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晚安，越前君》田中太郎

6、酸胀

　　“喂。”
　　“啊、啊啊……？”
　　被突如其来的属于少女的微凉的嗓音吓了一跳，站在取书台上的流夏身子也跟着抖了一抖。
　　（谁？）
　　将刚刚拿出的书本放入了原处，她偏过头，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
　　目光所及处是和她打着同样领结的少女，栗色的长发微微舒卷，柔软而不失整齐地散在脑后，几乎是及腰的长度——并且，最重要的，少女有着一张不同寻常的美丽的脸。
　　眸子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星眸了吧，因为里面闪闪烁烁着的，是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所发出的一般的光辉。
　　（怎么会这么漂亮……）
　　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流夏有些局促地开口：
　　“有什么事吗……？”
　　少女看了她半响，才缓缓开口道：“你在找这个吧？”
　　她伸出手，递出一本白色封皮的书。
　　书上，隐隐约约地写着名字：“《金阁寺》。”
　　不禁感到有些惊喜，流夏点了点头：“嗯，你怎么知道的？我真的是在找这本书……记得放在这里，找了很久……没想到在你那里。”
　　说完，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便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你拿去吧。”
　　少女将书递得近了一点，流夏忙不迭点头，接过了书。
　　手中是沉甸甸的、厚实的触感。
　　“谢谢。”
　　她笑了起来，露出点点白牙。
　　“……不用。”
　　少女微微地低了低头，似乎，有些害羞？
　　流夏赶忙跳下了取书台，坐在一边的凳椅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
　　耳边，却又传来了那微凉的嗓音。
　　“你，很喜欢……金阁寺吗？”
　　抬头，视野中那美得近乎不可思议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嗯，很喜欢。”
　　大方地承认，她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少女听到流夏肯定的回答，面颊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顿了两秒，才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也……很喜欢！超级喜欢的……很喜欢！”
　　“不……可以说是……最喜欢了……”
　　越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了起来。
　　一笑起来，就更显甜美。
　　“三岛的美学，很让人沉醉啊……”
　　流夏赞同地点点头，一边享受般地眯起了眼。
　　“明明是危险的，却让人上瘾。”
　　“对，就像是毒品。”
　　“毒品？”
　　“嗯……果然还是有些草率了吧？”
　　“不，用这个来形容，是一种至高地褒扬了呢。”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接着，又几乎是同一时刻笑了出来——
　　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我叫藤井夜空，你呢？”
　　少女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骨，贝壳般剪得整整齐齐地指甲，白皙的手背。
　　流夏起身，朝少女那边走了过去，接着，她握住了那只手。
　　“我叫紫藤流夏，你好，夜空。”

　　几乎是完全自然的，毫无违和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好，流夏。”
　　对方也这样应答着。
　　某一地点，某一时刻，某个人，会让你第一次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之后，两人在那个有些空旷的图书室里，聊了很久。
　　流夏得知，夜空原来就是这届学生会干部换届后新推选出的学生会主席，并且，她还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霸。
　　国一时，一直站在年级第一的高度睥睨着众生。
　　乍一看，似乎是个美丽的，有些害羞的少女，结果才聊没有几句，她就深知了对方的潜在属性——
　　非常、非常霸道。
　　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流夏看着对方，心中弥漫起一种无力感。
　　并非嫉妒，亦或是其他——是真真正正的，明白自己或许一辈子也无法超越对方的那种无力感。
　　“我不是天才啦。其实说到底也就一句话，事在人为。”
　　夜空高高地扬起了额头，露出了自信而霸道的笑容。
　　流夏看着，心中不禁为对方高兴起来。
　　（真好呢。）
　　自己在青学教导的第一个同性的朋友，是这样的一个人。
　　真好。

　　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和越前打了个照面。
　　脑中近乎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人自那天以来的，维持了一个星期的奇怪气氛。
　　视线中的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眸瞳，不带丝毫躲闪地看向了她。
　　一下子，那故作镇定的架子，就被击破了。
　　被凶狠地打散，然后，溃不成军。
　　“越、越前君……”
　　露出勉强地微笑，却不见对方应答，只是那双眼依旧不肯移动一分地执着着看向她，目光，愈发的深了。
　　不堪忍受般偏过头去，对着身边的好友笑了笑，“刚才……说到哪了？”
　　拙劣地躲避技巧。
　　少年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却又恍然醒悟般斥责起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不是太奇怪了吗？
　　他略略点了点头，目光也偏向了一边，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
　　目光跟随着越前的背影，流夏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真是个傻瓜。）
　　明明想给自己打气般地笑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歪歪斜斜起来——
　　（真蠢。）

　　“为什么？”
　　被身边夜空的微凉嗓音唤回意识，目光却仍旧有些涣散地看向她。
　　“……啊？”
　　“为什么，不追过去？”
　　这才意识到，身边的少女那有些生气的情绪。
　　不禁有些哑然。
　　半响，才艰涩地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追？”
　　“你啊……”
　　夜空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是不是和那个姓越前的笨蛋一样，以为自己想的，别人都看不出来？”

　　自己所想的？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别人的眼里，自己看起来又像是在想些什么呢？
　　不知道。
　　不懂。
　　因为，她是个，还不会体会自己心情的笨蛋啊。

　　“紫藤。”
　　这时，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少年的呼唤声。
　　明明很模糊，可一下子就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的流夏，下意识地就回了头。
　　“……什么？”
　　不由自主地眯起眼。
　　目光同少年的，拍成了一线。
　　“……不。
　　“没什么，只是想叫一声。”
　　说完，便不带犹豫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
　　（太任性。）
　　抿抿嘴，流夏看着那道背影，眼角愈发细长起来。
　　（……）
　　（太，狡猾。）

　　背对着少女行走的少年，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前方。
　　要走去哪里？
　　（对了，刚刚……是要去哪里来着？）
　　在心中这样嘟哝着。
　　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问题的答案。
　　少年脸上是微微有些凉薄的神情。
　　眼底，终究是有一丝若有若无地自嘲。

　　是了。
　　太……狡猾。

　　走远了，才堪堪回神。
　　“啧。”
　　身边的少女有些不耐烦地咂舌，末了，又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真是的……”
　　“嗯……？”
　　“喂，我说，你完了。”
　　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流夏撇着眉，疑惑不解地望向对方。
　　“你完了，肯定的。”
　　“……什么啊？”
　　“不说。不告诉你。”
　　“夜空……”
　　“就不告诉你——其实外人都看得出来，真是不能再明显啊。”
　　到底是什么啊？
　　别人可以看到的，自己却始终不明白的东西。
　　“……因为你的心，被他扰乱了。”
　　心中某一角落，响起了那道柔和的男声。
　　秋也是这样。
　　就连夜空……也是这样。
　　忍不住失落，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同样酸胀地疼痛着的，还有胸腔内那不停地跳动的东西。
　　就像是那个黄昏，微风拂过面颊时，心尖残留的，一摸一样的酸痛感。

　　放学回家时，在相同的路口，依旧是相同的场景，等着对面的那盏灯跳成绿色。
　　不同的，身边却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和前几日一样。
　　路过这里时，再也没有看到越前君。
　　流夏两只手把住车柄，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
　　绿灯终于亮起，跟着人群一起涌向了对岸。
　　眼角，却猛然捕捉到了一抹墨绿。
　　神经质般迅速朝哪个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勾起一抹苦笑，但怎么也无法笑出来。
　　自己，真是太轻易了。
　　（名额……）
　　似乎只有想到这个，那些早已立下的决心才能重新回到自己脑中。
　　该怎么办？
　　（秋……）
　　无框眼镜，宽大的背影，不苟言笑，穿着青学校服，用手掌轻抚她的头的哥哥。
　　……
　　“但是……流夏，记住，这是不对的，错误的事。”
　　……
　　记住，这是不对的，错误的事。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眼中，像是有什么光芒，汇聚在一起。
　　猛地跨上自行车，流夏开始全力地蹬踏起来——
　　脑后的马尾辫，被气流刮得高高地飞着。

　　（但是……）
　　（秋。）
　　少女眼中积聚起点点水花。
　　接着，缓慢地、缓慢地，汇成一滴，从眼角滑落下去。
　　一瞬间的晶莹，然后就无影无踪了。

　　……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