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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贤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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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欣醒得很早,她把这理解成时差。起来时外边天色一片灰白,像是什么东西给吸引了让她不由自主想出去看看上林湖。轻轻拉开门栓顿感一股夜晚仍尚未退去的凉意,丝丝渗入身体中。
陈欣抱了抱双臂,一步步朝湖边走去。眼前烟波浩淼的湖面,四面是高耸挺拔的山林。湖水被群山怀抱于中,湖岸曲折多姿。湖边众多群山中,陈欣知道南面有座高山叫栲栳山,这么看宋朝的上林湖和现代的上林湖仍没发生多少改变,至少这清波荡漾的湖水仍能让人心神向望。
湖山拍打湖岸,水浅的地方堆积了很多破碎的瓷器碎片,这些都是在烧制过程中失败的成品,被拿到此处销毁。陈欣蹲捡起一片,此时的人绝不会想到,千年之后这里将会变成一个景点供人参观。
“吴宁儿。”
陈欣听到有人喊吴宁儿的名字,她回过头,却见袁争阳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湖深不可测,小心。”
“谢谢。”陈欣先道了谢,寻思他应该是怕自己是在寻短见。“今日你会随宁儿爹去骆家窑场吧。”
“是。”袁争阳答道,“学一门手艺亦好。”
说起学手艺,陈欣越看他越不像是个能吃苦的手艺人,一身细皮嫩肉,倒更像是个读书人。手艺人地位在高也没有比当官的来得好。陈欣发觉袁争阳的手——“呃,手……”两人的手仍握于一起。袁争阳见后忙松手。
“你跟宁儿出来?”
“我见你开门出去,心想一个姑娘家大清早出去所谓何事,便跟了来。”袁争阳道,“我能为你们家作什么,你救了我的命。我见水缸过半,我去担些水来。”
陈欣说不用,看他的胳膊怕是他干不动体力活。“你是客,我会去担水。”陈欣往家走,袁争阳跟于她身后,两人走进院中,发觉家中有客来访。陈欣第一个想到的会不会是骆韦康带人来捉什么狐狸精吧,心想这下可糟了。
陈欣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冲进屋内,可见屋内几人气氛缓和并不异常之处:“爹?”
“女儿,爹刚想去寻你,家中便来了客人。小女宁儿。宁儿,见过骆窑主。”
“宁儿见过骆窑主。”陈欣想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吧,这位骆窑主坐于凳上看不出身高,人长生壮实,下巴上有黑黑的胡子,穿着要比吴山好上很多。此人脸偏圆,红润的鼻子相对偏大,嘴唇厚实说话时会露出大门牙。此时的骆善明一脸讨好地笑:“宁儿是个大姑娘了。”
陈欣不喜欢骆善明一脸虚伪相,说起来此人就是骆韦康他爹,这父子两长得,至少目前还不像。如果骆韦康将来也长成这样,陈欣摇头,还是别想了。
“这位是……”骆善明知道吴家只有吴山与吴宁儿二人,吴宁儿身后之人又是何方人物。骆善明从出生便在这上林乡,乡里何人他一清二楚,这位少年眼生,定是外乡人。少年郎虽衣裳一般,细观之下气宇不凡,不似一般乡野村夫之子。
“吴家外侄子,从苏州过此地想到窑场学门手艺。家侄从小体弱多病,故身体孱弱,貌似读书人,实仍乡间粗人。”
陈欣没发觉这吴山说起谎来像是真话了,吴山对袁争阳了解多少?怎么说成是他外乡的家侄。可吴山是何用意,为何说袁争阳是自家亲戚。
“外侄,这位是骆窑主。”
袁争阳听闻他便是骆家窑主,连忙拜会:“小侄拜见骆窑主。望骆窑主能让小侄在窑场学些手艺。”
骆善明伪笑道:“好说好说,一切好说。只是这个……”骆善明推了推桌上的物什,陈欣这才注意到桌上放了翠绿的小碟子。一见此碟,吴山神色一片凝重。“吴老大,小犬言此物仍是吴家之物,小犬拿了去,今日我特意归还。”
骆善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昨个朝廷官员徐大人突然造访,说是为寻民间上等瓷品为太后所用,骆家上下无一物能入他眼。徐嗣州对这只海棠小碟产生了兴趣,欲寻出处,若能找到制此瓷器之人更好。
骆韦康言此物从吴家所得,徐嗣州便有意往会会吴山。骆善明便借口说天色已晚便留了徐嗣州宿夜。实际却想赶紧在徐嗣州之前先见见吴山。今个骆善明起连早膳也不曾食用便急急赶到吴家。
骆善明对吴山多少了解些,吴山本是外乡人,娶了上林乡马家之女为妻,至此落脚上林乡。
要说此人也会些制瓷手艺,骆窑缺人手时此人曾来做过一段时间。不过之后便不肯再制瓷。要说他制的瓷器,骆善明也曾见识过,手艺一般,并不出众之处。骆善明有自个打算,徐嗣州是为寻瓷而来,如能寻到制瓷之人,岂肯放走。
先且不论这只海棠小碟是否真出自他手……骆善明目光落在那只海棠小碟上。桌上的海棠小碟釉色均匀,胎质细薄,色泽饱满,此仍青瓷中上品。其色泽和光泽相比玉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善明之所以赶在天色蒙亮之际便独自寻到吴老大家,是想让吴老大承认这只瓷碟出自他手,骆善明想以此制住徐嗣州,换来银两。要说这骆善明胆子够大,心眼也是奸诈,就连朝廷的银两也想挖入自己囊中。
吴山直言:“此物并非出自我手。”吴山说话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站在一边的陈欣突然觉得骆善明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心中自有他的小九九。陈欣不喜欢骆善明,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骆善明改变方向:“宁儿姑娘,你可认得此物。我家康儿说是从你处得来。”
陈欣怔了片刻,问她之前在吴宁儿身上发生的事,她是一问三不知。不但不知以前之事,更不知该如何回答,答是答否?几人目光都集中于吴宁儿一人身上,到是袁争阳不作声响暗中观察。
陈欣伸手拿碟不想吴山声呵斥:“不是自家之物,放下。”吓得陈欣立马松了手,小碟从她手中毫无征兆落往地面,就在骆善明倒吸一口冷气时,袁争阳伸手稳当接住小碟重新置于桌上。
“小心。”
陈欣突然感到一屋子人中,唯有袁争阳气场最为强大。他话语不多,性情也不十分热情,只这“小心”二字便让人顿觉他的镇静与强大。
袁争阳道:“依我之见,宁儿是未曾见过此不便回话。”
骆善明咬了咬牙,继续装笑道:“吴老大,宁儿姑娘年纪也不少了,可有说媒的登门。若是无,我派人请个镇上最好的媒婆为宁儿说媒,保管宁儿嫁个好人家。”骆善明站起来围着吴宁儿转了半圈,“宁儿姑娘若换身衣裳更是标致。我这里有些银两,给宁儿姑娘置办些新衣裳,你看可使得。”
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吴山视而不见。到是陈欣了,没见过真的银子,心想这一锭银子放到现代不知值多少钱。陈欣伸手想去摸摸货真价实的银子,不想吴山怒斥:“我吴山可是贪财之人。”陈欣听到之后赶忙缩回手。
“吴老大,瞧瞧宁儿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依旧穿不暖吃不饱,你不为你着想,也要为宁儿着想。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骆善明狡猾有头脑,知道吴山有吴宁儿这个软肋。骆善明功其软肋还怕吴山不答应。
吴山答:“骆窑主,不是吴某人不答应,着实吴某人没有这般手艺。老话讲没有金钢钻不揽磁器活,吴某有多少分量吴某自知。吴某人制不出此等青瓷,还请骆窑主另请高明。”
“宁儿是个懂事的姑娘,劝劝你爹答应。”骆善明笑道。
陈欣为难,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还没弄明白,让她劝什么更是不知道了。
“骆窑主,吴某人还有活要做。”吴山口出送客之词,自个则起身,“女儿,拿鸡蛋随爹山下去换几个钱买个想要的簪子。”
骆善明见此只得把海棠小碟塞入怀中,仍一脸不死心:“吴老大,我的用意你也应该明白。”
“吴某人说不是,便不是,多说作什么。女儿,送客。”吴山正式下了逐客令,骆善明自觉无趣,只得先行离开。
陈欣想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袁争阳的路,袁争阳想去骆家窑扬,吴山说袁争阳是他远侄,现在吴山得罪了骆善明,岂不是……可陈欣却没看出袁争阳有灰心之意,目光反倒是熠熠生辉,神采炯炯。陈欣发现袁争阳的目光落在吴山身上,这是何用意……
骆善明起身甩袖愤愤不平哼声离开。
“爹?”陈欣寻思吴山为何极为不悦,似乎说他会制瓷器时他反到是一脸恨意。
“去拾鸡蛋。”吴山支使吴宁儿去拾鸡蛋,自个则走进厨房抬头拎下挂于房梁下的一只竹篮。竹篮里有半篮子鸡蛋,陈欣还以为家中没有好东西,原来有半篮子鸡蛋藏于上面,怪不得不曾发现。陈欣又在鸡窝里拾了两个今天下的蛋,一并放于篮中。
陈欣问:“爹,宁儿同去罢。”
“同去。”吴山说话时,眼角余光瞥向袁争阳,“小兄弟,吴某人已向骆窑主引见,你自去骆家窑场吧。”吴山对袁争阳也是大有送客之意。
“争阳不去骆家窑场,争阳从今往后便跟叔叔一道,想跟叔叔学制瓷手艺。”袁争阳不由分说跟上吴山,一脸吴山去哪他跟到哪的气势。
反到是陈欣越发摸不透了,这究竟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