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西风》鲁尘

45、第四十五章 重惩

　　从莫文冷的不能再冷的眼神中，白雪诺知道，三哥一定是被重罚了！她揪着心进了院子，莫文在她身后将院门重又关住。“咣当”一声，白雪诺又吓得一哆嗦。

　　傅玦笔直地跪着，没有想象中的棍棒加身，也没有预料中的血肉模糊，可是白雪诺来到傅玦跟前，才发现傅玦面容惨白，身体也不可控制地轻抖着。

　　白雪诺跪下去，轻声道：“三哥……”

　　傅玦点点头，扭头去看莫文，莫文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你顾好自己吧！”说着一把将白雪诺拎起来，低声道：“爹爹要将你三哥逐出师门，你说，该怎么办？”

　　白雪诺惊呼道：“什么？”

　　她的惊呼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莫文气得瞪她一眼，拖着她便往正房里走。

　　又是一地的狼藉！杯盘茶盏碎了一地，莫千寒铁青着脸坐着，蓝清风站在一旁，莫武、韩智、莫小龙、莫小凤跪在门边，莫小凤已经抖成一团，而白衣胜雪、跪在当中的，却是师父白灿群！

　　白雪诺见师父跪在地上，心中悲痛莫名，含泪跪在了后面，莫文也撩衣跪倒。

　　听到莫文与白雪诺进来，白灿群叩首下去：“大哥，是小弟管教不力，才令白雪诺胆大包天，连累本门，傅玦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还望大哥收回成命！”

　　莫千寒冷冷瞥了白雪诺一眼。

　　房门未关，莫千寒重重地哼了一声，看着院中傅玦萧索的身影，冷冷道：“傅玦走时，我有言在先，若是此次再生枝节，他就给我滚出云鹤山庄去！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为他求情，是要让我言而无信吗？若是如此，今后个个都有恃无恐，云鹤山庄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白雪诺此时才知道傅玦竟是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帮自己，不觉悔恨不已，她忙叩头：“大伯，三哥去时已经来不及阻拦我了，这些都是诺儿的错，大伯饶了三哥吧？”

　　白灿群转身狠狠掴向白雪诺，白雪诺被打地直飞出门外，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来，跪行入房内，不停叩头道：“大伯，诺儿知错，诺儿知错了！此事与三哥无关，您饶了三哥吧！求您饶了三哥吧！”

　　白雪诺忍不住痛哭出声，满脑子都是自责。

　　眼前的场景不久前才刚刚出现，也是她连累了傅玦。更久之前，她因唐立之事还连累了莫文，连累了一众师兄弟。如今，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她竟然又将傅玦连累至此，还害得师父屈膝认错！

　　白雪诺一哭，白灿群再也压不住怒火，起身一脚将她踹出门去，白雪诺翻滚了几下，跪爬起来，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看向白灿群，哽咽道：“师父，对不起！师父，对、对不起！”

　　傅玦叹了口气，欲长身而起却又放弃，事已至此，他与白雪诺，谁都别想逃过去。

　　白灿群没有追出去，而是负手站在房中，冷冷看着白雪诺。白雪诺再一次膝行而入，白灿群一甩袖子，房门应声而关。

　　这里是客栈，不是云鹤山庄，隔墙全是耳！

　　莫千寒看看蓝清风，蓝清风略一犹豫，随即走到一旁，取了皮鞭递给白灿群。

　　白灿群低喝道：“芮明他们，你藏到哪儿去了？”

　　白雪诺一怔，原来三哥什么都没有说吗？

　　傅玦的确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他还没回来，“冷燕门”的人就来了，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后扬长而去，他刚一进门便被莫千寒泼了一身的茶水，喝令他“滚”，傅玦也不辩解，可也不滚出大门去，他滚到院子里跪好，从头到尾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这一怔的工夫，皮鞭就狠狠抽了下来，脸颊剧痛，锁骨几乎被抽断了一般，血立刻从耳畔流下来。莫文微闭了眼睛，韩智等人垂首跪得更直，莫武也只是别过头去不忍看，并不敢求情。

　　白雪诺不敢出声，痛得冷汗都出来了，白灿群又道：“藏哪儿了？”

　　不接话的结果就是又一鞭子抽下来，另一侧的脸颊也被抽破了，鲜血直流。白雪诺痛得直抽气，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其实，她不是不想说，她是疼得要连吸几口气才能忍住不出声，而要张口说话，时间还要再长一点才行。可是，白灿群的鞭子根本等不及！

　　莫千寒、蓝清风冷冷地看着。

　　“冷燕门”直接派来了大弟子李惊，质问云鹤山庄插手“冷燕门”之事，此举何意？莫千寒不能与“冷燕门”撕破脸，勉强应承：“是弟子顽劣，他日必向端木掌门请罪！”

　　云鹤山庄门规森严，该守的规矩、该做的事情、该受的惩罚，条条分明！此时，在莫千寒等人眼中，白雪诺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连累师门的孽徒逆女！

　　白灿群罚白雪诺向来不会留情。

　　三鞭之后，白灿群问道：“你认定端木掌门是凶手，便不把‘冷燕门’放在眼里了么？”

　　白雪诺微张了唇哆嗦着，她知道这是实情，如果没有“血魔掌”一事，或许她也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白灿群却不等她回话，他运足了气力打过去，鞭子透过肩膀打在后背上，痛得白雪诺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扑去，她忙以手撑地，细小的碎片刺入手掌，钻心地疼，同时也令她清醒不少。

　　“芮明是‘冷燕门’的人，他贪恋美色、违逆师命，就该受到惩罚，你竟觉得不应该吗？”

　　“你出手伤了岳龙、南聪，是他们学艺不精，本不是大错，可你竟然口出狂言，要对付整个‘冷燕门’，在如此关头，你想过后果吗？”

　　“你知道云鹤山庄不会不管百合，可你竟私自做主，帮着她与芮明私奔，你眼里还有师门尊长吗？”

　　“你只顾着帮芮明、百合开路，却将你三哥置于险地，难道在你眼里，你三哥竟不如他们两个重要吗？”

　　……

　　白灿群边说边挥舞着皮鞭，他根本不看白雪诺，越说越气，鞭子落得也越来越密。

　　“师父的鞭子从来没有那么重过！”

　　“是我仗着功夫好，任性胡为，的确是该打，该打死的！”

　　白雪诺满心都是凌乱的自责悔恨，她一丝反抗也没有，她早就扑倒在地，被鞭子抽得不住颤抖，冷汗渗入伤口，又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可她知道师父震怒，紧咬着嘴唇不让一声痛呼溢出口，甚至连喉咙也死死卡住，闷哼都不敢发出。

　　可是，小小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如此狠厉的责打？

　　白雪诺昏过去了四次，每次都被白灿群喝令莫武化了盐水泼醒，当白雪诺第五次昏过去时，蓝清风上前制止了白灿群：“二哥，够了！”

　　白灿群握紧手中的鞭子，阴狠地看着白雪诺，他唇边溢出了鲜血，见他大怒吐血，蓝清风眼中一片担忧，回头去看莫千寒，莫千寒绷着脸，看看浑身是血的白雪诺，叹了口气，道：“你打死她也无济于事！”

　　白灿群仍旧气怒难平，扔了手中鞭子，将欲上前扶起白雪诺的莫武踹到一边，抓起桌上的盐水“哗”地泼在白雪诺脸上。白雪诺慢慢睁开了眼睛，立刻便痛得浑身抽搐起来，白灿群森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她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却听不清师父说的是“滚起来”，不禁木然看向白灿群。

　　白灿群又要去拿鞭子，蓝清风抓住他的手，道：“二哥，息怒！”

　　莫千寒看看疼得蜷成一团的白雪诺，对白灿群道：“你是诺儿的师父，好好教教诺儿，让她知道怎么做云鹤山庄的弟子！”

　　白灿群面上一阵抽搐，莫千寒已经教训过他，认为他太放纵白雪诺，让白雪诺受了他的影响，才胆大包天敢逃跑，如今这么说，还是敲打自己罢了。他若无其事地道：“是，小弟一定严加管教！”

　　他这话一出口，一旁跪着的莫武直接打了一个寒战，二叔对诺儿已经严苛到极点，还要如何“严加管教”？

　　白灿群扭头向房门望了一眼，道：“大哥，傅玦……”

　　蓝清风道：“大哥，傅玦犯了错，大哥罚他便是，只是，逐出师门……，是否太过严厉？”

　　莫文叩首下去，道：“求爹爹收回成命吧！”莫武等人也一同磕头求情。

　　莫千寒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内心纠结许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道：“让他滚进来！”

　　傅玦随莫文进来，立刻跪下，垂首道：“弟子错了，求师父重罚！”

　　莫千寒腾地站起来，伸手。

　　蓝清风叹口气，那根浸满了白雪诺鲜血的鞭子便送到了莫千寒手中。

　　傅玦早看到蜷缩在一旁、只听得到重重吸气声的白雪诺，见鞭梢垂在眼前，也不说话，静静等着鞭子上身。

　　鞭梢就在眼前晃动，可迟迟不落在身上，傅玦鼻尖上渗出汗珠来，莫千寒仍旧不动，抖着鞭子问道：“芮明和百合，诺儿藏到哪里去了？”

　　傅玦从来不撒谎，白雪诺没有瞒他，他知道芮明与百合去了太湖水帮。

　　傅玦有些犹豫。此时，与疼痛对抗的白雪诺终于抬起了眼皮，她看到了傅玦，手脚并用，却怎么也跪不起来，她急得大颗泪珠往下滚，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跟前的白灿群，艰难地道：“师……父……”

　　白灿群蹲下来，定定地看着白雪诺的眼睛，道：“你说，你把人藏哪儿了？”

　　白雪诺此时才稍稍好些，她能够听到师父的声音，但还是模糊不清，下意识地伸手往耳边摸去，耳畔撕裂的伤口痛得她心里一阵发酸，喉咙里“呃”了一声。

　　白灿群见白雪诺还是不吭声，正要发作，白雪诺哑声道：“师……师父，我，听不……不清了……”

　　莫千寒冷冷看过来，白灿群道：“可能震到耳朵了！”白雪诺脸上挨的两鞭都抽破了耳畔的皮肉，力道之大，要震坏耳朵实在不难，白灿群扶住白雪诺的头，指端聚了内力，点按起来。

　　莫千寒转过头去，继续问傅玦：“嗯？不想说？”

　　傅玦没有再犹豫，低声道：“师父，诺儿她，她……带到……太湖……水帮去了！”

　　莫千寒猛地转向白灿群，厉声道：“她能过太湖水阵？”

　　白灿群早就料定白雪诺知道了太湖水阵的奥秘，但白雪诺从洛阳回来后，他似乎忘了一般，没有再逼问，此时看着莫千寒几近狰狞的面孔，白灿群也不想隐瞒：“我没有再问过白雪诺，不过，看样子，她是知道的！”

　　白雪诺如同被蝎子蛰到一般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