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清理簿》松松果

8、杀死侯爷 三

　　不知是否是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对宁渊用情太深，在这月下赏梅之际，秦裳看着宁渊的侧脸竟是不自禁地流下泪。秦裳的灵魂在呐喊，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满脸满脸的哀伤。

　　宁渊转头看到这样的秦裳先是一惊，忽得他面色柔和了起来，抬了手抚上她的面颊，问：“为何流泪？”

　　秦裳倒是也想知道原因，只是，她阖上了眼，一滴泪滑落到宁渊的手指上。
　　宁渊无声为她抹去。

　　秦裳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极力控制好情绪之后便睁开眼道：“我，又悲又喜……。”

　　“怎么说？”
　　“悲自己身份低微，喜侯爷不加嫌弃。”

　　宁渊看向秦裳的双眼，而后收回手道：“如今你住在这侯府之中，不再是之前的流浪乞儿，又何来身份低微一说？”

　　秦裳一蹙眉，道：“我幸得侯爷相救，才有了如今的锦衣玉食，可是，我日日在那西院住着，从日升看到日落，跟那石像也无差别，侯府之中，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秦裳看到宁渊皱了皱眉头，她便又接着说，“侯爷有恩与我，我却不能为侯爷分担什么，终其原因，还是因为身份低微，怎么能不悲？”

　　“你想为我分担？”宁渊忽得哼笑一声，道，“闺中之妇，纵使你身份显赫，也于我无用。”

　　秦裳听了不禁感叹他的狂妄，想着过了百年，你这样歧视女性可是会被游街的！忽视掉这个，秦裳便答：“撇去‘衣食住行’这些下人可以做好的事情，有很多事侯爷也不会找仆人做的。”

　　“嗯？”
　　“例如今夜赏梅。”
　　“下人陪着赏梅也没什么不可以，就是少了些情趣罢了。”

　　“例如谈天说地、享佳肴美酒。”
　　“与友人亦可。”

　　谈话循序渐进，秦裳沉了声便大着胆子道：“例如侯爷受伤，为您换药包扎。”
　　果然，宁渊面色一冷，道：“这不是你可以关心的事。”

　　秦裳这便后退一步，垂首道：“其实，侯爷认为这些事无关紧要是因为人不对。”
　　“什么意思？”

　　“侯爷不爱秦裳，秦裳早就明白”，她抬头，归功于身体本能，她适时的红了眼，接着，她又说道，“所以不管我能陪侯爷做什么，侯爷都觉得可以有人替代。但是……，若是换成夫人呢？”

　　一提那位挚爱，宁渊忽得怔住了。下意识地，他回身朝某个方向看去，面上愁容满布。

　　秦裳觉得安全，便道：“如果是挚爱之人，哪怕是相坐无言，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宁渊不否认，他沉默半晌，终于看向秦裳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想到底想说什么？”

　　秦裳道：“刚刚说得所有事，秦裳就算陪侯爷做了也毫无意义，然而，有一件事，我为侯爷做了，便意义重大……”

　　“什么事？”
　　“得到夫人的心……。”

　　宁渊猛地看向秦裳，眸中阴晴不定。他沉声道：“你知道什么？”

　　秦裳没有被吓到，而是答道：“秦裳不傻。我在侯府住了也有两年之久，知道侯爷与夫人感情平平，每每与侯爷谈起夫人，侯爷也是避开，偶尔也能从府中下人口中听到些什么。我所知道的仅仅是这些，但是却足够知道夫人的心不在侯爷身上。”

　　秦裳这一番话已是达到宁渊底线，至于他要不要愤怒还要看运气。

　　果然，宁渊听完便黑了脸。宰相千金宋汝欣不爱他，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如今，秦裳直白地说了出来，无疑是又给了他心头一刀，但是却无可奈何。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侯府的一个住客而已！你只需每日安分守己，其他的事又怎么能是你可以插手的？”这话说得如此重，宁渊是真的怒了。

　　眼见着他下一秒就要甩袖走人，秦裳赶紧道：“既然我对侯爷来说是如草芥一般的人，那我为侯爷和夫人做的事，侯爷可当成戏来看。若是有作用，自然可博侯爷一笑，若是无用，生活不过如常，而我……，生死贫富，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情？”

　　秦裳这话很明确，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做些事来帮你跟宋汝欣相亲相爱”，那感觉，就像是逼着宁渊同意一样。

　　这一步走得险，宁渊同意了，秦裳自可谋划下一步，要是不同意，她可能要以最快速度去见判官了。

　　不知等了几秒，就在秦裳觉得时间漫长之际，宁渊忽得“哼”了一声道：“你回西院去吧！只是让你出来赏梅，瞬间就高看了自己，看来还是西院适合你！”

　　秦裳哀叹一声，看来对宁渊用经验和直觉判断的人物性格，错了……。

　　福才这时听到声音，上前一步候在旁边，意欲明确。秦裳抬头看了看宁渊阴森的脸庞，最终只是拜了拜，而后就随福才回西院去了。

　　宁渊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秦裳的背影眸色几次改变，最终蹙着眉往东院的方向去了。

　　待到梅园空留了美好夜景和屡屡冷香，云层慢慢又聚了起来，月亮被遮了一半，骤时，侯府夜色变深，未化的雪地中脚印四散，逐渐不可见。

　　**

　　回到西院，已是快过戌时，秦裳一路心情低落得回了房间，就像是受了宁渊的责骂而抑郁不堪，然而，她内心却是在担心这一计不成是否还能有其他办法。

　　“姑娘回来了怎么闷闷不乐？”橙儿这会儿进来伺候，见了秦裳不禁问。
　　秦裳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累了。”

　　“啊，也是，姑娘身子虚，出去走了许久一定是累了，橙儿这就叫春儿准备热水，姑娘沐浴之后便休息吧。”

　　秦裳点点头，只是，就在橙儿要跨出门槛之际，她忽然将她叫了回来，问道：“我出去这段时间春儿一直在忙院中的事务吗？”

　　橙儿嘿嘿一笑，道：“是啊，好不容易侯爷派了人过来，我就将事情都交给她做了，也不能让人瞧不起这西院是吧？”

　　秦裳不禁摇头，想着这橙儿没混过大院子，这样口无遮拦。不过幸好，这正是秦裳乐意看到的。
　　橙儿一见秦裳脸色，以为自己做错了，急忙问：“橙儿做错了吗？”

　　秦裳便笑道：“没有，你做得很好。”

　　说着，秦裳招了招手让橙儿凑近说话，而后吩咐道：“今夜，你趁福才和春儿不注意的时候去每个房间里的门口洒些面粉或是泥土，你注意不要踩到。”

　　“姑娘想要做什么？”
　　“你照做便是。”

　　橙儿还是愣了一会儿，或许是在想秦裳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在想这个秦姑娘不一样了。然而，最终她还是没再多问，径直去办了。

　　接下来的夜里，秦裳沐浴后就回房休息了，被窝温暖，让人一下子忘记了夜的寒冷。她翻了一个身很快坠入梦乡，意外的是，今天她做了梦。

　　梦中，她看到宁渊手臂上的伤渗出了血，转而，她看到了判官仅有双眉和白发的头，那轮廓，让人有似曾相似的感觉。画面又一转，她看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她在执行任务，也是个冰雪天，手冻得连开枪都不利索了。

　　她隐在暗处，执行暗杀，忽得，一粒子弹飞来，她必闪不及，就要被正中额头。然而，那个人出现了，挡了子弹，砰砰数枪，与对方火拼，转眼局势扭转。她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等情况控制下来再去寻人，却是不见。

　　枪伤，背影，不见面目……

　　梦境飘散开来，侯府的夜间，冰雪无声消融，云开雾散，月亮回复光亮，明日又是一个晴好天。

　　第二日到来，果然阳光普照。

　　秦裳今日没有贪睡，阳光一照进室内她就翻身起床了。说到底，她还是想知道昨夜叫橙儿去洒面粉的结果是什么。

　　很快，橙儿进来伺候，她就吩咐福才和春儿一个去厨房拿早餐，一个去熬药。等到两人一离开，她就急忙去每一个房间察看地面的情况。

　　西院不大，算上正对院门的大堂和两侧的侧堂，旁边一共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储物室，没有一会儿，秦裳就全部察看完毕了。

　　回到侧堂，秦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自己的卧室、书房、储物室全都有人进去过了，脚印是同一个人的，号码偏大，应该是福才的。

　　而这一结论也让秦裳意识到，自己这样一个等同于被囚禁的人来说，宁渊派人来监视着实多余，所以他的目的可能是西院中的东西。终于，昨夜被证实了……

　　**

　　秦裳意外的发现宁渊派人来西院除了要盯着自己，还是为了这里的东西。然而，让秦裳不解的是，自己的的确确是从街上捡来的，也没有什么身世之谜，完完全全一个流浪乞儿，宁渊怎么会派人来这儿找东西？

　　既然不可能是为了秦裳的东西而来，排除这一可能，秦裳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宁渊放了东西在这儿，他觉察到自己这几日表现异常，就让人来看看东西是否完好。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推测了，不然福才也不会趁着半夜去这么多房间。

　　眼下，能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么多，秦裳暂时不再思考，而是找了橙儿赶紧处理掉那些面粉，不然就算福才昨夜没有注意到，早晚也会觉察。

　　等到橙儿处理完那些，福才刚好回来，春儿还在熬药，秦裳就吩咐橙儿去帮忙一起看着。
　　待橙儿走了，秦裳就坐到桌前开始吃早餐，福才在一旁伺候，并无异样。

　　秦裳用筷子夹了一块糯米糕，刚要放到嘴边却叹了一口气又放了下去。
　　果然，福才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

　　秦裳摇头，道：“以前西院除了我就只有橙儿，如今你和春儿来了，没想到还是那么冷清。”
　　福才笑道：“这样清净，奴才见姑娘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秦裳点头，道：“只是偶尔也想有个说话的人。”
　　“姑娘若是愿意，可以同奴才说。”

　　秦裳便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坐下跟我一起吃吧，我们说说话。”

　　很快，福才一副受不起的表情道：“这可不行，这不是坏了规矩嘛！还是姑娘吃着，我在一旁伺候便好。”

　　秦裳表现出失落，想着这家伙应该不会下毒害她，就又夹起了糯米糕，咬了一口不禁觉得好吃。
　　早餐菜色还挺诱人，秦裳吃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福才你之前可是在侯爷身边伺候的？”

　　福才笑着答道：“伺候是伺候，只是只在院中做些杂物。”

　　“那岂不是在府中好多年了。”
　　“今年是第九个年头了。”

　　秦裳一想，那该是宁渊还未封侯之前了。她就不禁道：“那是从侯爷还是将军的时候就伺候起来了？”

　　“是，姑娘你那时候还未来，怎么知道的？”

　　“之前听侯爷说过以前的事，却是不多。侯爷似乎不太喜欢标榜自己的功绩，所以我也只是大约知道侯爷是因为有一场战斗大败敌军才封侯的，对吗？”

　　福才倒是没有避讳，答道：“没错，那时候侯爷在边关镇守，一直抗击外族，足足有三年之久，最后终于打得他们交了降书，这才凯旋回京的。”

　　秦裳连连点头，想了想忽然迟疑着问：“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福才倒是爽快道：“姑娘请说。”

　　秦裳就谨慎道：“听说，夫人之前要嫁的那位将军也是死在那场战役中的？”

　　福才忽得脸色一僵，正在布菜的手也僵住了，筷子散落在桌上，突兀得很。

　　秦裳注意着他的脸庞，发现其中除了震惊还有恐惧。福才很快低下了头，又急匆匆地收起了筷子，道：“这个奴才不知”，他顿了顿又道，“还请姑娘也别在侯爷面前提起，奴才去换一双筷子”，说着他就快步走开了，很明显不想再跟秦裳谈下去。

　　之前的秦裳对宁渊和宋汝欣之间的情爱不关心，所以没有从下人的小道消息中总结出什么，如今的秦裳将有用的信息都组织了一遍，刚一找人试探，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一来也说得通了——宁渊和宋汝欣的旧情人一起抗敌，两人可能还称兄道弟，后来没想到一个战死，一个凯旋归来，而且还娶了兄弟的情人，这关系实在复杂，也难怪宋汝欣这么难接受宁渊了。只怕她日日看着宁渊就要想起旧情人惨死杀场，实在是一种精神折磨。

　　不过，这种事有利有弊，秦裳相信，只要宁渊同意自己插手他跟宋汝欣的事，宋汝欣还是有可能会接受他的。只可惜，昨夜秦裳太激进，激走了宁渊。

　　之后，直到用餐结束福才都没再出现。秦裳也不会去管他伺候不当了，留了残余的东西在桌上就去了院中晒太阳。今日难得天好，坐在阳光之下也不觉寒冷了。

　　而后，橙儿和春儿熬了药回来，秦裳喝了之后就继续在院中晒太阳，迷迷糊糊中，她竟是打起了瞌睡。

　　“姑娘，姑娘？”
　　半睡半醒间，秦裳听到橙儿叫她，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睡着了，很快便睁开了眼，咕哝了一句：“怎么睡着了。”

　　橙儿就嘟着嘴道：“是啊，姑娘要是想睡可以去屋里，这么睡要生病的。”

　　秦裳这就摆了摆手道：“不睡了，不睡了”，她朝身后看了看，没见到福才和春儿的背影，就问道，“福才和春儿呢？”

　　“我回来就没见着福才的人，春儿去晒被子了。”
　　秦裳“哦”了一声倒是不想去猜福才的行踪，而是很快想到要去储物室和书房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