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4、第四章

　　演武场外云归涯一如昨日般等候着弟子。

　　昨日他待荷荼尚只是客气，但见荷荼确是在认真修习，便也正经把自己当做一个师长，对荷荼的态度寻常许多。

　　他照旧祭出飞剑让弟子自行练习，在场弟子本就有修为根基，经过一下午的指点大部分已经能够驱动剑身。只剩下几个特别冥顽不灵的，就比如荷荼和她身边浅紫剑服的少女。

　　荷荼学不会御剑尚只是一遍一遍换着姿势尝试，什么金鸡独立大鹏展翅扭腰盘腿一百零八式没有她凹不出的造型。

　　旁边圆圆脸儿的浅紫剑服少女可就没有这么勤奋，她面对着自己的剑伏地跪天哀嚎着：“太难了——这个真的太难了——！先生我真的不行啊——”

　　云归涯嘴角抽了抽，灵虚谷向来潜心于医术丹药，对于御剑一门谷内没有教授，干脆等弟子十六岁之后直接扔给神英寮的师傅来教。
　　所以每年都会有这么几个灵虚谷弟子需要特别费心也是惯例。

　　只是眼前的这一个，才刚第二天就打着滚儿的想要躺平。
　　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看得云归涯直想拎着她的耳朵扔给灵虚谷的管事。

　　不过想也知道，灵虚谷那帮滚刀肉早就习惯了这种情景。还不是笑嘻嘻地说点场面话，请各门师傅多多费心然后事不关己。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耐着性子再一次指点道：“谷幽冉，用你的真气！你要将真气注入剑中，沟通剑魂，只要剑魂没有排斥你，连接上剑魂之后它自然就会按你的心意行动。”

　　圆圆脸儿的谷幽冉一脸茫然懵懂无知不解，看得云归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伸手去狠狠捏她的脸！

　　再看旁边跳大神一般拧着水蛇腰掐剑诀的荷荼，勤奋是勤奋，可是没有灵根那也是朽木不可雕。

　　他觉得自己一代小宗师的名号是要毁在这一届弟子身上了！

　　“你们，明天就要开始学剑法。但是，你们两个——”
　　云归涯指着她们点了点，一个烂泥扶不上墙一个朽木不可雕，真是看都不想多看话也不想多说。
　　可是就算他的名声不要神英寮的名声也还要的，只能咬牙道：“你们两个，每天的练习时间都去找我报道！”

　　“嗄——？还要学？？”谷幽冉泄气地坐在地上，小脸儿都没了光彩。

　　云归涯的手指又点啊点，气得话都不想说，翻个白眼拂袖离去。

　　见云归涯走了谷幽冉才放松下来，抬头看看身边陪自己呆到最后的荷荼，嘻嘻对她笑了笑。

　　那小脸儿圆圆的，眼睛灵灵的，看着可喜人。
　　“圣女，看来我们以后要一起了，多关照啊~”

　　荷荼也干脆盘腿坐下来，“你叫谷幽冉？不用见外，叫我荷荼就好了。”

　　见她这般没有姿态景暄赶忙冲她屁股踢了两脚，荷荼转头瞪了一眼没有理会。

　　练了大半天了，还不让人坐一会儿！

　　景暄难得遭遇反抗，这里众目睽睽的他又不好强制出手对圣女不敬，只能转身背对圣女站好，摆出一副护卫的姿态尽量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别人的视线。

　　谷幽冉和荷荼就这么坐在地上闲聊起来。
　　她沮丧地抱住自己蜷起的腿，诉苦道：“我本来还以为只要混几天，等混过了御剑和剑法课就可以好好学炼丹的。谁想到云教习这么不留情面！”

　　“我们还要学炼丹吗？”
　　“不是每个人都要学的，除了必修的课业之外，炼器和丹药之类都是自行选择。我呢，只要有炼丹就够了，其他的毫无兴趣！”
　　说到炼丹谷幽冉就托着下巴一脸梦幻，的确是真爱无疑。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翻着自己的小腰包拿出两个瓷瓶，“见面礼，都是我自己做的小东西，庆祝我们成为一起补课的难姐难妹！”说着随手将一个瓷瓶塞进荷荼手里，“这是焕容丹，不管是熬夜还是醉酒，吃上一颗保证第二天还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待举起另一个瓷瓶她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压低声音道：“这个就厉害了！我偷了我师父不少好酒才炼出来的酒泉丹，把这个投进清水里水就会变成美酒，特别的浓烈香醇！”

　　荷荼一听也来了精神，“你竟然带了这么好的东西！”
　　她拔开瓷瓶便闻到一股浓醇酒香，眼里顿时也晶亮晶亮的，眯起眼睛同样的意味深长：“你怕不是什么正经仙门弟子哦~？”

　　谷幽冉一脸得意的小娇羞，“嘿嘿，小东西，小东西~~我那不是怕进了神英寮几年都喝不上一口酒嘛。不过这东西，自己一个人喝也怪没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反正酒是偷师父的，她又不心疼。

　　荷荼搂着谷幽冉的肩用力拍拍，“好姐妹！以后咱俩就是生死之交，有我什么好东西都有你一份！”

　　“咳嗯！”
　　景暄用力地咳了一声，警告她自己都听到了，注意点！

　　*

　　轩辕玉泽记着早晨的约定，早早就在小厨房定好晚饭。
　　但见天色将黑却还没见圣女一行回来，心想这圣女修习仙门法术倒真是勤奋的很。

　　轩辕燐川这会儿也有点饿了，问道：“我们还等吗？要不先去厨房把饭菜取回来？”

　　轩辕玉泽犹豫了一下，“取早了怕是凉了，我去叫他们回来再一起去。”

　　轩辕燐川摆摆手让他随便，他独自往演武场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小时候也经常这般独自跑到轩辕门的演武场喊教导弟子的父母亲吃饭。这段路他总是走得不急不缓，反正到了也总是要再等一会儿。

　　后来父母亲不在了，师父就把他接过去，每餐都一定要和燐川一起陪他吃。

　　……原来，所以那时候圣女说自己一个人吃饭，才会觉得她那么可怜。

　　恐怕就算没有燐川抢先答应他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吧。

　　他迈着如小时候一般不急不缓的步子来到演武场。
　　景暄和凰尘都守在场外，偌大个演武场只剩荷荼一个人盘腿坐在那里，抄着手对着放在眼前的剑也不知道琢磨些什么。

　　景暄见他来倒是很客气地拱了拱手便让他过去，好像只要圣女穿得整整齐齐的时候他总是比较客气的。

　　至于凰尘，她的性格比景暄还要高冷，只淡淡看了一眼不做反应。

　　轩辕玉泽走到荷荼身旁，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些，带了几分好笑地问：“想出些什么了？”

　　荷荼头都没抬，十分严肃认真地回答：“只想明白一件事——种族不同果然无法跨越。”

　　轩辕玉泽轻轻笑了笑，“也未必。”
　　他在荷荼身边坐下来，白天的时候他有注意荷荼的情况，也很好奇天族人究竟是如何使用神力的。
　　反正像他这样的学生只需要学半天御剑，下午便去藏书阁翻阅了以往有关天族弟子的记录。

　　“神英寮把御剑放在第一堂课是为了让弟子沟通剑魂感受人剑合一，人剑合一便是仙门剑法的基础，需要人剑彼此平等才能达成契约。但是天族生来就有神力，能将神力分予佩剑，将其完全征服占领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并不需要沟通剑魂。”
　　他说着停了停看向荷荼求证，荷荼眼神微微闪烁，干笑一下没有否认。

　　“以往并没有天族弟子修习御剑的先例，也许他们正是避开了最不可能完成的部分。或者你可以试着用天族的方法以神力灌注剑身，先将它收服？”
　　这一点天族人应当比他更了解，他只能试着提出建议，却见荷荼脸上的笑容越发干巴巴起来。

　　景暄不知几时站在了两人面前，替她说道：“圣女无法使用神力。”
　　轩辕玉泽一愕，抬头看着景暄。

　　景暄觉得自己低头看着他们两人颇有点高高在上的无礼，可是席地坐在地上又有些不成体统。
　　但见两个人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打算他也只能妥协，端端正正地半跪半坐在地上。

　　“你是轩辕学监安排过来的人，迟早要和圣女一起去试练的，所以这件事情应当让你知道也好早有准备。”

　　轩辕玉泽点点头，但怎么也没想到天族圣女，天族身份最高贵的人，全人间的指望，竟然不能使用神力？
　　他突然心中一寒，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浮光印——”

　　“当然能驱动！”
　　景暄赶忙打消他的误会，左右看看，即使知道有凰尘把守还是亲眼确认附近没有旁人才稍稍松口气。
　　他紧张且郑重道：“驱动浮光印只需要圣女的血脉，与神力无关。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了，一旦被人听到定会引起恐慌。”

　　轩辕玉泽也知道自己刚刚唐突失言，敛正神色歉意颔首。

　　景暄见他是个明事理的，缓和下情绪继续道：“圣女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使用神力，虽说将来也用不着她冲锋陷阵，但她的性格你也见到了，根本关都关不住——”

　　说着愤懑地瞪了荷荼一眼，荷荼事不关己斜眼望天。

　　“所以我们希望圣女至少能够有些自保的能力，这才寄希望于仙门剑法。既然凡人都能修行仙法，没道理一个天族人什么都修不出来吧？”
　　后面这句就完全是说给荷荼听的，天族人天生神力骁勇善战，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圣女？

　　荷荼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爱说啥说啥老子干嘛要听。

　　轩辕玉泽虽然仿佛能够听出景暄心中的血泪控诉，也觉得他操碎了心着实不容易……
　　但是这事他还是站圣女这边。

　　她就算是个野猴子，那也是本性和能力使然。
　　非要强求她去做她做不到的事……可怜的，也还是她吧？

　　他忍不住替荷荼说话道：“这也不会能怪她，她定然也不想的。”

　　荷荼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替她说话，顿时一脸痴笑两只手黏黏腻腻地缠上轩辕玉泽的胳膊，脑袋也枕上他的肩膀，“玉泽兄你真好~~”

　　轩辕玉泽莫名打了个冷颤，想要去推却推不开荷荼八爪鱼一样的手。

　　他略略慌了神看向景暄求助，景暄却还在愕然着，根本没想到有人会站在圣女那边说话。
　　天族人的思维方式跟人族不同，他们的一切都是以全族为重，远没有人族这样多样化。
　　他理解不了轩辕玉泽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怎么会替圣女说话？

　　为了人族为了三界，大家不是应该统一战线管好圣女吗？

　　“那个，景暄兄，这个……”轩辕玉泽尽量倾斜身体跟荷荼保持一点距离，不想被当成非礼圣女的登徒子。

　　景暄居然对此视而不见，呵呵笑道，“是你要站在圣女那边，就跟圣女好好相亲相爱吧。”说完扔下轩辕玉泽无情离去。

　　轩辕玉泽完全傻住，他不管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圣女也不管的？
　　圣女被，被人占，占那个便宜，怎么办？？

　　（嗯，大熊弟你还担心别人呢，被占便宜的人不是你吗？）

　　轩辕燐川一直等到饥肠辘辘才见同院的四人姗姗地回来，景暄和凰尘两人拎着食盒，轩辕玉泽却是一手抱着个坛子一手被荷荼挽着——

　　轩辕燐川看得啧啧惊奇，“哇，你们俩这关系是突飞猛进啊！”

　　“别乱说。”轩辕玉泽一脸尴尬，慌忙抽出自己的胳膊。荷荼忙着去布菜没有纠缠，他脱身的太容易居然还有点愕然。

　　“来来，我们今天就在院子里吃，放这儿就好！”
　　轩辕燐川早就从屋子里搬出矮桌还备好了坐垫，放在院子中一棵两人怀抱粗的梨树下。看到轩辕玉泽搬了个大坛子回来，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水。”轩辕玉泽如实回道。

　　轩辕燐川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抱一大坛子水回来干什么？这院子井里的水是满足不了你么？”

　　轩辕玉泽白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圣女想让他搬，他还能不搬不成。

　　荷荼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脸神神秘秘对两人道：“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景暄在旁边拼命的咳，咳得荷荼不耐烦了，瞥他一眼，“喉咙不好去吃药！”

　　看来今日是拦不住这姑奶奶了，他摇头叹气，罢了，横竖不走出这个院子就行。

　　荷荼打开坛塞子，轩辕燐川往里面瞧了瞧，还真就是一坛子清水，“这到底搞什么呀？”

　　荷荼奉若珍宝一般拿出谷幽冉给的瓷瓶，扔下一颗酒泉丹。
　　涟漪在坛子里荡开，仿佛泛着微光，很快一股酒香就飘散出来。

　　“不得了啊这个！圣女干的好！”
　　轩辕燐川立马倒出一碗尝了一口，“够劲儿！这可是好酒，圣女真大方！”

　　“这是别人给我的，借花献佛而已。”
　　荷荼笑嘻嘻地，说的却也与有荣焉。

　　轩辕燐川一琢磨，“不会是灵虚谷那个谷幽冉吧？”

　　“这你都能猜到？”
　　“这两天你不也就跟她走的近，我听说那个谷幽冉还有点来历——哎别说这个了，快吃饭吧，都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