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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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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房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我睁开眼时看见一个女子颀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伫立在窗边,初时我以为是白璨,但是定睛一看,我惊骇得差点发出了声响。
——是皇后陛下!
一时间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伏在床上维持着刚才的睡姿,连动也不敢动。当看到她鬓发微微一动,似要转过身来时,我第一个反应便是立即闭上眼睛,装作仍然昏睡未醒。
良久,我没有敢窥视皇后在做什么,只闭着眼,强自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伪装睡得很沉的样子。
半晌,有淡淡的影兰花香气飘到我的身边,我猜测皇后正走近床前。我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
——皇后要做什么?
忽然地,我的头发上感受到了一只柔软的手的轻抚,轻得像若有若无的微风。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长,我几乎全身都僵硬了。正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伪装多久时,耳中却听到了房门关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她出去了。
我慢慢地张开眼,错愕不可名状。
这一切显得如此诡异,简直是如在梦里。但影兰花的清香仍然萦绕在我身边,仿佛暗夜中的鬼魅。
呆了半晌,终于勉强定下神来,我开始慢慢地试着活动身体。野风那混蛋下手够狠,背上皮肉都绽了,幸好不是刺鞭,没打伤到筋骨。在敷了药、睡了一觉后,现在精力又渐渐地恢复了过来。我轻轻地伸展翅膀,又轻轻收拢,左翅痛得厉害,掉了不少羽毛,怕要过好几天才能恢复。我忍不住诅咒了几句,努力坐起身来,受伤的背肌被扯动的剧痛使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轻轻地敲门。我忙尽量拉好身上的衣服,门已开了,飞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食盒。
我意外地有些欢喜,向他露出笑容。
飞翟为我点上灯,放下食盒,凑近我身前,俯身看我,我看到他的眼里有疼惜的神色。我微笑,摇摇头表示没事。他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我感到针刺般的痛,不由得嘶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脸上居然也着了一鞭子。
“啊哟,破相了!”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飞翟没有笑,问:“翅膀伤得怎样?”
我笑了笑,说:“没事,还没当年我母亲打得重。”想要转移开话题,便道:“我饿坏了,正想去哪儿偷点东西吃。”
飞翟打开了食盒,端出食物递给我。我一边吃一边随口问:“你消息也够灵通啊,谁告诉你我挨了打来着?”
飞翟说:“白卫士长说的,她说她现在不方便过金山榉宫来看你,让我带些食物和药来。”
我狼吞虎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时之间想起我想要问白璨的有关铁镞的事情。
飞翟说:“你这是为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又有人在敲门。飞翟过去开了门,外边却是萧芒。
我颇有些奇怪,因为我与萧芒实在并没有什么交情,他怎会也在夜里来探我的伤?
萧芒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说道:“夏生,勖王殿下让我送些药来,说是医药圣手大冶配制的伤药,很有灵效。”
原来如此。我微笑道:“是,请代我拜谢殿下。”
萧芒也端详了一下我带伤的脸,神色严肃。
我陡然想起银杉宫中那桩事,忍不住道:“萧芒,昨夜射飙靶时那事——”
萧芒摇摇头制止了我的话,说道:“尚无端倪。但是殿下说这事必须在暗里解决,夏生,请勿声张。”
我识趣地噤声。
飞翟一头雾水地问:“什么事暗中解决?”
我把食物填满一嘴,不回言。萧芒则岔开话题问:“皇后陛下为何要给你鞭刑?”
飞翟对此也十分关心,便不再追问那事,跟着问我:“是啊,好好的为什么挨打?”我吞下了嘴里的食物,摇头说:“不知道。我至今仍不明白为何会惹怒了陛下。”
飞翟叹了口气,说道:“还以为你是我们这几人中比较幸运的,谅来服侍皇后陛下应该十分轻松,可没想到……”
萧芒皱眉道:“今天勖王殿下也着实动了气,特地去了金梧桐大殿,请皇帝陛下诏令将夏生调拨到银杉宫去,说夏生是黑衣,岂能如一般下人仆役一样受鞭刑之辱。”
飞翟忙问:“陛下怎么说?”
萧芒道:“皇帝陛下没同意改调夏生到银杉宫。勖王殿下为此几乎与陛下发生了争执。”
我看着灯火呆了一会儿。想起了勖王今天冲进我房里来时,那看着我的眼光和铁青的脸色。飞翟与萧芒在说什么,我没有再听入耳中。
见到我神思恍惚的样子,飞翟以为我累了,便道:“夏生,好好养伤,我们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们两人一齐离去后,我独坐灯下,拿起了勖王送来药匣,轻轻启开,立即有微微的带着寒气的芬芳气息弥漫出来。灯光照在匣中的描金的瓷药瓶上,瓶子的旁边,放着一朵初开不久的如雪的白花。
我记得勖王的银杉宫中靶场周围,就种满了开这种美丽花朵的树木。我脑海里浮现出勖王从树上撷下这朵花,装入匣中的情景,不知不觉地一颗心在这静夜里怦然跳动起来,脸孔上也随之沁出了微微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