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医院》苏师叔

67、残4

　　我想，我也许是疯了。
　　我的眼前一片猩红，一片模糊的猩红。
　　我又想，我也许没有疯。
　　我的眼前，那些零碎的人体组织，摆放得如此整齐，那些刀口，如此完美而平滑无瑕。
　　我想起下刀时的情景，想起他模糊不清的道歉，愤怒的辱骂，痛苦的挣扎，惨烈的平静。
　　我笑了。
　　我把刀扔在地上，转身打开门。
　　门外站着他的孙子，看到我，立刻吓得瘫倒在地上。
　　我走上前，蹲下，冲着他笑。
　　我摸摸他的脸，他圆脸上顿时沾满鲜血。
　　多可爱的小孩，就这么毁了。
　　“你以后长大了，要是变成了坏人，不要恨我。”
　　“要恨你爷爷。”

　　我摇摇晃晃走上楼梯。
　　不远处，是城市的夜景。
　　暗红的天空下，是散布着灯火的大地。
　　美呀，美呀。
　　我笑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我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缕牵绊，已经在下午离我而去。
　　我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执念，也在晚上消失无踪。
　　我很高兴。
　　我终于不用再听那恶心的话语。
　　我终于不用再看那讨厌的目光。
　　我终于…自由了。

　　嘀…嘀…
　　仿佛有人在我耳边低语，诉说着什么。
　　“…责任。”
　　“明白吗？你应该对你的所为负起责任。”
　　“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
　　多么荒谬。
　　那件事本来就错不在我，我为什么，凭什么要负起什么责任？
　　“因为你杀了人。”
　　笑话，世界上那么多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为什么不用负责？
　　“杀人，就要负责。”
　　那么动物呢？每个人每天吃掉那么多猪肉，难道也要负责？
　　“是的。”
　　……
　　“有生，就有死。”
　　“有杀，就有偿。”
　　“你杀了人，就要负责。”
　　“不要妄想，用死来逃避。”

　　我快要死了。
　　那天晚上，我自杀未遂，被人救起。
　　那之后，我接受了审判，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交代了杀人动机和过程。
　　由于认罪态度良好，我获得减刑。
　　法庭上，我见到了他的孙子。
　　我冲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那孩子毁了。至于他会变成怎样，我不在乎。
　　因为我不原谅。
　　那些年，那些事，我永远都记得。它们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即使人死灯灭的现在，我还是恨他。
　　我恨他。
　　永远恨他。
　　我接受审判，受到惩罚，全都是因为我杀了他，杀了一个人，而已。
　　但我不后悔。
　　我不原谅他，永远不。
　　绝不。
　　然而我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患有乳腺癌，一年前已经是晚期。
　　现在，癌细胞侵占了我的肺，每一次的呼吸都令我痛苦不已。
　　我躺在医院里，我看到医生护士来来去去。
　　最后，他们都摇着头走开了。
　　我看到维护我的学长，他还像十几年前一样年轻。
　　他笑着，摇着头走开了。
　　我看到我的老师、同学和舍友，他们都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他们不再鄙视我，厌恶我。
　　他们笑着，摇着头走开了。
　　我看到我的父母，他们都对着我笑，不再骂我。
　　他们笑着，摇着头走开了。
　　我看到他，浑身是血，顶着硕大的啤酒肚，还是那副恶心的嘴脸。
　　他笑着，尖叫着走开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
　　现在，我终于可以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人家一次性更了两个故事，用了大半年时间……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