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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BLEACH 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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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沢唯斗觉得自己简直是高估了秋本弥生。
就算提前打过招呼,她依旧在上头人审查的眼皮子底下……窝在旁边无所事事。一如既往的放任式教学,把理念贯彻的十分彻底。其实谁人都知道,多半是因为懒。
好在学习院有其他正儿八经的科目在撑台面,学生们又百年难得一见的装模作样,努力得毫无破绽——因此没有惹起任何事端和过度关注的挑刺。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远方的深沢唯斗边脱着身上的防具,边向她走过来。在身侧坐下后,用两个手指挑着衣襟口散热,大汗淋漓却也不减英气。荻野修一跟在他后头,只脱了个头盔,落坐在别侧,笑着歪过脑袋来看了秋本弥生一眼。
“还是别了吧,先生怕是没有那种东西。”
这位最近的出场率甚至还没深沢高,秋本弥生瞥了他一眼,只觉没什么变化。除去脸色差了点,眼圈下有微不可见的淡淡黑气。
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别以为仗着自己年轻自己丑,就可以熬夜啊。”
深沢唯斗乐不可支,以为秋本弥生是在睚眦必报。荻野修一反倒愣了愣,面无表情的笑起来:“先生说的是。只是近日有点琐事缠身,忙了些。”
“你这副皮相还丑,没天理啦。”深沢唯斗憋不住笑,出声调侃,又因他后半句话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蓦然严肃起来,“这么说来,那日庆宴上的事是真的了?”
荻野敛了嘴角的弧度,点点头。从秋本弥生和深沢唯斗的角度看过去,他氤黑的眸子里没有光,暗没在眉骨轮廓下的阴影里。冷静又漠然。
“是啊……家父有立我为继承人的意思。”
深沢唯斗打了个响指,“这不是好事吗?我早说过了,你那个大哥没什么资质,无非是冠着嫡长子的名头,总用长辈的身份压你一头,烦得很。”
少年闻言抬起头来,清水似的笑笑,“有这回事吗?”
“行行行……是我个人主观厌恶的缘故行了吧。”深沢摆摆手,“你这么本事,他也做不到。”
秋本弥生没打断好友俩的漫天吹逼,只百般聊赖的支着下巴看向外头。
那有个侍从打扮的男人行色匆匆,最终停在了道场的门口。他张望了一下,对上弥生懒洋洋的视线,抑着喜色,强行在眉梢挑上股人模狗样的威压气色。
“秋本弥生——你出来一下。”
在这里,不管是她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基本都要喊上一声“先生”,再不济,也是“秋本小姐”。这样直呼其名式,还带着高傲的陌生人,着实是没见过。
秋本弥生单手撑着竹剑,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过去,没什么形象的靠在门框上,并未开口。
男人瞅了她一眼,神色添了点嫌弃,但也不忘正事:“跟我走一趟吧。”不待秋本弥生挑眉,他就接上一句看似解释实则挑衅意味甚重的后言,“松山大人有要事要宣见你。”
宣见?
秋本弥生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也不管他莫名其妙的趾高气扬,淡淡道:“带路吧。”
男人:“……”感觉瞬间气势和身份就被压过去了是怎么回事!
他不甘心的跺跺脚,还算知道分寸,没再说什么。愤愤转身,快步走在前头,毫不唯恐人家姑娘家跟不上。秋本弥生一路游刃有余的跟着,直到上了马车,才想起忘了和两个少年交代一声。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很快就能回来。
男人一路没甩什么好脸色给秋本弥生,但这驾车的人行事还是稳妥的,不短的路程也不见一刻颠簸。
“待会儿我们要用走的进去,可不是一般地方,你注意着些言行。”
秋本弥生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撩着马车的帘子看外头。此刻正在穿过长长的石桥,行速也在快到尽头的地方减缓至无。他们外下了车,眼前是道青铜与厚重的木头交织在一起的大门,古朴又亮丽。
旁边简洁明了的立了块竖牌——“大手门”。
往里走,是固若金池的石砌城墙。周遭明明绿树成荫,却莫名给人一种包裹的密不透风的错觉。
下午的天开始有些闷热,大约是这个原因吧。
果不其然,前方阴阳怪气的男人又加快了脚步,秋本弥生又不得不和他开启了竞走模式。
据男人简单介绍,他们正在经过的地方是个皇家散步的御园。话语间,还不忘回过头来,三番四次用眼角睨着秋本弥生。但纵然满眼的绿意盎然,古意悠长,她看上去也没有东张西望的半点念头。好似根本不感兴趣,又或是习以为常一般,自然的不自然。
依着他们的速度,从莲池壕边上绕过去,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秋本弥生兀然停下步伐,侧头眺望前方。
初夏的晴空到处都浮着白云,他们如今所在的庭院地段几乎无人通行,安静的让人心颤。枝叶叠影,多少遮去她的片面视线。虚了虚眸子,秋本弥生回过头来冲已经开始不耐烦催促的男人笑笑。
“看什么看!再怎么,你要去的地方也不可能是宫殿。”
她听到前方明显不是嘀咕的音量,垂下眼睫。
既然是松山纯要见自己,那么要约见的地方肯定不会简单。只是……她没想过会是这里。
不过也是,宫内大辅平日里工作于宫内省。而宫内省又是皇室直辖的领域,自然位于皇居内。秋本弥生略微抬头,有意识性的直接看向眼前建筑的二楼。
在那排黑黝黝的窗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精明的老人家。他正拄着拐杖,眯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
宫内省和宫殿啊……
松山纯所在的那个位置,应该正好能看清壕沟外二重桥前的广场吧。
秋本弥生挠了挠头,手一挑,没个正行的冲松山纯挥挥手。就当老人头上的十字路口快要具现化的时候,她不打招呼的收回目光,加紧步子跨进了大门。
男人没把她领到一楼的会客厅,直接往楼上而行。上楼梯口的时候,还要求她把腰间的竹刀卸了放在一旁。秋本弥生既来之则安之,也没顾虑,干脆利落的照做。跟上去的时候,又引得前方的人再度频频回头。
有技在身,她怕得了什么。
对方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心宽下了一半。就在秋本弥生进门前,迎接了她一路的男人,难得吝啬的微微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她上路吗?
秋本弥生笑笑,大方走了进去。身后的门随即就被关上,几乎贴着脚跟。
屋内的装饰出乎意料的偏西方化,和眼前这个冥顽的老家伙一点都不相符。她也不客气,找了处沙发,没骨头似的把自己陷了进去。坦然自若的模样,根本“没把对方是来找茬的”这个事实放眼里。
松山纯被气笑了,但面上也没表露。他握着拐杖顶端的指节紧了紧,本就有些松弛的枯皮开始泛白。精明干练的目光盛着比初见时还要警惕的光芒,脊背绷得好像一触即发。
“请你来这里的意思,想来是已经清楚的吧?”
听着他低沉压抑的声音,秋本弥生懒懒的睨了一眼,“猜心游戏?一把年纪还玩这套?”
“胡说什么!”
松山纯喝了一声,也免去周旋客套的开场白,直接伸手从身前的桌子抽屉里谨慎拿出一卷纸。手有点儿微不可辨的抖,分不清是极力隐忍怒火还是后怕。
他吸了口气,看向拨着侧发的秋本弥生,下定决心似的擎手过顶,腾然把画卷竖向展开。
“那我们也就不绕圈子了。”松山纯把嗓音压得更低,“这上面的人,你该不会说不认识吧?”
秋本弥生轻描淡写的瞥过去,没有动。
画卷被保存的很好,纸张材质虽然本就高档,但也不见分毫岁月的侵蚀。上边的墨色泽饱满,就好似上一刻钟才绘制完成风干了一般——那里绘的是个女子,与秋本弥生的样貌别无二致!
她笑了笑,道:“不认识。”
“虽然眉宇间的气质有微妙的诧异,但这天下,会有如此相似的陌生人吗?”松山纯皱起眉,阴云在眼中翻滚,“这位……大人的画像,是先祖当初有幸得以绘制。不用说,上边的人也早就入土了。第一次相见时,就觉得你甚是熟悉。是老朽眼拙了,事到如今来忆及辨别出此事。”
“这是什么年代的搭讪方式?”秋本弥生掏掏耳洞,不以为然的笑道。
松山纯没理她的打岔,脸还是不自禁黑了黑,正色继续道——
“你的情况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很有可能会是这位大人的遗传血脉。”说完他顿了顿,加重了音,咬着牙道,“可她一生至死都未结亲,又怎会有子孙传承下来呢?”
空气瞬间凝结,松山纯喉间吞咽口水的鼓动声都清晰可闻。
他颤颤巍巍的放下画卷,双手都按在拐杖柄的上端,情绪还算稳定。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秋本弥生好整以暇的对上老人的视线,没什么紧张感的一笑。她歪了歪头,腰间也不知道在柔软的沙发上找到的支点,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
她慢吞吞的朝着松山纯走过去,步子虚的像是踩踏在钢丝上,带着不可名状的危险气息。
“不要什么事都那么大惊小怪啊。”弥生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就算在那个年代,不结婚乱给别的男人生孩子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吧?”
“这不可能!”松山纯差点没忍住后退一步,他强迫自己淡定的同时,又极快的否定这个言论,“以她的身份……你不要想用这种低劣的借口混弄过关。”
秋本弥生吐了吐舌头,在走到桌前的时候顿了顿,“那你希望听到什么回答呢?”她咧开嘴角,从边上绕进去,直直的靠近松山纯,“你所说的这位大人——其实就是我本人?”
松山纯被她的话和动作惊得瞳孔一缩。
明知道可能性低得荒诞,还是忍不住生理上和潜意识里的恐惧。
眼见秋本弥生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一把抽出了拐杖的柄手,银亮的锐利倏然划过两人间的那段尚还算大的空隙,伴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划破空气的冷冽细响。
秋本弥生看着一分为二的拐杖构造,吹了个口哨,眉眼慵懒:“怪不得你总是若有若无的紧着那根破木头呢,原来藏着这样的玄机啊。”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松山先生是个相信鬼谈之人,真是看不出来。”
老人眉头都快皱出个大峡谷来:“不然呢?你要我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嚣张跋扈的这个劲儿,倒是更让人相信,你是只两百年高龄的恶鬼!”
她哈哈的笑了。
“所以?这样下完定论的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秋本弥生看住他,“啊,差点忘了。把刀收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拿这玩意对着我。”
松山纯冷笑一声,“这样法制科学的时代,听不出我是在嘲讽你?”
秋本弥生面无表情的冲他要笑不要的一勾唇,猛然抬腿,踢落了老人手里握着的刀。
力道之大,他的手腕间迅速肿胀了起来,泛起青黑的痕迹。松山纯忍着痛,又惧又怒,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迅速摸到身后,从侧腰的皮带间掏出一把洋/手/枪来,对准眼前的少女。
“比预料的还要野——”他因疼痛喘着气,面上表情几乎残忍,“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时刻都太过自信。剑道天赋过人又怎样?在这个已经被剥夺了真枪实刀的时代,怎么都只能算是个纸老虎。况且,如今的你连把竹刀都不曾佩戴,还能拿什么与我抗衡?”
秋本弥生不语,盯着黑漆漆的枪口眨了眨眼。
“好了,我们现在重新来探讨这个问题。”松山纯眉梢重新染上一贯的威圧感,“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见过眼前少女的次数其实也不多,每次都是懒洋洋的死样子。倒也不是不会笑,只是不管如何,眉目间都有种傲慢的冷淡。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特殊让人扎心的介怀。
未知只会徒增恐惧。
松山纯知道自己要走的这条路,不需要这种东西。要把一切可疑的东西都尽握在手中,才有安全感可言。
可谁知,秋本弥生却并未像自己想得那样屈服于胁迫之下。
她事不关己的看了枪口好一会儿,道:“收起来,这个我也不喜欢。”
松山纯由冷笑秒转变成了狞笑,挪移了一下枪口的位置,对准她的肩头。他把指头放在扳指上,正要扣下去,给眼前这个不知天地厚的家伙威慑瞧瞧——
眼前黑影一闪,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或是明白怎么回事,手指施力按压到一半,整个人就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擒拿住了。他从后方,被反手掐住了喉部,凶残得根本提不上气,更别提喘。
锁喉!
朦胧迷糊的大脑中惊炸起警铃,两个大字随着生命的实质威胁加粗放大。松山纯根本没机会多想,就凭仅存的听觉意识,自动接受来自身后的声音。
秋本弥生还是那股子提不起劲儿的腔调,掐着别人的命脉还在聊家常般的闲适。
“你有所耳闻的吧。剑道并不是我擅长的,白打才是。”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开过玩笑!
松山纯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忽已晚。
以至于对方没有直接捏碎他的喉骨的原因也来不及思考,腿软到快要跌坐到地上的下一个瞬间,秋本弥生没事儿人一样的松开了他。
她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扫过那则画卷,没有伸手回收的意思。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秋本弥生看了眼倔强地撑着拐杖试图爬起来的松山纯,摸了摸下巴。
“既然你还请了客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对方根本没太缓过劲儿来,做不出回应。秋本弥生也不会多等,直接旋身绕出去,伸手去从里边起开门,遏制了再一次传来的敲门声。她定住脚,不经意抬起头,顿住了。
来人一派光风霁月,却恰好是秋本弥生能记住的。
里边狼狈的松山纯漏过边缝瞧见他,一个激灵的,因窒息而浑浊的眼神清明了些许。他整着衣襟,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回头去捡散落在地毯上的一小柄刀和枪。
“三木大人。”他颤着声行礼,遂又像抓住了什么曙光一样,急切道,“快抓住她。”
松山纯把派头一直做的很足,但其实他的官位不算高也不算低。
正五位下,刚好是个阶级制的分水岭。秋本弥生现在才想起这茬,眼前这位阁僚才是各种意义上的大官。引得这样把面子看得极重的老人家施以礼数,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
三木苍真淡淡的点了点头,面上毫无波动的看向秋本弥生。
“抓?”他出声吐了个销魂的音节,没什么情绪的赞同道,“确实当得。上次的课,为什么没来?”
搞半天你是认真的?
这厢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说话,松山纯就惊疑不定的看过来,“你、你们……认识?”
好看到没天理的男人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十分认真的一点头。
“是我的学生。”
秋本弥生:“……”
事到如今,她稍微有点理解,什么叫做一妖降一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