出现的情绪。
如意几乎是被宫慎强行拉着走的,她本来是希望郭亮醒过来,但是想想以宫慎的武力,郭亮醒来了也会再睡过去,便也只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随着宫慎去了。
这个时辰,哪里都是一片沉寂,只有月光如水,如霜似雪地洒在屋前檐下,清风淡淡,将夏日里的炎热扫去些许。如意跟在宫慎的身后走着,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宫慎头也没回地答道:“去个热闹的地方。”
你不是在躲人吗?如意在心里问,却没有说出口。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思量,但是自己这是要被他带去哪里,她还要赶回苏府。
再看看前面高大的背影,如意又一次后悔自己怎么选了今日出来。
但是如意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带到这里来。
如意站在面前这个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百花楼前完全无法挪动脚步。刚才她还在想着会到哪里,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她重生两世没来过也没想过的地方。
只站在这里,就有馥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百花楼有四层,每一层的楼廊边上,都有美貌的女子挥着手绢,个个穿着清凉,香肩半露,蛮腰轻扭,手中的帕子早已熏得香气四溢,朝着来来往往的男子们挥着,语声轻柔,凡见有在楼前停留一时半刻的,多半便几人一拥而上,那男子便也半推半就地进去了。
如意愣了半晌,目光又朝着身影隐在暗处的宫慎看去,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身影,却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双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硬着头皮,如意迈着僵硬的腿朝楼里走,还没到门前,便有姑娘扭着腰过来,一只胳膊便挽上了她的胳膊:“哟,这位小哥儿也是来玩的?长得可比奴家还水灵呢,呵呵。”
那女子一眼就瞧出如意是个女儿身,毕竟她长得太漂亮,即使稍微抹黑了脸,画粗了眉,但柔美的轮廓和出色的五官仍然让人一眼便看穿。她今天虽然是穿了宽松的袍子,只是掩住了窈窕的身段,却撑不出男子应有的宽阔肩膀。
越是靠近,如意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便更是出卖了她,女子一边挽着如意往里走,一边心里盘算着,这样的绝色胚子给妈妈桑,她能拿多少银子。
如意这会子也平复了心情,只是从未来过这里仍然心里有些打鼓,手里捏着宫慎给他的金叶子,一边随女子进楼,一边偷偷塞给了那女子一个金锞子。心里虽暗道宫慎出手大方,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了,也没心疼,冲着那女子笑道:“还望姐姐给我引荐一下云妈妈。”
那女子一怔,看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来的妩媚心一跳,暗道真是个天生的好胚子,只是看这出手大方,恐怕不是好惹的,连忙收了心思娇笑着遮掩:“当然可以,没想到小哥还好这口。”
进了大堂,如意才发现这群玉楼比外面看还要热闹,也更加荒唐。
百花楼是塔式,共四层,一层最大,中间是二楼走廊延伸出建成的大舞台,四周垂挂着轻纱和珠帘,台上一群舞女穿着粉色的纱裙正翩然起舞,那舞姿却是妖艳有余,优雅不足,如意多看了两眼,就发现那舞女竟然连亵裤都没有穿,一双玉腿在纱裙中若隐若现,更是香艳。
如意连忙转了眼不敢再看,再看这大厅,虽然布置得金碧辉煌,却没人有时间注意到这些,每个男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女子,有的直接坐在了男人怀里,手里端着酒杯娇笑着劝酒,丝毫不管那些男人探进她们衣服里的手。
花香,酒香,脂粉香,混着女人们的娇声软语调笑声,倒是盖过了男人身上的汗味,让人只觉得格外香艳糜乱。
只扫了几眼,如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看。她一直以为这种烟花之地大概就如同宫慎的群玉楼一般,只是女子多些,但也应该各归各院,平时闲话平生,或扫花弹琴,有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群玉楼女子只服侍宫慎一人,而这些女子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虽然也知道这些女子房中工夫了得,能拢了男人的心,但是那也应该是房中事,却不想才入大堂,大庭广众之下便已如此放浪。
那女子引了她到一处小桌坐下,让人备上了洒水,便挥着帕子去了。
如意坐在眼光不敢乱放,干脆就自己思衬着自己的事。今天看来是拿不到药了,只是出不急在这一会儿,苏襄的行动也是月前才开始的,虽然今日被宫慎抓到这里,但是如果替他把事情办好了,想必求他些事还是能出口的,他这样的身份,那些她难办的事他只要开开口就能办到。
如意倒也没想过能和他攀上多少关系,她想求的,也就是重生以来一直放在心里却无能为力的一件事。
找到她的哥哥,安竺玉。
她十岁被卖入苏府,整整六年,刚开始几年家里还有消息,后来因为她一直不想离开,也少和家里联系,后来只听说安竺玉没有考上,而爹娘也在郁闷之中离世,当时她正为苏襄做事,赶回去的时候父母早已下葬,她只能在小土坡前磕了三个头。
直到后来一天,突然听说当年的状元安竺玉因冤被流放,当时她已经被李悦折磨得伤痕累累,而苏襄一直没有过问,当时只当是他不知道,现在想来,她没用了,他当然不会再理会,若不是哥哥突然平反归来寻她,她当时就已经死了。
苏襄娶了李悦之后为了更高的权力,参与了夺嫡之争,但是因为安竺玉和他立场不同,他利用自己不但杀了安竺玉,更是把拉下了为安竺玉平反的沈太师。
哥哥五年前就应该考上了,但是因为被人诬陷最终流放,两年后沈太师会为哥哥平反,那么她现在提前找到哥哥呢?
爹娘一年前在郁闷中死去,只要她找到哥哥,那她就不再是孤苦一人,就有了依靠。
苏老爷虽是上京从三品的御史大夫,但他穷其一生是想做一个权臣,和沈太师等清流一派不相为谋。更何况以她一个小小内宅奴婢的身份,想见到沈太师这样的人物也是难比登天,如今既然让她有缘见到宫慎,自是老天注定要给她机会。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不知云妈妈何时来的,如意醒过神来的时候只见那一个艳丽女子坐在她面前,一脸的不耐,虽是徐娘半老,却是别有一番风情,衣衫半敞,露出雪白的脖子和锁骨,而那锁骨上画着一对蝶儿,翩然欲舞,诱人捉摸。此时正拿着只绢扇一搭搭扇着,身后站着个漂亮的小姑娘,见如意回了神儿,不耐地道:“哪里来的,如此不懂规矩,妈妈问你话儿呢。”
如意连忙冲那云妈妈歉意一笑道:“放才走了神儿,是我不好。”说着便把宫慎让她交给老鸨的金叶子塞到了她手里。
云妈妈目光本在她脸上流转,对她塞的的金叶子也便手就捏在手里了,寻常人家对这东西怕是没见过,但她手里别说金叶子金锞子,就是金元宝那也是寻常物件,但是那叶子到了手里她才摸了下,目中便闪过丝谨慎,又仔细摸了摸,才放入袖袋中,脸上也起了笑容,打量了一下如意起身道:“跟我来就是。”
那身后的丫头见她态度突然变了,机灵地也跟着变了态度,想和如意套近乎,如意心不在焉地和她聊了几句,便被云妈妈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一楼大堂虽然荒唐,但是从二楼往上,便都是厢房,越是往上,房间越少,也越是安静,到了三楼,便会听到有些厢房中传来的丝竹之声。四楼只有四间房,每间厢房中间则是布置着竹帘桌椅,还有花草点缀,倒显得雅性十足。而廊间雕花彩饰便与其它不一样,不再金玉满堂,而更显优雅。
引着走到一间厢房前,云妈妈便站定,含笑道:“姑娘请吧。”说完这话,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如意身上转了一圈,便带着丫头走了。
如意不知她是何意,但既然已到这里,她心里便也不怕了,所幸兵来将挡,水来土埯便是。
如意先是伸手敲了敲门,见门内并无回应,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门。
从楼下一直上来,如意便也大概明白了,这每一层的姑娘,都是不一样的身价,而这最上层的,大概就是楼中花魁所住之地。
房间很大,桌椅摆设皆是红木所制,桌上摆着白玉水纹长颈瓶,插着一束狐尾百合,灯光柔和,点缀在房间各处,让房间显得温暖明亮。
如意又朝里走了几步,只见内室竟挂了三层羽纱帘,一层淡粉,一层轻黄,一层雪白,有两层轻束在一边,只留那雪白羽纱被风一吹,幽幽的扬起,让如意看清了那个坐在内室的人影,一袭白衣淡然坐在一把七弦琴前,青丝如瀑用一只长玉簪子挽个懒洋洋的松髻,垂在身后。
女子抬起头来,一张柔美的鹅蛋脸上,涵眉杏眼,瑶鼻巧唇,秀丽绝伦的面容淡粉轻施让她如同这月光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半点唇脂才让整个人多了些血色,她见是如意,唇角轻勾,露出笑容来,瞬间就多了亲切之意:“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