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囚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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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不大的院子，有些杂草，但还算不上荒芜。应该是个废弃的，鲜少有人来的地方。不过，皇上还是好心的派了许多侍卫，一个太监和一个小宫女侍候我。从这点看来，我应该还是处于紫禁城里的某个院落。
坐在院子里，吹着柔柔的还有些许燥热的晚风，看天边的一抹艳红沉沉的落下，然后颜色渐渐淡去，天也跟着黑了下去。这是它最后的艳丽吧，记忆深刻的美丽，比任何时候都美丽。废后的生活该是怎样的呢？若娜木钟还是娜木钟，她此时会怎样呢？哭着喊着叫嚣着，直至眼泪流尽心成死灰，然后还执着于一份骄傲。历史上是这么记录的，我不得而知。因为此时的娜木钟是我。
我不伤心，也不意外。准备逃出去之前，我就想过了若干结局。而被废是我想的最多的，本来堂堂大清的皇后就不可能逃出宫去，即使成功了，无论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嘛。但还是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飞蛾扑火的渴望自由。只是从始至终，我都从没想过，最终出卖我的那个人竟然是他。他成了这个结局最不完美的一笔。
每每想到我们的初遇，想到其后的种种，心就会痛，隐隐的到针刺的痛。我想要相信他，我想给自己找个理由原谅他，可是因为是他，所以我没有办法。博果尔，原来终究我是看错你了。
想不懂就不去想。真相可能是残忍的，那么就不去追究。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想要忘记曾经的种种，专心开始我的废后生活。这次真的是把皇上惹毛了，他派了这么多侍卫把个偌大的院子围了个透。难道他以为我被抓回来之后还会再跑吗？显然，他高估了我的能力和胆量。做不到的就不去尝试了，我刚刚领悟的一个道理。
历史上的冷宫或许比这还惨吧。那些废后废妃的，应该缺衣少食的吧。穿着破布烂衫，吃着残羹冷炙。所以现在这样的待遇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每天会有一个小太监按时给我们送来饭菜，荤素搭配还有汤，已经让我很满足了。刚来那天，小宫女带了几套换洗衣服，简单素净也颇合我的意思。知足常乐，足矣足矣！
可是到底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吃饱喝足，尤其是对于我，我又开始奢望自由，哪怕仅仅是让我走出这个院子也好。开始几天，我还会找小宫女说说话。我唤她小雨，刚入宫的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小小的年纪就跟了我这个废后，还真是可怜。把她祖宗八代都搞清楚之后，我们之间没了话题，况且她至今和我说话还是怯怯的，让人没了兴致。于是，她忙这忙那，我则坐在院中发呆，从日出看到日落。
在被关进来的第二十一日，我怒了！狗急了还跳墙呢，我决定开门找侍卫理论，毕竟我还是静妃不是犯人！
“我要出去”我抓着侍卫高高举起的剑鞘大声的说。
“静妃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奉皇上的旨意行事，暂时还不能放您出去”他恭恭敬敬地解释说。
“这是什么道理，我好歹也是个静妃吧，你们这么关着我算怎么回事？我要见皇上，要见太后！”我声音越来越高。这还是在紫禁城里，没准有人能听见呢。
“这恐怕不行。请娘娘不要再为难属下了”他们也一脸的难色。看他们的打扮，像是皇上贴身的侍卫，穿着非同一般，想来都是大内高手吧。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为难无关的人，所以作罢，悻悻地回到屋里。可我是一个持之以恒的人，我相信软磨硬泡总会有用，所以其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开门和他们说上一番道理，渴望那天能感化他们。
“你们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逃，就在附近走走”在这里的第四十二天，我开始哀求，放弃坚持的哀求。
“奴才不敢当，奴才是真的没有办法放您出去。您就再忍几日，属下已经禀告过皇上了，或许皇上这几日就会放您出去的。”他们还是没有放我出去，不过一来二去和他们的关系渐渐好了。他们也还是同情我的，只是皇命在身。
“静妃主子，您还是先回去吧，奴才给您送中膳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是小安子来了。每日给我们送饭的那个。侍卫让开，让他进院子来。我也跟着回了院子。
“我想出去呀，这小院子太憋屈了”我还是怀念曾经的生活，虽然……起码……
“主子，您少安毋躁吧。您这次闹得太出格了，所以皇上太后才……您怎么敢？哎……”他一一端出了篮子里的菜，叹了口气。
“我知道，事已至此，又能怎样？”
“奴才听说，您被废那会儿，皇上让下面的大臣查阅历史上关于废后的事，几位大人都惶惶地一再上书维护您呢。只是没想到，皇上最终还是下了旨。”
“其实这样也挺好，被废是迟早的事”我说的很轻松，边说边吃着饭。
“主子是挺好的主子，样子好懂得又多，性子也好。怎么会……怎么会……”一旁的小雨怯怯地插嘴。
“怎么会被废是吧？说来话长，积怨已久。”
哎……两人又是一阵叹息。这一个月来，和他们关系挺好，所以他们也都向着我。
第五十三天的下午，外面一阵骚乱，像是来了什么人。我懒得去管，依旧半眯着眼睛睡着我的午觉。
门被打开的声音终究还是惊醒了我，我不悦的起身。又是什么人来了？太后？皇上？还是……这个时候谁会来看我？一个被废的皇后。
痴痴的坐在床边，头胀着痛，因为没睡醒的缘故。门外似乎没有什么大动静，应该不是圣驾来临。想想也是，他来干什么？
“奴婢给福晋请安”小雨清脆的声音响起。福晋？哪位福晋？正想着，人已经进了屋。
“是你？”着实吃了一惊，脑子清醒了一大半儿，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她。她竟然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快坐。”我招呼她坐下，“小雨，快给福晋看茶。”
细细的大量眼前的人儿，她比上次见面胖了些，越发显出少妇的雍容。她只是淡淡的上了层粉，穿了件大红的旗袍，衬出她粉白的肤色。旗袍上是大朵的牡丹。我素是不喜欢牡丹的，因为穿不好就显得俗气了。可她娴静的性情，高贵的气质，不得不让人承认，牡丹很配她。我看了看自己，浅色衣裳，素面朝天，不禁哑然一笑。有些东西一目了然。
“你……”“我……”我们几乎是同时出声，又同时住了嘴。
“静妃娘娘是想问我今天为什么回来吧？”她笑的尴尬，一个静妃噎的我说不出话来。照规矩她是该叫我一声静妃娘娘。当我还是皇后的时候，私下里她唤我娜木钟，可是此时怎么又？没由来的生出一丝疑惑。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生分起来了。
“还是叫我娜木钟吧，静妃听着别扭”我也尴尬的笑笑，洗耳恭听。
“恩。我今天来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她站起身往我身边坐过来。
“那看过了，我现在很好。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多人保护我的安全”我苦笑。
她看着我一脸的心疼。我笑着摇摇头“有什么话直说吧”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不会只是为了来看看我。
“其实，不是博果尔，出逃的事不关爷的事”她急急的解释。
第一次听到博果尔三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一阵说不出的酸涩。随即摇摇头，她是他的福晋呀，我怎么总是忘记。
“我不想知道到底是谁的错。谁都没错，是我的错。如今已是这样，多说无益”我确实不想听下去。不想去追究了。知道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我理解他，毕竟他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博果尔了，而我也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凝儿了。所以他这样的选择，我可以理解。只是，我永远不会原谅。
“你真的是误会了。不是……”她有些激动，我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不想知道。”
“哎……自那天回来以后，他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什么也不说，可我都知道了”既然做得出，又为何摆出这样的样子。
“如果因为这个，你大可告诉他。我不在乎了，也请他不要在意了”
“可是”她看了看我，还是住了嘴。我和他之间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来插手了，若他真的有心解释，又为何让他的福晋来找我讨一个安慰。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屋里又恢复了初始的安静。
半晌后，她开了口。“其实，我今天来还想问一件事……”
我抬眼看着她，等着她的问题。
“你想要逃出宫去到底为了什么？”
我大笑,“你是自己好奇，还是为了别人而问？”刚刚门外的侍卫没有多加阻拦就让她进来，本来就很蹊跷。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她会来看我，她能来看我。她这样一问，反倒让我心中了然。
她看了看我，终没有回答。
“若是你想问，我可以回答。若是为了别人而问，那么请他自己来问我”
凝馨这双重的身份让我觉得可笑，明明刚刚是在为博果尔求得一个安慰，此时又在代他问我一个答案。看来，该来的总会要来。有些事总是在我们还不知晓的时刻已经开始，这就是历史吧。
气氛越加尴尬，她起了身，简单道了别便走了。心里郁郁的有些发闷，有一股子气顶着心口。一个想要解释，一个想要质问，却都不亲自来，却要个无关的旁人来说。不，她不是无关的人，或许我才是无关的人。她既是妻子又是知己，原来我才是真正无关的人。曾经以为，或许我不是妻子却还算个知己，原来……扯着嘴角笑笑，自以为是的后果便是这样。
依旧过着囚禁的生活，无聊的快要把我逼疯了。三天后，他来了。
“啊！”刚刚上灯，就听见屋外小雨一阵的惊呼，然后就支支吾吾不知要说什么。“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
“你下去吧”好半天才听她迸出下文，却又被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
该来的总归要来，我笑着整了整皱了的衣角。只是依声音来看，他今天似乎很不高兴。
“娜木钟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不想再称自己为臣妾，我不想为臣，更不是妾。
我低着头，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不过我可以猜到那是怎样一张阴鹜的脸。暗咒不知是谁发明了这该死的请安姿势，当双膝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应了一声“起”
相顾无言，霎那间气氛冷到了极点。不自然搓了搓冰凉的双手。进秋了，天气真是越来越凉了。
“好久不见”早死早超生，我先开了口。
他直视着我，眼神更加阴郁。
“终于遂了皇上的愿。后位空悬，您可以选一位称心如意的皇后了。”我笑着看他，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是真的恭喜他。他讨厌，我也不喜欢，却还要忍受着扮作帝后和睦的样子做给天下人看。对于这桩无奈的婚事，相信他一直耿耿于怀，从他加诸于我如此的厌恶便可感受的到，废掉我令立新后只是迟早的事，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提前达成了，而且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天也曾好好的静下心来想想我与他的种种。我们之间的那道永远也填不平的沟壑不过是因为这桩你不情我不愿的政治婚姻。倘若我只是他的一个表妹，而来到宫中，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仇人。现在，我不再是皇后了，与他还是与我都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他依旧不说话，眼神愈加犀利，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愤怒。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这个人实在太讨他厌了，所以说什么都能激怒他。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是啊？朕终于达成心愿了，终于废了你！”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不过，朕似乎毁了你的心愿？”他笑着向我走来，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本来也不过是种奢望，能达成便好，不成也就这样了”我说的轻松，轻松的好像整件事不过是个孩子偷偷溜出去被父母发现一样。
“是吗？朕很好奇，你出了宫想去哪儿？”他一步步靠近，我只得一步步后退。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激怒他。
“有很多地方想去，可以回草原，可以去江南．．．．．．”后背抵上了坚硬的桌角，我已无路可退。
“好，很好！”他的脸近在咫尺，却还在靠近。此时我一定脸色苍白，因为我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于是躲闪着不去看他。
下巴忽然被他制住，他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恐怕不是一个人去吧？”
惊恐下，我竟然回了一声恩。话一出口，我立即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的是惹怒他了！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等待暴风骤雨的来临。
意外的，过了很久他都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耳旁突然吹过一阵暖暖的气息，一个声音震动着耳膜“你给朕死了这条心！你永远也逃不出宫去！”魅惑却充满了命令的意味，我怔在原地，而那抹檀香早已淡去。
“为什么？”我清醒过来，追出去向着他的背影大叫。
“因为朕知道你待在宫里会生不如死，而这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声音散去，我愣在原地。
“我恨你。福临，我恨死你了！”寂静的夜里，我的声音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