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风往尘香秋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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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次吃吗？”纤细的手指剥出颗颗盈润的莲子，妙清荷坦然的问着一旁的西夜星河。
西夜星河略微珍惜的捧着手里的莲蓬：“恩，因为这荷花开得美，所以总是怀着很珍惜的心情去看它。它谢过了结出的这莲蓬又是这样好好一团的，就舍不得去吃了。”
他这话几乎让妙清荷呛住：“莲蓬就是长出来让人吃的，你这么样的想法，反倒是辜负它了。”示范一般的把莲子托在手心里给他看到，“莲子清心，吃一些对身体很有裨益的。”
说完了自己一颗颗送进嘴里笑道：“这天下都是你家的，若是百姓知道三殿下舍不得吃几个莲蓬，那不是笑话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荷花太洁净了，美得我觉得自己是在冒犯。”西夜星河清澈的眼神里全是怜惜，“开起来就是独自一支，远远生在水中，应当是很寂寞的吧？”
“要我替荷花谢谢你吗？”妙清荷被他那眼神一震，依旧笑嘻嘻的问，“能得到你这三殿下的爱怜，也不枉它罄尽全力开这一季了。”
西夜星河脸微微一红：“先生不是在取笑我吧？”他诚恳的望着信任的老师，“我一直，也提醒自己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总是会被责备为优柔，目光全是放在这无用的东西上了。”
“这可不是坏事哦。”妙清荷犹豫一下，还是笑道，“可以注意到别人不去看的美，对荷花都有这样温柔的怜悯，我认为，这也是优秀的品质。”
只是从来优秀的东西，全是要遭到毁灭的。但是妙清荷不想说，大抵，这是他在这寒冷繁华的帝都宫殿里，所见最干净美好的一个人了。实在不愿意，连这一点的美好也破坏掉。
帝王之路他也许并非是走得最好的那一个，但是，作为人的这样温柔的心意，他也舍不得，去否定。
荷花，应该真的是开得很寂寞的东西吧？所以，舍不得。
因为舍不得。
妙清荷独自微笑了起来：“那么再吃一点吧。”
闲敲莲子落秋花。
季风遥茫然的看着眼前那一盘碧色的莲子羹。北望轻皱皱眉头：“你喜欢吃吧？”
喜欢才怪呢。季风遥放下笔：“殿下，你不用把你的点心端到赋政司来吧？”他避开其他人那好奇的目光，本来他自己申请调职过来，便已经突兀。还没来得及融入群众，已经被这个四殿下打击到死了。
小小少年永远都穿着那鲜艳的红衣，绸缎般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颠颠的端着一盘莲子羹，就连通报也省略的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
“阿轻，你在干什么呢？”南宫凉夏出言制止弟弟的胡闹，毕竟这里是他管辖的官衙，何况这时候他们还在办公时间，“快给我回去。”
“我不。”北望轻继续劝季风遥，“你帮我吃掉它吧。”
尴尬。。。。。。。。。这是季风遥唯一的感觉。
“阿轻，你要我去告诉星河吗？”只好用对付小孩子的招数对付他了，南宫凉夏脸一沉。
果然北望轻马上换了一副哀求的眼神看哥哥：“我就走了。”说完又转向季风遥甜甜一笑，“你要吃完哦！”
红色宽宽的云袖一伸，鸟儿一般轻盈的转过去：“我走了啊！”
不待别人有反应，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这个。。。我。。。”季风遥望着那一大盘食物，额头开始冒黑线。
“既然是四殿下送给你的，你就吃了吧。”南宫凉夏忍住笑，埋头翻过一页书。
整个赋政司的大殿里交流过低声的笑，大家继续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工作。
居然被那个恶作剧高手的四殿下看上，季风遥一定很可怜。
大家都同情的想着。
好象是被坏小孩看上的新玩具一般，注定会有着缺手断脚被丢弃的命运的，玩具啊。
季风遥把那盘点心端去后堂，满心不情愿的吃了一口。
清新的香味，裹挟着些许的苦，被舌头细细的过滤后，是清醇的甜。
而北望轻，尝起来却始终是甜甜的味道。
笑容温柔的漾起在唇边，昨天被问到最讨厌的味道是什么，他不假思索的说讨厌苦的东西，今天就被设计了。
这个，小太阳一般灿烂美好的孩子啊。
光芒眩目，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但是，却完全忍不住，不去看那方向。一直的以自己的力气去仰望，直到所有的光线，盲了双眼。
北延的战争，从初秋开始拖沓的僵持起来。
而一旦进入秋天，天气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转寒。遍地的落叶衰草，在凄寒的风里瑟缩着，高高苍茫的天穹，望不见流云流过故园的影子。
东风决的表情略微沉重的看着城楼下，那聚集的流风军队。狰狞的死神打开黑色的大翼，嘲弄的看着人们徒劳的挣扎。
不怕死亡，若是害怕的话是没有办法日久天长的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太珍惜性命的话，就越容易失去它。这是战场上颠不破的真理。
“大殿下，孙大人他们在等您了。”卫兵走过来传令。那是跟随了他很多年的近卫官，一个清澈明媚的少年时代就跟随他的男子。经历过风霜磨砺，依旧可以宛然的笑容明亮的人。
“藤婴，你害怕吗？”东风决忽然间问道。
这问题让藤婴稍微愣了一下：“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东风决回身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军队，“只是想知道你害怕吗？”
他的表情，却是不同于任何一次的凝重。藤婴沉默了一下，笑道：“我，不害怕。因为大殿下你一定可以胜利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的。”
东风决平淡的说道：“是这样的吗？那么，你就不害怕吗？”
他俊挺的侧脸被风吹过坚硬的轮廓，藤婴的心里在那一刻忽然弥漫起忧伤，他继续恬淡的说道：“恩，藤婴不在乎生存还是死亡。因为藤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跟随着大殿下您的话，也许只是早就离开人世了。所以，和您在一起，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能失去的话，那也只有您了。”
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没有。
东风决迷惘的注视着他清秀的脸庞，最初看见他的时候，他不过才13岁，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也是那样看不清晰的雾气。他被这目光里的熟悉迷惑住，于是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转眼已经10年了，中间的光阴以怎么飞快的速度奔流而过，也冲不走我们心里那固执倔强的坚持呢？
“不要这样想啊。”东风决淡然的说，“望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把自己也忘记了。那个人没有那么好，值得你把生命交付给他去保管。所以，你也要去看着，自己想看的方向。”
“殿下您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吗？”藤婴被他那拒绝的话伤害一般，委顿的说，“如果您也能那样做，可以证明给我看吗？”
你每一日都那么寂寞的坐在高高的塔楼里，吹着笛子的时候，是在思念谁？
真嫉妒那个人，偷走了你所有的思念的去向。
你望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还能记得自己是谁？
“你的问题，是不是逾矩了？”东风决的声音里，听来还是波澜不兴，扶着墙砖的手指，却已经轻轻用力。
藤婴连忙低头下去：“殿下，藤婴错了。可是藤婴即使死，也是一心忠诚于殿下您的。藤婴想问您，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连一分一毫，也是我替代不了的吗？”
他那柔美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不甘，东风决望着那双眼睛，明媚而迷惘的眼睛。占星官们说那是天上的星辰掉进了二殿下的眼睛，所以才这么美，这么美。星辰一般的眼睛啊。他伸手轻轻的盖住那双眼睛：“藤婴，你知道吗，你就是你，不要一直想着自己是谁的替代，谁的影子，那样，你就不会幸福了。”他把手收回来，温柔的笑了一笑，走下了城楼去。
那银色的铠甲，在秋日的阳光里溅起金色的碎屑，它们在视线里跳跃，温热的跳跃。
不要做谁的替代，谁的影子。那你当时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看见的，是谁？
藤婴忧伤的想着，风迅速把他长长的头发吹散。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风往尘香秋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