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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夜长如岁 ...

  •   真要在此埋伏?玉竹稍有犹豫,这里与他住的竹林相距不远啊。
      但此处树林隐蔽、山石嶙峋,正是设伏的绝佳地形,错过这次机会,杀不了那个人,他如何向义父交代?
      心下一沉,唐玉竹握紧手中宝剑。
      那人既是义父死敌,他如今挑明了要杀他,就只能一击必中,左右已无退路。

      树影沥沥,流水淙淙,远处间或闻几声飞鸟啾啾。
      一白衣公子石上独坐于案前,案旁竖剑,案上有琴,琴边燃香。
      香烟袅袅,琴音亦袅袅。
      只见这白衣公子垂目抚琴,一袭白衣胜雪,莹莹淡紫缀在白衫边角,白巾束发,其间一抹紫色头饰,与同色的袖口和衣角两相呼应,更是衬得整个人风采卓然、清华高贵。风起之时衣角飘扬,却又平添了几分飘逸,仿佛瘦不胜衣,即将乘空而去。
      剑眉斜飞,烟眸半启,唇角微扬,正是唐玉竹。随着他的弹拨,琴声忽而清灵,空空铮铮通彻云霄,忽而悱恻,如诉如泣恸人心肺。
      打头一暮年老者,随后两个青年人,一行三人从旁而过。其中矮小干练些的那个青年笑着说了一句:“老爷子,这琴弹得不错哎。”那暮年老者亦微微颔首,神色之中流露出赞叹之意。
      三人渐行渐远,唐玉竹抬眼目送他们的背影,眼神突然一变,邪魅而冷厉,满目杀机。他伸手按住琴弦,再起手,琴音已是截然不同,曲调急转直下,邪靡暗生鬼魅异常,仿佛能坠飞鸟、陷走兽,猎猎煞气自琴音涌出,林间原本清明宁和的气氛转瞬间荡然无存,只觉危机四伏、诡谲无比。
      暮年男子止住脚步,道:“有杀气。”两个青年闻言赶紧将他护在当中,一边留神查看四周。
      这时突然凭空跃出一堆红衣人,皆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在他们三人面前一字排开,挡住去路。先前赞琴弹得好的那个青年抢先一步,横枪挡住众红衣人,对另一个年轻人急道:“丁冲,你快带着老爷子先走,这里交给我。”然后长枪一摆,阻住欲冲过来的一红衣人,只一个人一条枪,便和几个红衣人打斗起来,招架得竟也是不慌不忙,丝毫不落下风。被称做丁冲的青年趁机踹倒一人,清出条路来,赶紧拉着老者离开。

      琴声暴起,哀鸣绝谷,却于急戾之处徒然而止。
      玉竹漆黑幽寂的眼眸瞬间凌厉如刀,住琴、抄剑、腾身而起,虽是后发而至,只几个起落便已追上那暮年老者,手中宝剑气势如虹,直指这老者后心。
      老者身边的丁冲一把推开老者,回身拔剑相挡。一击之间,剑气相冲、内力相交,两人便知对方乃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都即时退了开去。暮年老者这时才看清来刺杀自己的这人,是个年轻的少年。他看着这少年俊逸桀骜的脸,如有所思。
      玉竹只停了一瞬,便飞身前来,举剑再刺,丁冲为护住暮年老者,上前与他斗在一处。
      两人斗了数招,玉竹寻到破绽,丁冲一个不察已被玉竹绕到老者近旁。玉竹举剑刺来,却在对上老者那张脸时全身一顿,愣在当场。强烈的熟悉感充斥着他的脑海,一个个景象飞逝的从眼前划过,看不清抓不到,刻意去寻找只有徒劳。
      似曾相识却又恍如隔世,玉竹只盯着那张脸怔怔出神,竟是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丁冲颇感意外,提剑看向暮年老者,似是询问该如何应对。暮年老者微微摇头,示意不用管他,他们先走为上,丁冲便收了剑快步走到老者跟前。老者抚髯再看那来杀自己的少年一眼,便和丁冲迅速离开。

      玉竹良久回神,提剑去追,却见到先前那断后的使枪青年,他已脱出红衣人的包围,显然正急着去和老者会和。玉竹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些手下的无用,一剑朝他刺去,既是撞到他跟前,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使枪的青年听到由远及近的呼呼风声,急忙回枪,架住他的剑,两人又是一番缠斗。锋刃相交剑气急窜,树影间一道艳阳泻入,映在玉竹剑柄中的紫玉石之上,紫光乍现,射向对面使枪的青年,竟然凭空消失。
      这时飞奔赶来相助的丁冲只来得及惊叫一声“王凯”,却哪里还找得到这使枪青年的影子!
      玉竹亦微感诧异,但没有时间多想发生了何事,丁冲已到身前。两人缠斗在一起,打斗中,玉竹剑柄中的紫玉石被丁冲一剑挑下,掉在地上。
      玉竹头痛突起,自他服用起麦角黑玉丸之后便压制下去的旧疾,猛然间发作得如此剧烈,他身形都禁不住晃了一晃。虽然强忍着疼痛继续打斗,却渐渐不能支持,脸色煞白冷汗津津,眼前忽亮忽暗,剑光闪闪却再难辨清,耳中蜂鸣不止。他勉力支撑,却越发觉得头痛欲裂、苦不堪言。须臾连动作都凝滞起来,只觉手中剑有千斤重,自幼时起便早已熟练的剑法有生以来头一次使得这般吃力。最后他实在受不住了,只得收剑而去,丁冲趁机拉了老者离开。

      玉竹一步一步,走得甚是艰难,只觉头痛得几乎生不如死,身子使不上半分力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不得不柱剑而行,不一会儿便汗出如浆,片刻就浸湿了身上薄衫。
      头痛更剧,仿佛有什么要将头颅生生刨开……眼前忽然没有一丝光亮,骄阳之下玉竹双眼再无焦距,脚下被凸出地面的树根一拌,跌滚下山坡。
      他摔得昏昏沉沉,头却已经疼得身体连一丝痛楚也感觉不到了。
      “小竹子!”
      他恍惚之际似听到有人这样叫他。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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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愿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唐玉竹。
      玉竹走后,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后来干脆往外走,想着就坐到竹林外面等他,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没想到到了竹林外围,却见到他倒在地上,全身都是泥土,狼狈不堪,更糟的是竟然昏迷不醒、全无意识。
      她费了老劲才把他弄到床上躺好,仔细检查一番,身上除了有些擦伤和青肿之处,还好没什么大碍。可他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就好像吃了数不尽的苦。
      他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给他处理好伤口之后,她担忧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一直到金乌西沉,屋子黑暗暗的,只桌上的一根蜡烛燃着一点如豆灯光。她坐在他床边守着他,他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异常的虚弱,似乎心力衰竭,缠绵在浑浑噩噩的昏睡里。
      “义父,为什么不要玉竹?”
      “母亲,为什么要扔下玉竹!”
      半夜突然开始从口中溢出几句梦语,翻来覆去却就是这么两句。
      不被任何人所疼爱,连父母都抛弃的孩子吗?
      她的父母非常爱她,在此以前她甚至认为人人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这样的痛苦是她所无法理解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怎么能让他好受一点。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惨白的面色,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心疼。
      这些天的相处让她觉得,他其实只是个孩子,外表强大、内心脆弱。
      若是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关心你的话,那么我来爱你,关心你好了。
      我来照顾你,让你不要自暴自弃的喝酒,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么你是不是就不再折磨自己了,就肯对自己好一点,肯好好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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