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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官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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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欣不想到底本是该吴宁儿的命运坎坷,还是她自己。刚穿越到陌生的地方,还没来得适应环境,又从山间捡来了个陌生人,就在陈欣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时,麻烦的又来了。
她替袁争阳擦了脸,拿了铜盆才欲转身听闻屋外传来嘈杂声。陈欣掀开帘子看到一队穿衣戴帽官兵模样的人,几位持刀几位持枪闹得院中鸡飞蛋打。走在最前带头一人长得高大,脸色如凶神恶煞,眉间更有一道渗人疤痕。
“当家的,当家的。当家的可在。”此人大声嚷了几句,见一十四五岁的女娃站于门口,上前便问道,“当家的可在。”
陈欣便答:“爹爹下山买米尚未归。”
“可见附近有生人出现。”当兵的问道。
陈欣想生人啊,生人可多了,这里的每个人于她而言皆是生人。“兵大爷,小女不曾见有生人。”陈欣想自己应该没有说过话吧,转念再思,这几个当兵会不会是来寻——
带头那人一脸狐疑,便派了两个手下到屋内搜寻,陈欣心说这算是私闯民宅了吧,呆自己一个女子要如何去拦。两个兵横冲直撞闯入吴家,吴家家徒四壁本无藏人之处,小兵拿枪东挑西戳,一时屋内尘土飞扬。陈欣只能干站在一边无所适从,心中盘算若是被当兵的发现屋的人便说那人是自己的夫婿。
一人使枪挑起了门帘,陈欣吓得屏住呼吸,另一人嗅到香味寻进厨房,见灶火烧着便打开锅盖,锅内的芋头已蒸熟透,此人也不见外,掀起衣摆当兜使,将芋头悉数装于兜中向带头的邀功:“督卫,督卫,有芋头。”带头的打发给了手下几个弟兄。那几个小兵上前将芋头哄抢而空,也不管这是老百姓家的东西,作风甚比贼人。
见那几人哄抢芋头,屋内另一当兵见状赶忙上前抢要也不顾屋寻人之事。带头的问屋内是否有可疑之人,那人含糊说未曾发现。
带头的见几个弟兄吃得差不多,便指使手下的小兵继续去他处寻人。见那些人闹哄哄呼喝离开,陈欣适才松了口气,连拍胸口感慨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陈欣走回屋内,见袁争阳半坐起来床沿便说道:“你醒了?”
“这是何处。”袁争阳问道。
方才不是他自己说这是明州慈溪县上林乡,怎么就忘了。陈欣便重复吉袁争阳的原话,告诉他身在何处。“你道你要去骆家窑场,作什么。”
“学手艺。”袁争阳答道,“莫不是姑娘救了我的命。”
“我见你晕迷于山间便将你带回。你嚷你肚饿便让你吃了些——”陈欣不知道给袁争阳吃的是什么,“食物。爹让我蒸了芋头,可来了一队官兵都抢了去。”不料袁争阳听后来了警觉。
“有官兵?”
“比抢盗更可怕。把东西都抢了去。”
袁争阳自语:“也是,大宋主行募兵制,对象多为灾荒饥民或以罪犯充军。”
陈欣想起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确实如此:“贼配军?”
“兵不似兵,贼不似贼,暗盗明抢,百姓苦不堪言。”袁争阳道,“宋朝表相繁荣,实质却早已溃败不堪,若干年之后国必灭人必亡。贪官污吏,乡绅土豪鱼肉百姓……国必灭……”袁争阳轻叹摇头,“苦的是百姓啊……”
想想也是,岂有不落之国。
袁争阳疑神问道:“我说多了言语,不怕杀你灭口?”
“国家灭亡是历史向前推进,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避免。”
“想不到你小小姑娘家,才思不凡。”
陈欣没想自己哪里才思不凡,她只照实话说了,从古至今,不管一朝一国如何空前繁荣,到头来都会在历史的潮流中被湮没。量谁也无法阻止,只在这历史的洪流中,如今却有她小小分子的改变。
细看袁争阳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好生一个清俊少年郎。陈欣不是没见过长相漂亮的的男人,他眼中似藏有不可言说之语,眉间轻蹙,嘴唇轻抿。“呃,爹去山下买米,即刻便归。你若饿了——”陈欣转身去厨房,再到地上落了一个芋头,庆幸芋头有皮,脏了皮剥去乃可食用。
陈欣将芋头递与袁争阳,袁争阳将芋头剥头之后狼吞虎咽,将是饿之及了,一个芋头让他吃得香甜。食毕,袁争阳扯衣袖抹了嘴角:“你叫宁儿?”
陈欣点头。
不时,吴山回来,陈欣将家中发生之事告之,吴山骂了几句说那些个当兵的是土匪强盗,便去煮米。
吴山做了饭菜,这恐怕是陈欣见过的最寒酸的饭菜了。一桌上除了粗饭,原本的芋头被贼兵抢了去,下饭的只有一碗青菜。姑且称之为青菜,因为陈欣拿不准这到底是什么菜。陈欣想山野人家不应该有野味吗,再想吴山不是个猎人,无野味可食。
肚子咕咕叫,先吃了再说。陈欣说袁争阳醒了,喊他一道来吃饭。三人围坐桌边,动筷食用。饭菜虽粗陋,但食也知味。陈欣想到了父母在世时,家中饭菜虽称不上山珍海味,但是妈妈精心烹制。就算父母过世之后,还有她哥哥在,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强上百倍。
只是她现在没有挑选的余地,她哥哥曾说过,你还在挑三挑四,证明你还不饿。陈欣现在饿了,对眼前粗茶淡饭也让她吃得风卷残云。吴山夹起菜往陈欣碗中送,“药煎好了吗?”
陈欣摇头:“尚无。爹,药苦。”
“良药苦口,一会儿去吃了。”吴山道,“爹去把药煎好,女儿喝了早去睡。”吴山又对袁争阳说道,“年轻人,寒舍简陋,你将就一晚,明个一早带你去骆家窑场,你是想学手艺,还是……”
袁争阳答:“学手艺。听闻上林乡盛产青瓷,其中又以骆家窑场名声最大,便想前来学些手艺日后也可养家糊口。”
“书生白嫩,不像学手艺之人。”吴山说了句,“那些官兵怕是来寻你的。”吴山不等袁争阳答话,起身坐到炉子边察看药罐。药罐四周被火烧得漆黑,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材味。
外头天黑,火光映亮吴山的脸:“女儿莫急,待爹煎了药女儿吃了,身子自然会好。女儿无事爹才觉对得起你娘。”陈欣见吴山说话的样子像在自言自语,心想这个吴山对宁儿娘应该是情深意重吧。恍然间如同见到了自己过世的父母,眼角不由湿润。
不仅是宁儿,就连袁争阳也是呆坐不语似在沉思些什么事。
火光中吴山的老脸,浓密的胡子和弯曲的背,手中一把开了几道口子的破蒲扇,啪嗒啪嗒轻轻摇动。
可怜主下父母心,没有哪个子女不是爹娘的心头肉。陈欣端着碗筷坐到门槛上看吴山煎药。她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想哥哥,甚至想同事。可她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去。如果来是机缘巧合,那么回去呢,巧合何时又会在出现。
吴山将药罐中的汤汁倒入碗中,棕褐色的液体冒出热气和重重的药材味。“女儿,喝药。”吴山略有颤巍的手将碗递到陈欣面前。“爹替你吹吹。”吹了几下之后陈欣接过碗,仍感到有些烫手。
吴山拿起药罐走到院前小路,将罐中药渣倾倒于小路中间。
地上黑糊糊的药渣冒出剩余的白色热气。陈欣低头再看碗中的药汤,放到嘴边又吹了吹,汤面上起层层的波纹,将她的脸部倒影折得皱成一团。待药汤凉了些,陈欣一股脑儿将药汤都喝了,才咋舌说苦。心想吴宁儿虽不生在大富人家,但有这么一个疼她的爹也是幸事。
袁争阳不语一声静坐桌边,眼中可见全是坐于门槛上的吴宁儿。炉中的火渐渐熄灭,屋内油灯光线暗淡。
吴山将吴宁儿的床让与袁争阳睡,让宁儿睡自个的床,他则打了地铺。
身子一沾床,陈欣又感到了晕沉,才闭眼睛,竟看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她看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她看了自己的哥哥脚匆匆朝自己迎面而来。陈欣欣喜若狂挥舞双臂迎了上去。
哥,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哥。陈欣在她哥哥面前停下脚步,可她哥哥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径直朝前走去。
哥哥怎么会没看到我呢?陈欣快步追上,这回她伸开双臂拦住对方去路。哥,我在这里,你没看到我吗?
男人视而不见,依旧朝前走去,直到他穿过陈欣的身体。陈欣于他只是空气。哥,等等我,哥,你要去哪里。
陈欣竟然听到有人答她的话,我要去医院,欣欣出事了,欣欣在医院。陈欣听出那是哥哥的声音。她再次冲到那人面前,哥,我在这里啊,哥。可那人跳上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不管她喊声再大声都无济于事。
这是梦,陈欣想,这一定是梦,不然哥哥不会对她视而不见。没了父母,只剩下哥哥是最疼她的人。这一定梦……
与她一墙之隔的袁争阳同样无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