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跖]不相知》莫飒的影子

25、第二十四章

　　日暮时分，雀鸟归巢。西方天空尽头，红色的太阳隐匿在晚霞之中，只留下一点点光。
　　四周是绿色的山林，但仔细看却可以看到几片已经黄透了的叶子。这是南方的深秋，已经接近初冬。
　　白凤站在一个破落的院子之中，周身的暖意一路暖到他心底，连眼前那座破房子也变得顺眼起来。院子能照到阳光的一角，立着几支竹竿，上面晾着件灰白的衣裳。
　　没有墨家的任何标志，但白凤却自然而然的认出来，这个是盗跖的衣服。
　　白凤抬脚往房子里走，对应入口的是一条深深的长廊，因为光线偏暗，他一档，整条走廊都陷入一片昏暗，模模糊糊，能看到快到转角的地方，有个人靠墙坐着，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埋进怀里。
　　白凤突然雀跃起来，放轻步子加快速度，往那个人身边走。
　　盗跖把自己卷成一团，缩在墙角，看着好像个被抛弃的小孩。白凤感觉到心口有点麻麻的发疼，伸出手，犹豫了一瞬，将手放到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看着乱糟糟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却意外的好，身下的人僵硬了一下，很快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垮下肩膀。
　　白凤叹了口气，伸手将这个削瘦的人影揽进怀里。
　　“小跖，我回来了。”
　　“……恩。”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在耳边缠绕，空气清新到让人浑身舒畅，在一派祥和之中，白凤平静的睁开了双眼。这里是离驻扎地不远的山崖上，白凤凰暂时栖息的地方。白凤受了伤，自然不愿意留在有陌生人的地方，所以除了洗澡换衣服，他都只呆在白凤凰身边，特别是休息的时候。
　　在白凤凰上坐起来，白凤看着眼前再次不请自来的赤炼，表情是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柔和，眉眼间无法忽视的笑意，配上白凤绝美的容貌，饶是看惯了这张脸的赤炼也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这妖孽！赤炼脸上面无表情，心里默默磨牙，不管是哪个女人，都不会乐意看到一个大男人长得比自己还好的吧？
　　只是，这个孩子也算她从小看到大的，见过高傲的白凤、 冷漠的白凤、残酷的白凤、闹别扭的白凤，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带着温情的白凤。
　　想到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赤炼觉得怎么也配不上自家这位，但是要说有谁能与白凤比肩而立，脑子里却又会自动冒出这一号。
　　翱翔善恶外，神行天地间。
　　天造地设。
　　白凤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下来，但心里的那层暖意却舍不得一下子驱散。
　　赤炼把目光移开，不冷不热的道：“卫庄大人让我转告你，他没事。”
　　白凤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卫庄的事需要跟自己报备了？还特地让赤炼这女人过来一趟。
　　但是对上赤炼那时不时飘过来的不情愿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白凤居然在这种没头没尾的情况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盗跖。
　　白凤突然觉得刚才的那场梦变了味，到这会白凤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样一场荒诞的梦值得留恋！嗤笑了声，白凤冷冰冰的道了句“与我何干”就自顾自的躺下去，不理会赤炼的反应。
　　这家伙！赤炼继续默默磨牙，美艳的脸都有点扭曲，在心里把白凤用最毒的蛇咬了一口又一口，看着他满脸脓包的样子平复心情。
　　只是很快她又想起来，当初卫庄大人和张良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她以为那只是为了表达旧识的招呼，却没想到有更深的层次。他们想得更多，看得更细，流沙与墨家，正与邪，该怎么融合？
　　这两人，注定会以悲剧结局。
　　赤炼突然明白了卫庄的用意，白凤心高气傲，自认为世间没人能配得上自己，自恋程度前无古人，这样的他在他还对这份感情懵懵懂懂的时候被外人戳破，不管白凤是真有意还是假有情，只怕这点好感都会因为恼羞成怒而被抹杀，对盗跖只剩下被侮辱似得厌恶和排斥。
　　将这段有可能会爆发出来的感情扼杀在冒头之前，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明白卫庄大人的用意，赤炼本应该火上浇油一番，她知道这种事她能轻易的做到，让白凤恨不得现在就去宰了那个墨家头领，但刚刚受了情伤的赤炼却心软了。
　　她看着一袭白衣飘飘的白凤，想到当年那个就到她胸口的冷清少年，转眼间，都已经需要操心他感情的事了。流沙不是什么好的归属，这里的人都是杀手，冷情冷性，人与人相处只是公事，并不像那个墨家一样拖拖拉拉的挤在一起腻腻歪歪，这样的环境下白凤从被灭族时被封闭的心到现在也不曾打开过，如果错过这次，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动摇的一刻了吧？
　　赤炼突然有了开口的冲动，第一次，哪怕是暗地里，也想违抗卫庄大人一次，那种心情好像纵容孩子胡闹的母亲，这种代入感让赤炼觉得有点想笑。
　　“堂堂流沙四天王之首，居然连个小小的偷儿都杀不了……还失败了两次，”赤炼嘲讽的声音钻进白凤的耳朵，意料之外的，白凤觉得烦躁的心居然平静下来，“卫庄大人应该也很失望吧？你一向自喻速度天下第一，无人能及，却被人逃了还报了信，差点坏了这次的任务，虽说是重伤了，可人却是好好的活了下来，这笔账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赤炼还在不依不饶的埋怨白凤这次出师不利，没能一举解决掉盗跖，还留下后患，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赶紧将功赎罪把人给宰了，虽说墨家已经在机关城覆灭后成了丧家之犬，但白凤以个人恩怨的名义去给那群人添点堵却是理所应当的。
　　白凤无意识的弯了嘴角，第一次觉得赤炼这个女人也并不是这么的碍眼，翻了个身，背对着赤炼不管了。
　　白凤凰似乎感觉到主人心情平和下来，扭头冲赤炼咕咕叫了两声，好像是在赶人。赤炼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真的干了件很够白痴的傻事，到临头居然还被一直鸟给嫌弃了！
　　冷哼了声，赤炼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扭着腰走了，直到人消失在林子里，白凤凰才把脑袋埋进翅膀里，把自己盘成一个球，就像当初守在受伤的盗跖身边一样安安静静的窝着。
　　天色逐渐明朗，车厢里却依然不怎么亮。高月无精打采的给盗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免得奔波途中伤口又裂开，整理了半晌，手指突然停是胸口不动了。
　　猛地抬头去看盗跖紧闭的双眼，高月颤抖着手慢慢探向盗跖的鼻间，浑身像给电了一般颤抖了下，高月迅速缩回手往后靠了靠，直到背抵到车厢疼了一下，才惊醒过来，眼泪哗得一下就掉下来。
　　“蓉……蓉姐姐！”高月手脚并用的从狭窄的车厢往外爬，“蓉姐姐！蓉姐姐！小跖哥，小跖哥出事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绝望的喊出来的。
　　外面似乎有一瞬间的寂静，立刻，端木蓉掀开车帘一脸苍白的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