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是最美好的时光》_白小汐

5、第五章 心烦意乱

　　宣熙，跟我在一起，让我来保护你。
　　这是纪博殊两天前说的话，他的语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或许是心疼自己的经历，他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地越加越重，抱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凌宣熙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占有表现，可直到他送她到机场入关处，她都没有回答。而这两天里，只要一空下来，这句话就会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像是中了毒一样。
　　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不像是心中小哥哥般的存在，却又不同于其他人。其实凌宣熙潜意识里抵制任何与“爱”有关的情感，对于这样的感觉，她小心而胆怯。
　　在渴望爱和温暖的年纪，母亲爱过她，可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不敢跟她亲近。母亲将那份爱藏得很深，等她明白的时候，母亲已经患上抑郁症不再会爱；宋希翎也爱过她，却在淡淡地表露心意后没多久，便因为救她而坠楼身亡。
　　凌宣熙怕了，她只要她的小哥哥，不想去爱上谁，也不愿被别人所爱。
　　狠狠地一摇头，她用力按住太阳穴，余光却瞥见桌上的申报单。那是早上跟设计组开会时确定的提案——发现爱，要求全部材料都选用暖色调。
　　现在想来，难免觉得有些讽刺。
　　视线移向另一边的草图，凌宣熙不满意地将图纸揉成一团，重重地往废纸篓丢去。心情沉沉地，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张废稿。她忍不住叹气，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捧起杯子走到不远处的落地窗前。
　　今天的天气倒是跟她的心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四月份已有很明显的春的气息，街道两旁树上抽出的嫩绿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阳光浅浅地，晒进屋里，像是要帮她驱逐心中的阴霾一样。
　　凌宣熙忽然想起昨天早上，助理Doris接到一通从香港打来的电话，希望自己可以帮忙设计几套婚礼的服装。平日里，工作室的合作案都是先经过客服部的同事接手，然后转给设计组审核，最后才是上报给她，可是昨天的电话却意外地直接拨给Doris。
　　若非类似慈善事业般的需求，她一般不理会直接打来的业务，也很少接单笔的生意，因为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昨天却应了下来。
　　其实对方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态度较于他人诚恳。那个男人说他的未婚妻半个月前打给工作室的电话遭到拒绝，特别难受。幸好机缘巧合下让他得知助理办的电话，他说希望给自己的未婚妻一个没有遗憾的婚礼。
　　听到应允后，男人在电话里简单地描述他们所希望的婚纱的模样，并欣喜地约定第二天当面详谈细节。
　　现在距离跟那位客户的见面只剩下半个小时，凌宣熙除去知道对方姓陈、出手大方，昨天电话过后就汇过来三十万的转账以外，对于别的一无所知。
　　她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心情忽然烦躁起来。这两天的频频噩梦使她的注意力难以集中，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画出一套相对满意的婚纱拟案，不知道与对方交谈的时候，会不会也变得十分不专业起来。
　　咖啡啊咖啡，我的心情怎么跟你一样黑呼呼的呢，她沮丧地想着。
　　嗬……手上的杯子忽然被人抽出去，凌宣熙吓一大跳。她迅速转过身、后退两步，却见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面对着她。被这微笑刺地恍神，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Cyn，Cynthie，我拦不住陈先生……”Doris看着丝毫没有掩饰惊讶的上司，结结巴巴地开口。要进凌宣熙的办公室必须通过她的事先通知，这是不能违反的规矩，可是……Doris缩缩脖子，手心已有薄汗。
　　看了一眼紧张的Doris，凌宣熙不以为意，她把双手交叉到胸前，微微仰起脑袋，“陈先生？”
　　眼前的陌生男人带着墨镜，有着莫名的、吸引人的笑意，看上去似乎和凌宣熙熟悉的样子，可她看他的表情却有些复杂，Doris一时猜不透便抢话解释道：“Cynthie，接待处的人已经核对过陈先生的电话号码和预约时间，我本来让陈先生先到会议室等候，谁知……”
　　看着局促不安的助理，凌宣熙挥手打断，“你去确认一下会议室是否准备妥当，等一会儿陈先生来了直接带他过去就好。”
　　一脸疑惑地看着凌宣熙，Doris不太明白话中意思。
　　“去吧，这位不是陈先生。”凌宣熙笑着解释。
　　尽管上司当着客人的面给自己台阶下，Doris的脸还是一下红一下绿的，感到特别尴尬。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门关上后，凌宣熙丢去一记白眼给站在面前却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重复，“陈、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姓了？”
　　对方耸耸肩，状似无辜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只不过是没有否认一楼接待员的问话而已，哪知道那位小姐以为我不回话就是代表默认。不过你的管制是不是需要加强点儿了？”
　　“还不是你那张脸到处犯罪。”凌宣熙坐上沙发，“你看到的那个接待员，今天实习第一天。Doris一早就跟我说她特别紧张，你不提点一下也就算了，还要笑话。”
　　对方不以为然地摘掉墨镜，在对面坐下，“说起来，你那个小助理挺有意思，她平时也这么有趣？”
　　这话不问还好，一说凌宣熙就觉得自己的人不长志气。Doris平时做事挺仔细的，只是改不掉一紧张就说话结巴的毛病。她指出过多次，都没见到效果。不过心里面虽然这么想，话却不会这么讲，她瞪向他，“还不是被你的举动吓到了，Doris跟着我三年，这是第一次让别人闯进我的办公室。”
　　她刻意加重了“闯”字。
　　“Cynthie，这你就真的冤枉我了，刚才进门之前我也是敲过门的，只是你没听见而已。”话一说完便低头喝了口从凌宣熙手中抢来的咖啡，“苦。”然后一脸嫌弃地把杯子放到客桌上。
　　看着难得把真实情绪外露的男人，凌宣熙忍不住笑出声，“Bruis，这件事情告诉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不然容易自作自受，你活该。”说完还不忘模仿他刚刚五官皱在一起的表情。
　　“Cynthie……”Bruis被她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有两三秒接不上话，然后语气一转，“你怎么又开始喝黑咖啡了？”
　　凌宣熙一直都偏好黑咖啡，不过这个习惯自从被他知道后就改善不少。用她的话说，那是因为他以他非人类可以理解的智商举出一大堆喝黑咖啡的坏处，强调她有严重的胃病，最重要的是理由多得让她觉得这些年都在慢性自杀才停止的。
　　“昨天无意间在家里翻出来的，不想浪费。”大概是怕Bruis再一次对自己进行“人生教育”，凌宣熙表情一换，连忙看回他扯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国内？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前两天到香港开会，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刚要回话，身后就传来敲门声，她及时收住发音，回过头。
　　“Cynthie，陈先生已经到了。”Doris半拉着门对凌宣熙说道。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凌宣熙边说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好资料，头也不回地对Bruis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见个客户。”

　　一个小时后，因为前方路段出现交通事故，凌宣熙的车子被堵在路中央。她双手架在方向盘上，余光瞥了眼副驾驶座上假寐的男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给我下套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想要听到回答，她自顾自地接着说：“我本来还奇怪为什么陈先生第一次见到我就好像知道我的性格一样，废话一句没有，直接说了他们两人的想法，而后又好似无意间插补他们恋爱时的故事，让我先在心底里动容，最后他再给出一个十分吸引人的价格。”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便微微侧身看向他，“不过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最乐意替别人完成心愿了？”
　　这时，车流渐渐开始走动，凌宣熙又马上回过头，专心注意起眼前的交通。
　　片刻的安静，就在她以为他真的睡着时，他淡淡地开口，“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儿事毁掉我忽然出现带给你的惊喜。”
　　“你得了吧，少给自己贴金。”她没好气地回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连别人的私事也管上了？刚才见你们两个打招呼，也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调整了一下坐姿，Bruis打开窗子，室外的温度不怎么高，可是阳光照到车里面还是觉得有一些热。他总觉得北京带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知道为什么。
　　伸手擦掉额头的细汗，他说：“香港会议后的晚宴上认识的，当时我听到他向朋友打听你，就留意了一下。”他转向凌宣熙，似笑非笑地，“还真看不出来，没想到小丫头这就已经变成别人眼里的偶像了。”
　　“那是我付出后的回报好吗？”颇为自信地回答，凌宣熙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所以没有发现Bruis一瞬即使的复杂眼光。

　　红灯、红灯，还是红灯……
　　在第N个红灯口停下，凌宣熙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今天背得过头的运气——就好像刚倒车的时候，她方向打得过快，不小心擦到旁边的柱子；又比如工作室附近至少一年没出过车祸，偏偏她难得提前下班一次就出了事；还有她今天一路开车过来碰到的都是红灯……
　　浅浅地叹气，她转过头看向周围，大家都在按照自己的步调忙碌着，只是似乎大多人都一脸的心事，生活在压抑中的样子。
　　“绿灯了。”Bruis淡淡地提醒。
　　下意识地松开刹车，踮了脚油门，却又急急刹住。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似的，凌宣熙的脸色刷地惨白下来。可是待她再昵眼看去，路边除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以外，没有其他。
　　卒不及防地刹车让Bruis一愣，眼前并没有突发状况，交通很好，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凌宣熙，正想询问，却见她一脸苍白，紧接着后面的车子就撞了上来。不重，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因为碰撞而产生的轻微震动。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见她快速地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将手柄调到P挡，按了双闪，打开门走下车。
　　这就是他三年前遇到的那个女孩子，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调整好心情的那个吸引人的姑娘。
　　他微微一笑，跟着她下车，却并未打算开口。
　　三辆车子的相撞，不厉害，但多少有些刮擦。
　　第三辆车子的主人见凌宣熙下车，二话不说就指着她语重心长了几句，“小姑娘，刚考完驾照吧？教练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急刹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北京车多，容易闹出人命。”
　　扯扯嘴角，凌宣熙看向面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语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她从外套里取出一支笔和两张卡片，然后写下一串数字，“今天出门匆忙，没有带名片，我姓凌，这是我助理的联系方式，背面有我的身份证以及车牌号码，你们车子的修理费用我全部负责。”
　　或许是因为随后从车里下来的Bruis气场有些强大，又或许是凌宣熙态度和善，对方看看两人，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没好气地接过卡片、一边念叨“真晦气，”一边回头走着。
　　“凌小姐？”
　　一个男声在这时插进来，是黑黑瘦瘦的一个男人，很年轻，她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凌小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纪营队里的采购员小赵，你刚到营队来的那天我们见过一次。”
　　凌宣熙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上次见到的时候他穿的是部队里的衣服，今天换上便装，她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她的表情松下些许，笑着说：“不好意思，一下没认出来，我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
　　小赵摇头，“不耽误。”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刚才跟凌宣熙一起从车上下来却一直没有发言的男人，又马上收回目光，问道：“凌小姐，你没事吧？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疲劳驾驶。”不想解释，她无奈地摆出一副不得已的表情，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等一下。”她打开后车厢，拿出一个袋子，“衣服是你们纪营的，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接过袋子，小赵看向凌宣熙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些暧昧。
　　“别乱想，走吧，再停在这里估计就要被交警带走了。”她边说边转过身子，拍了拍还在一旁看戏的Bruis，“别跟傻子一样杵在这儿。”
　　复杂地注视着越走越远的两个背影，小赵微微皱眉，他擅自做主道：“凌小姐，下周小喻姐过生日，正好纪营他们回队里。我们打算举办一场篝火晚会，你能来么？”末了还不忘说：“大家都很想你，尤其是纪营。”
　　刚打开车门的凌宣熙听到小赵的话，回过头对他笑了一下，“知道了，我有空就过去，你快去忙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