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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就在岳灵珊生日前些日子,岳不群收到一封从嵩山送来的信,阅后顿时变得神色凝重、魂不守舍,也懒得教导弟子们练剑,叫了宁中则一同回房关起房门商量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也没有个结果,烛火一直亮到了深夜。
      第二日两人便匆忙下了山,十分突然,行色匆匆只来得及草草嘱托了几句,将全华山上下交给老实稳重的劳德诺照管。
      华山派弟子们前因后果一概不知,议论了几日没有结果,便放下来,只道师父师娘不在,就跟放了长假似的闹翻了天。
      只有岳灵珊闷闷不乐的。
      岳灵珊生日就要到了,往常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一天总是要闹得风风火火,可这次岳、宁两人竟似没有记起来一般,从山下一直没回来不说,女儿生日竟连个信儿也没捎来。
      岳灵珊虽有众师兄们极力地捧着哄着过完了生日,终究还是闷闷不乐,蔫蔫地打不起精神来,连明目张胆地下山玩耍都没了兴致。

      令狐冲陪着小心终于哄着小桃子脸上有了点笑容时,已经是灯火阑珊的时分。两人说着说着话,岳灵珊忽然打了个哈欠,眼角迸出些泪花来,她揉了揉眼睛,塌着肩膀倚在长廊里,话语带了浓浓的倦意,却还是睁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令狐冲瞎逗。
      令狐冲察言观色,知道她是真的有些倦了,便体贴地寻了个话题结束,强拉着送岳灵珊回了房。
      站在卧室门前,哈欠连天、双目晶莹的岳灵珊却还是抓着令狐冲胳膊撒娇不许他走,道爹娘不在山上,夜里黑自己怕。令狐冲好笑地摇头,伸出手按着岳灵珊的脑袋就一顿乱揉,揉得一头黄软的头发从发髻间散开来,乱成一团。
      令狐冲低头望着她眼睛,伸出只手指在脸颊上轻轻刮着,嬉笑道:“多大了?还怕师父师娘不在家?羞不羞啊小桃子?”
      岳灵珊气得嘟了嘴,狂追着令狐打了一番,令狐象征性地躲了躲,便缩头缩脑闭着眼睛,佯装害怕地求岳女侠手下留情起来。
      两人闹了一阵,岳灵珊终于困得撑不住了,依依不舍地放令狐冲离开,两人便房前告了别。

      令狐冲叼着根草棒,低着头微微笑,从小师妹闺房慢悠悠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心里正思量着明日该如何带小师妹出去耍,哄她开心,刚刚走到拐角,只听长廊外的小花园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
      “大师兄,在小师妹的闺房里呆到这么晚啊?”
      令狐冲被吓得一愣,浑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眼望过去。爬了满墙的茂密藤蔓,与亭亭如盖的梧桐之间形成一块阴影,夜色朦胧,仔细望去才能看到那阴影中竟然站了一个灰袍的中年人。
      “劳德诺?”令狐冲抬起眉毛。
      劳德诺是岳不群的二弟子,带艺投师,年纪比岳不群还大了两岁,只因入门晚,不得不对令狐冲这个晚辈后生称一句师兄。他性情沉闷刻板,平日里自然不与这帮猢狲师兄弟们一起玩耍,一身的规矩教条十分更看不上令狐冲的跳脱。岳不群却非常器重劳德诺,因他办事沉稳,华山派上下大小事务不少都交给劳德诺去做,因而令狐冲虽被大家叫一句大师兄,实际上却是劳德诺在做门派大师兄应该做的、辅助掌门管理师兄弟的事务。
      劳德诺免不得就忍不住经常摆出长辈姿态来,教训这帮以令狐冲为首的年轻的孩子们几句。
      可他的话作用可实在没什么威力,师兄弟不听不说,脾气上来还会顶几句,气得这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久而久之,大家都理所当然地疏远了这个烦人的二师兄。
      毕竟,武林中人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论起来实打实的武功本领,劳德诺却连令狐冲的一半也及不上,又是个师弟,凭什么站那里指手画脚?

      令狐冲一直挺嫌弃自己这师弟比师父还管的宽,有些不喜欢他,可毕竟是自家的师兄弟,面上总要过去,见到是他,令狐冲嘿然一笑,从长廊单手一支,身形一展像一只麋鹿般高高跃起跳进花园里,走近劳德诺,嬉笑道:“二师弟这是在干什么呢啊?藏在这小花园里装鬼吓人?还别说,刚刚还真给你吓到了!”
      说罢就要伸出胳膊去揽劳德诺的肩膀。
      劳德诺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躲过令狐冲的手,神情严肃像是个修道士,沉声道:“我是特意在这里等大师兄的。大师兄与小师妹在外面一直呆到入夜才回来,你一个男子却又在女子闺房里逗留了那么久,成何体统!”
      这话说得有些重,令狐冲尴尬地收回手时已然有些不愉,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劳德诺却还在说教:“……虽然你们从小一同长大,彼此亲近惯了,但毕竟男女有防,小师妹日渐长大,你这大师兄也该自觉地保持些距离了。”
      令狐冲冷冷地看着他。
      “……女子声名为重,你这样下去坏了小师妹名节可怎么办?平日里师父师娘在时还好,如今华山派长辈们不在,大师兄却还这样不知轻重地和小师妹闹,真传出去,那可……”
      “传出去?谁传出去?呵,你吗?”
      令狐冲忽然打断劳德诺的话,冷笑着道:“我还就不信这华山上下有谁敢这么嚼舌根!”他双手握了拳,指节在掌心怕怕作响,冷冷望着劳德诺道:“小师妹是江湖女儿,是华山派掌门的千金,你还指望她天天呆在闺房里作女红吗?那传出去才叫人笑掉了大牙!
      “我与小师妹之间清者自清,华山上下这些师兄弟们都是知道的。别人平白无故、别有用心地瞎猜忌,我们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么故意抹黑我们,你到底是何居心?”
      劳德诺脸一点点红下来,涨的猪肝色,嘴里有话说不出,被令狐冲连珠炮似的堵在喉咙里,给憋得连气儿都上不来了。
      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空隙,连忙道:“大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师父也不想你们……”却不知该怎样措辞,竟抖着嘴唇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令狐冲冷冷地看了劳德诺一眼,听到“师父”二字时胸口瞬间被堵了堵,有些糟心,于是转过头,挥挥手,道:“那多谢二师弟好意!”
      说罢运起身法,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长廊深处。
      劳德诺上前一步,还要说什么,却阻不住令狐冲离去的脚步。
      月色照在他的头顶,点点斑白。

      令狐冲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瞪着双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烧饼,转头看到窗外月色正好,索性起了身,想着反正师父师娘不在,劳德诺那厮管他去死,于是放开胆直奔山下去了。
      前些日子江湖上闹得鸡飞狗跳的妖女在平安镇上消失了踪迹,小镇上萧条的生意也一日日又恢复了起来,令狐冲到达镇上的时候只见一派灯火通明,酒招飘香,笙歌夜舞,他便随便寻了个小店,坐进去点了壶酒闷闷地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令狐越想越糟心,只觉得这酒淡的没滋没味,甚是可气,于是皱了眉头想寻店家点麻烦,可看那小二一脸困倦站在墙角、强撑着眼皮的样子,心里的邪火又不好发出来,只好闷闷地付了钱,大步走出门去。
      在街上走了一阵儿,令狐冲眉毛一抬,又顺着原路返了回去,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平云楼,他站在门匾下,望着三层的小楼坏坏一笑。
      令狐冲眼睛转了两转,主意打定,便朝平云楼热闹的大堂随意瞥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去,然而他的身子却在将转未转时忽然停住了,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平云楼还是曾经的模样,人来人往,多有操戈之士;绿豆眼儿的掌柜愈发地富态起来,挺着个油光发亮的大肚子简直像怀胎三月的孕妇,正眉开眼笑地站在柜前打算盘。而这无比平常的酒楼里的一个无比平常的角落,一个无比平常的背影,却牢牢地锁住了令狐冲的视线,令他浑身一个机灵,心里一热,却又迅速地冷下来。
      那是个青年男子的背影,略显消瘦,削肩细腰,轮廓线条锋利,几乎如同要削去人的血肉,脖颈弯曲曲线柔和,似乎没什么特别。可看在令狐冲眼里,却熟悉得令他有些惊心动魄。
      那个背影啊,午夜梦回睡不着,也不知来来回回、细细地想了多少次。
      令狐冲保持着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望着平云楼大堂角落里的那个仿佛毫无异常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走到角落里那个人背后。
      那是个束着高冠的人,衣着华贵,颜色却很低调。他一个人坐着,动作悠闲地举起酒碗抿了抿,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令狐冲这个呆呆愣愣冲到自己身后的人一般。
      令狐冲在那人身后站了一会儿,心一狠,绕过桌子坐到那人对面,将剑啪一声拍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人的面孔。
      那男人面如冠玉,一张面孔美得倾国倾城,眼神却像个老人,半垂着甚是朦胧沧桑的模样,看不出年龄,正是上次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男女莫辨的男人。那人淡定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抬起眼睛望着令狐冲,却如同透过他看到了别得什么地方,似乎对面坐着的是一坨空气,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令狐冲终于绷不住,开口道:“是你?”
      那人仿佛才看到了令狐似的,眼睛慢慢聚焦在令狐冲脸上来,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令狐表情有些奇异,道:“上次……你……“
      那人眉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纹路,看了令狐冲一瞬,忽然开口冷冷道:“你最好忘记上次的事情,否则你会后悔你长了那么一双眼睛。”
      令狐冲一梗。
      以令狐冲的眼里,根本看不出这人的武功路数,只是上次小巷中形势奇诡凶险,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人背景绝不简单。令狐冲知道与他相交有害无益,可回华山之后数月间难以抑制的回忆和揣度,使他控制不住想要接近这个男人。
      况且令狐冲洒脱惯了,也没有勉强和拒绝的习惯,管他什么好奇心害死猫。
      于是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沉思了片刻,苦笑道:“我就是想问问,那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吧?”
      对面的人看着令狐冲,眼中泛起一丝迷惘之色。
      令狐冲望着那人的眼睛,真诚道:“那日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听着,便已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本想着你……可能是死了……
      令狐冲默默鼻子,摊手笑了笑,道:“无论如何,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那人盯了令狐冲一会儿,又默默垂下眼睛。
      令狐冲忽然扑哧一声,笑道:“嗨,算了,”说罢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明晃晃地看向对面那人,笑容无比真诚,道:
      “我叫令狐冲,华山派弟子。你呢?”
      那人端起酒杯垂眸把玩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你当日,可曾怀疑我是那江湖上杀人行苟且之事的妖女?”
      令狐冲一僵,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看着东方,令狐冲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塌下肩膀,解释道:“你当日穿成那样……我误以为你是个女人,加上当时正在探查那妖女一事,我是有一些……但是……”
      令狐冲只见一双桃花似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嘴巴立时有些不利索,僵笑道:“兄台见谅,当日你不顾性命救我,我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又怎会继续怀疑?不知兄台姓名表字,师承何处?”
      东方望着这傻乎乎的年轻孩子一双明亮澄净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起来,想了一会儿,道:“我姓董,因家里排行第一,单名一个伯字,江湖里漂泊的浪子,没有什么门派,不像令狐兄弟出身名门,前途光明。”
      令狐冲笑道:“董兄快别说了,你的武功不知比我高多少,还这么寒碜我!”他望着东方桌上的酒水,抽了抽鼻子,笑道:“这平云楼价码抬得高,东西倒不一定好,董兄你我今日有缘重逢,小弟一定要略尽地主之谊,请董兄尝个新鲜才好,董兄请跟我来!”说罢自顾自抓起剑,就要去拉东方。
      东方顺势而起,侧身向后一让,道:“请。”
      令狐冲竟抓了个空,却也没来得及细想,大大咧咧不以为意,招呼着东方出了门去。
      东方略后了令狐一步,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这个欢脱地一路说个没完、纵是没有回应也毫不难堪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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