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之魔胎》周芒种

3、阳明悔约

　　数日后，二人来到了洛阳。步空岩一个人动身去阳明山庄打算把任天南扣在他头上的罪名坐实，花蝴蝶此时却发扬起采花大盗的精神，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步空岩的脚步停下来，眉梢带了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悠悠地打量着花蝴蝶，道：“你是采花贼？”
　　花蝴蝶大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是风流大盗，但采花不是我的主业！不过……我不介意采一下楚天碧这朵花。”提到楚天碧，花蝴蝶笑得阳光灿烂。
　　步空岩显得有点可惜，道：“可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步空岩狭长的眼睛里闪出一抹狡黠的光，靠近花蝴蝶耳边轻声耳语了一句，花蝴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敬畏起来，仿佛面前是西天佛祖降世：“我以后欠谁也不能欠你钱。”
　　步空岩慢悠悠地走开，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你知道就好。”

　　当步空岩出现在阳明山庄的会客厅时，任天南正在和四个武当弟子品茶叙话。
　　阳明山庄其实算不上是正经的武林门派，它本身只是一个经营着铸剑生意的普通山庄，甚至连山庄里的门人所学的武功也是杂七杂八，若真要跟高手过招，普通弟子最多能撑几十招就败了。
　　不过事情虽然如此，但江湖上无人敢小觑阳明山庄在武林中的威望。任家世代铸剑，其技艺早已成为江湖一绝，每出一剑必是名剑，定会引起江湖上的一阵哄抢。尽管近几年阳明山庄也开始经营其他生意，但各大门派依然会上门求剑，无一不以持任家剑为荣，而此番这四个武当弟子也正是为他们的师父清虚真人上门求剑的。
　　正当武当弟子们与任天南谈妥铸剑事宜，打算离开时，一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诱人的酒香突然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什么味道？”任天南的红鼻子嗅了嗅，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打算拿酒招待这四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啊。
　　一个慵懒的声音自客厅的角落里悠悠飘了过来，年轻的声音里仿佛透着淡淡酒香：“一个老头子年纪大了嗅觉不灵倒也罢了，怎么你们几个臭道士也半天才闻到我这酒香？”
　　几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白衣少年斜倚在角落里的那张不起眼的太师椅上，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少年衣衫被压出了褶皱，却毫不在意，只是懒懒地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满身的酒气和微乱的衣袍丝毫不能掩盖他出众的气质，他就如一位隐居山中的高士，不理世俗，不受拘束，在天地间自由挥洒他的放浪形骸，就连这个角落一下子都变得仿佛与世隔绝，在他们面前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墙。
　　似乎世间真有这样的高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就连臆测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少年主动出声，无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见他出言不逊，四名武当弟子脸色微变，将手悄悄地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静观其变。
　　任天南一看到步空岩脸色就十分难看了，他大声喝来守在外面的的管家任福：“任福，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他给进来了？”
　　任福忙不迭地跑进来，一看到步空岩也傻了，支吾了半天苍白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
　　步空岩饮下一杯酒，漫不经心地道：“你的人有几把刷子你还不知道么？”
　　任天南那张在铸剑炉里熏得黑黄的脸也忍不住白了白。毁约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厚道，可步空岩实在太张狂，竟然张口就要十万两黄金。他是生意人，从他身上割去一分一厘他都心疼得不得了，更别提是这么一大笔钱了。可这事若是传出去，那定会败了他阳明山庄百年的声誉。当下还有几个武当弟子在场，武当是名门大派，决不能让他们知道。
　　于是任天南清了清嗓，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些，正色道：“老夫有客相迎，不便招待步少侠，还请少侠自便。”
　　武当弟子都听说了任天南和步空岩的事，听了任天南的一番话，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任天南的君子度量，连步空岩找上门了都不育种家，同时也在心里暗骂步空岩的胆大包天。
　　步空岩清楚他们心中的想法，眉梢挑起一抹冷笑，揶揄道：“这就是任庄主的待客之道么？还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武当的人知道？”
　　任天南的脸梗了梗，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故意放大声音来掩饰：“老夫经营这阳明山庄多年，行的正坐得端，武当又是名门正派，与阳明山庄世代交好，有什么可瞒的？”言下之意正是警告步空岩不要乱说，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步空岩摇了摇头，叹道：“看了以后要少跟任庄主则有的商人做朋友了。商人不仅重利轻情义，更是满嘴胡言没有一句能相信的，脸皮真是如城墙拐弯啊。”
　　任天南又窘又怒，强颜道：“我以礼待步少侠，步少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步空岩眼睛一眯，“任庄主莫不是老糊涂了？”他顿了顿，脸色忽然缓和，“那十万两黄金我可以不要，不过，如你所言，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换。”
　　他曲起修长的中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就如在寂静的夜里手执棋子敲落灯花，敲得众人心里毛毛的，“不如，我把你安给我的罪名坐实了如何？”
　　任天南脸色剧变。楚天碧是武林第一美人，当初他花了十万两黄金的聘礼才将她从楚家堡娶过来，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妻子极为看重，所以才会花高价要步空岩杀了楚天碧的旧情，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她！但他毕竟是名门之后，几十年的风度涵养让他强压心中的怒气，冷冷道：“步少侠是不是认为我阳明山庄没什么威望，可以几次三番地欺辱任某？”
　　欺辱？任天南的脸色还真挺无辜的。
　　步空岩的笑容含了一丝促狭，悠悠地看着任天南强忍着怒火的样子。要不要再添一把火呢？老狐狸真正的一面还没有露出来。
　　他有些无奈地摊手道：“阳明山庄也是铸剑世家，步某怎会不放在眼里？可是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去问候了一下任夫人，怎么办呢？”
　　任天南纵是涵养再好，也终于忍不住怒道：“步空岩，你欺人太甚！”他立即对任福喝道：“你快去找个人看看夫人怎么样了！不，你亲自去！”
　　任福连声应着跑出去了。任天南正在气头上，转身对四名武当弟子抱拳道：“各位武当少侠，今日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任某本不想多生事端，与人结仇，但无奈步空岩步步紧逼，欺人太甚。这本是任某私事，不该外扬，但请在场几位做个见证，今日是魔教欺人在先，他日江湖上相见，莫怪阳明山庄不再手下留情！”
　　四名武当弟子本就有求于任天南，况且这件事虽看着蹊跷，但阳明山庄声望甚威，而步空岩则是魔教弟子，宁可错怪步空岩也不可开罪阳明山庄，于是抱拳回礼道：“任庄主放心，对于魔教之人，武林正道向来同气连枝，绝不姑息！”
　　他们话音刚落，忽听任福惊恐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门外传来：“夫人……当心啊夫人……这刀剑不长眼！夫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