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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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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暄是不吃晚饭的,凰尘更是到了晚上就只想休息。
两人各自回房撤的飞快,关门熄灯干脆利落,决计不管接下来出现什么乌烟瘴气的场面都眼不见为净。
轩辕玉泽先前便对两人跑的这么快略有疑虑,此时默默喝着自己酒盏里的酒,看荷荼脸蛋微红目光灼灼地跟轩辕燐川划拳斗酒,赢了一拍桌子指着轩辕燐川便喝道:“喝!”
输了脖子一仰一碗酒一口光。
这豪放得有点过头的习性是严谨的天族能养出来的?
他微微走神回想着两天以来每一次看到的荷荼,每一次好像都会让他有新的惊奇甚至惊吓。
越发拿不准如果有一天她能彻底放下圣女的伪装,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
轩辕燐川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隔着桌子拍着荷荼的肩开始说胡话,“你不错!我轩辕燐川就认你这样的圣女!”
荷荼脸上笑嘻嘻红扑扑的,也看不出到底喝多没有。
但是能把轩辕燐川喝倒的女孩子,他还真是没见过。
轩辕玉泽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放到桌子上继续拍,满桌碗盘震得叮当响,拍了几下他自己也一头栽倒在桌上。
轩辕玉泽就看一眼燐川的功夫,再抬头荷荼竟然就蹭到了他身边,紧贴着他蹲在地上,两手拖着下巴一脸痴笑地看他。
那眼睛弯弯的,晶亮晶亮的,看得轩辕玉泽全身都不自在了一下。
他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你……喝好了吗?”
他挪开的这点距离荷荼只稍稍往前一倾就又贴了上去,旁边就是燐川醉倒的身躯,退也没有地方再退。
“玉泽兄~~你今晚都没有和我们一起喝。”
“你们喝的那么豪爽,我……不胜酒力。”
刚刚跟燐川喝的那么开心,怎么这会儿想起他了。
荷荼嘻嘻的笑,越贴越近,几乎已经欺身上去。
轩辕玉泽人都快压在了燐川身上,这姿势让他有点慌。
“那我陪你慢~慢~的喝啊~~”
“你已经喝多了……”
“没关系,我酒品好的很~”
“……”
这,叫酒品好??
轩辕玉泽很想让她看看他们的姿势再说话,可是他不敢。
“很晚了,圣女你该休息了!”
他很想去推,可是推哪儿都觉得烫手,就维持着这尴尬的姿势,压得轩辕燐川不舒服地哼唧了几声。
荷荼欺在他身上,倒是很满意这个姿势。
一手握住他无处安放的手,一手挑了挑他的下巴,“我啊,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菜~!”
她说得无比得意,也不知道都在得意些什么。
轩辕玉泽胸腔里却突突地跳了跳,这么……这么,孟浪的告白,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脸上隐隐发烫眼神左飘右飘,“我以为,你应该不喜欢太正经的人……”
荷荼想都没想便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说着还用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你最好了!”
她的脸因为酒力温温热热的,触感细致滑腻,明明是蹭在手背上,却像刷在心头的羽毛。
轩辕玉泽突然知道景暄回房之前为什么揪着他的脖领子咬牙切齿地嘱咐他一定不要让圣女出这个院子。
他顿生出一股气愤,景暄也算她随行的护卫,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跟两个男人喝酒——
若不是他和燐川呢?若是出什么事呢??
他扳着荷荼的双肩用力推她扳正身体,自己也直了直脊背,严肃道:“你喝多了!该休息了!”
“嗄~~我不要,我还没跟你喝,怎么会多……”
荷荼赖在地上不肯起,轩辕玉泽干脆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准备强制送往房间。
荷荼低低地惊呼一声,随即惊呼便变了欢呼,趁机伸手揽住轩辕玉泽的脖子,头也靠了上去。
轩辕玉泽忍了,只要赶紧送进房间怎么都好。
荷荼脸上都是欢欣,连两只脚丫也在开心地乱晃,蹭了蹭他的颈窝道:“玉泽兄你真好,你都不会嫌我不成体统,也不会要我变成另一个样子,还会帮我找学剑的方法……你别担心,我一定要学会剑术,以后我保护你。”
轩辕玉泽脚下缓了缓,颈窝里像蹭着一只小猫,一瞬间什么气也没了。
她是个完全不成体统还什么都不会的圣女。
可是这个天下却都在指着她的保护,他没办法体会她的压力有多大。
明明每日不情不愿地装着圣女的样子,一遍一遍学着可能永远都学不会的剑法,却说要保护他。
很天真,很好笑,可是又让人说不出的窝心。
他微微沉默片刻,脚下恢复了步子,应道:“好,以后我教你练剑,等学会以后你来保护我。”
“嗯!”荷荼用力地在他颈窝里点点头,每一下都痒痒的。
轩辕玉泽抱着荷荼目不斜视的进了屋,女孩子的闺房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想把人放到床.上就赶紧走。
然而人是放下了,荷荼揽着他脖子的那双手却不肯松开,他一手撑着床边一手去扯她的手——
“圣女你快放手……”
“叫荷荼!”
“好好,荷荼你该休息了……”
“可是我还不困!”
荷荼一双眼睛弯弯亮亮的,是不像困的样子。
轩辕玉泽头痛的不行,他就是再少年老成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能老成到哪里去。
跟一个漂亮小姑娘在床.上这么纠纠缠缠的,他已经臊得觉得自己不用再见人了!
他脑子里一团乱,憋了半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憋出一声:“乖。”
说完自己却觉得更臊了。
哪想到这一声乖竟然真的有用,荷荼乖乖地松了手。
他立刻拖过被子给她捂上,那双亮亮弯弯的眼睛就从被子里钻出来冲他笑。
……实在是有点可爱。
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就不要配这么孟浪的性格了!
“我还要去看燐川,你快睡吧!”
轩辕玉泽赶忙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荷荼不知自己是几时睡去的,酒很烈,身上很热,像火在烧。
她又看到那一天的火光滔天,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死了。
他也会死吧,那个鬼刀宗弟子,一身黑衣,一把巨大的银刀,身上全是血。
她知道他要死了。
熔岩在下方翻滚,她赤luo的足尖几乎能够感觉到烧灼的温度。
掉下去,她也会死。
可是他流的血那么多,顺着她的手臂染透衣裙,从足尖淌落。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噩梦还是什么,她也不想死。
可是死一个,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她又抬起手,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根,一根掰开抓住她的那只手。
没有人知道掰开那只手的时候她有多绝望。
最后留给她的,就只有坠落。
荷荼从恶梦中惊醒,烧灼的感觉尚在,一身冷汗喘不过气。
她拼命的呼吸,可是剑服束缚着她憋得她越发透不过气。
荷荼用力扯开身上的剑服,一件一件远远甩开。
然后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等自己平静下来,却再也不想睡。
她赤脚走出房间,梨花树下都已经打扫干净,只有酒坛还静静摆在那里。
一两个时辰之前的欢笑闹腾此时就如隔世一般,她有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还活着。
她带着一壶酒坐在房顶,一边浅酌一边用很长的时间才回忆起一切。
每次做这个梦她总会恍惚很久。
毕竟那一天改变了她的一切,她的生活从此天差地别。
直到现在她有时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这劳什子圣女。
她是荷荼啊,只是荷荼。
轩辕玉泽睡了么?
荷荼托着下巴看着他的房间,扒一颗小石子打在他的窗户上。
不久对面的房间里似乎有了动静,房门一开轩辕玉泽穿着单衣站在门内,抬头望见房顶上一手拿酒壶一手支下巴,见了他就冲他傻笑的荷荼顿时凌乱。
都已经睡下这么久又跑出来,这是醒了酒出来再补一壶??
还爬那么高!爬那么高!!
轩辕玉泽黑着脸走出房间,脚下一点几下翻到房顶。
荷荼歪着脸,用酒壶底磕磕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这里。
轩辕玉泽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也只能叹口气坐下,一开口语气软得不行,“怎么不在房里睡觉?”
“睡不着。”
荷荼仍旧笑眯眯的,眼睛里却有些迷离。
看起来跟平时,甚至跟先前醉了酒都不太一样。
轩辕玉泽心里留了几分意,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叮嘱道:“喝了酒不要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没关系,我平衡感好的很。”
荷荼把酒壶往他面前一递,轩辕玉泽静默片刻,这是让他用她刚喝过的壶?
他只是接过壶拿在手里没有喝,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头,又很快收回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这个样子静静的很美好,可是他不太习惯。
荷荼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摇摇头,站起身仰面看着远处的弯月和星空,突然问:“玉泽兄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涯歌女?”
轩辕玉泽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只是听说过。
过去,驱魔结界的边缘地带因为结界力量薄弱,时有妖魔出入。加上地处蛮荒鱼龙混杂,附近城里的百姓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民风极度野蛮彪悍。
那一带就被称为妖门关,烈焰城也算在其中。
天涯歌女是特指游走在这些地方的歌女舞女,她们一代代游迹在妖门关,听说其中便渐渐混入了妖族的血统,因此在这样混乱的地方却很少有人会主动伤害她们。
他不知道荷荼为什么突然提起天涯歌女,心里深处却似乎有某种疑虑渐渐浮起。
荷荼转了头看他,脸上的笑容在月光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那你有没有看过天涯歌女的舞?那是连歌舞教坊都教不出来的,只有在妖门关才能看到——哎我跳给你看啊。”
不等他回应荷荼已经起身踏上屋脊,夜风中她的衣裙翩然而起,轩辕玉泽才注意到她又只穿了底衫。
单薄贴身的长裙垂到脚踝,光洁的足灵巧地踏在窄窄的屋脊上,每一个点踩都稳得如同跳跃的黄鹂。
轩辕玉泽想要避开视线,却想起传闻天涯歌女都是赤足歌舞,无论赤足还是赤臂对她们来说便是再寻常不过的风俗。
既是寻常风俗,用谴责或是避讳的目光去看,才是不对的吧。
他没有移开视线,忍着微微发烫的双颊看着珠光色的衣裙在夜风中旋转翻飞。
荷荼妖娆灵活的身段像一条反射着月光的蛇在黑夜里蜿蜒辗转,带着无拘无束的野性和热情,一瞬间让人看到了广袤的野外荒川。
她果然不是天族里养出来的,天族人绝不会有她这样一身野性。
明明只有一身素衣,他却仿佛能看到她环佩璎珞随舞叮当而响的样子。
是多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这样奔放起舞,看舞的人哈哈大笑着,“不错,跳的够野!只是你这身段差你蔓萝姐姐太多,妩媚两个字我可没看到!”
那时她像炸了毛的山猫,踩在桌子上叉腰反驳:“我才十五岁!等过几年,我也会有蔓萝姐姐那样的身材!!”
“哈哈哈哈——你蔓萝姐姐那么‘得天独厚’,你还是别想了!”
那个混蛋,荷荼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生气,可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人都死了,她还怎么生气?
荷荼舞毕,站在原地有些怔神。
直到听到几声掌声,回头看到轩辕玉泽眼神又开始左飘右飘不知道该往哪儿落。
“跳的,真好。”
轩辕玉泽诚心诚意地夸赞着,虽然这种放浪形骸,不是,是热情奔放的舞见所未见,那什么赤足和长腿也让人无法直视,可是,美是依然是美的,无法否认。
他出于对舞者的尊重硬是忍着没有移开视线,一旦舞毕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脸上跟火烧似的,连荷荼的脸都不敢直视。
荷荼看见他,眼中的光彩才又回来了,一扫先前的迷离,从屋脊轻巧地蹦到他身边跪坐下来,把他的脸扳正回来与她对视,笑嘻嘻地一伸手,“大爷,赏钱。”
轩辕玉泽顿时尴尬,想想好像又没哪里不对。
下意识在身上摸摸……
可是他只穿了单衣,身上什么也没有带。
“那个,我,我先欠着,回头给你……”
“好吧,”荷荼故作不情不愿地扭捏了一下,“大爷不要赖账哦,舞都看了,可不能白女票。”
轩辕玉泽的脸蓦地就全红了,也不知是羞是气只觉得脑袋都要冒烟,猛地站起来,“你,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说这种,这种——”
荷荼一脸天真无邪地仰头看他,“哇,你还有这种表情呢。”
轩辕玉泽看着她这幅模样气也发不出来,消又消不了,梗在那里真气都要逆行。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到底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好好的圣女,怎么就能不在天族呢?天族的人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他的气闷成功转移到天族身上,真气终于再次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