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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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洲内弥漫着淡淡的灰雾，元夕探着头，目送齐暗候的背影消失在灰色的雾霭里，仰头对大当家道：“大当家，这个人是谁啊？”
大当家答曰：“难民。”
元夕自心中吐了吐舌头，那人虽看得像难民，不经意流露出的这番气魄却丝毫不像个平凡之人，况且大当家又跟他相交甚密的模样，怎么想也不是个逃难之人。
方才他称那人为什么来着……元夕被大当家带回了别院，找到正在炉灶旁边蹲着的何大壮，悄悄问道：“何公子，你可知这附近有何姓齐的大人物？”
何大壮一边用小扇子扇着药炉，装傻道：“窝不知道！”
元夕撅了撅嘴，叫道：“江夜啊！”
江夜立马狗腿的跑过来，小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闻姐姐！有何吩咐！”
“你可知这附近姓齐的大人物都有谁？”
江夜的声音脆生生的，撒谎撒的麻溜的很，“我不知道！”
嘴巴倒严实。元夕心中嘟囔了一句，便没再找卫门或者周易安碰钉子，也罢，想知道其实很容易，只要出门打听便可。
次日她便找了个空挡溜出了门去，元夕本以为大当家又会从天而降，在关键时刻将她逮回去，这些想象却统统没有发生，她从一户仍未搬走的居民口中得知，这周围姓齐的大人物只有一位，那便是敌军统帅，齐贤，齐暗候。
后来元夕又想了想，若是真的不想让她知道那人的身份，大当家定有数十种方法掩人耳目，也能令她信服，然而他却放任自流，让元夕觉得自己再猜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若真的为敌军统帅提供军火来源，但她就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闻以闲你不是人！’估计他也就挑挑眉毛，回答‘闻元夕你找揍’之类的话。
元夕掩面深深叹息，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人呢！
元夕回到别院，发现屋中所有物件已然妥当，大当家自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她不过淡淡一眼，竟未问她去了哪里。
元夕跑上前问：“我们要走？”
大当家道：“元夕，何公子会送你回锦州城，你可要好好听他的话，知道了吗？”
何大壮在一边春风满面的点头，“弟媳泥要听窝的！”
元夕一时间便心不在焉起来，答应了一声，马上又问道：“大当家你们也要走吗？”
大当家将随身带来的书籍放到箱中上好锁，随口答道：“嗯。”
元夕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他的箱子上，说：“我还以为你们仍要在横洲逗留些时日。”
大当家抬眸看了眼她这坐姿，语气不悦，“闻元夕，你胆子愈发大了啊，给我下去！”
元夕扭了扭，没下去，就坐在他跟前，继续说：“你们又要去哪里？”
又将离别，大当家心头软了软，便没再说她，声音渐温和，“这一路上要听何公子的话，别尽瞎闹腾。”
元夕不高兴的看着大当家，埋怨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大当家其实并非想瞒她，叹道：“我此行是要前往嘉峪关。”
嘉峪关……元夕看着他眨眨眼，老大不情愿的跳下了书箱，“那好吧，大当家，我会尽量听话的，你……”
以前每次大当家出行的时候，元夕总是第一个活蹦乱跳来跟他说‘大当家保重啊！’，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仅仅保重这两个字已经无法囊括她想表达的。
前路危险，她现在就开始提心吊胆，害怕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害怕没有下一次再见到他的机会了。
大当家见元夕忽然就眼泪汪汪，一时间又不知道她怎么了，低头安抚道：“又怎么了啊？”
一听他又低又柔的声音传来，元夕一下子把持不住，就开始哇哇大哭，“我怕你回不来了！”
“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啊。”卫门路过抱起地上的书箱，爽朗笑道：“我们都还能活很久很久呢，不知大小姐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啊。”卫门俯身悄悄对元夕说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虽然不中听，却不失为一个真理啊！”
大当家拍拍卫门，示意他可以走了，本还指望着他说些中听的话，果真还是吐不出象牙来。他蹲下_身子，她湿漉漉的望着他，眼里的泪光一闪一闪的，水色漾漾。
他笑吟吟的揽着她说：“元夕，待此行结束我便回锦州城看你，莫要胡思乱想，嗯？”
元夕哭的脸颊有些泛红，像个光泽的苹果一样诱人，她瘪了瘪腮帮子，闷闷应道：“好吧，我听你的。”
大当家见她这般如何都开心不起来的样子，起身叹息间，又看到了她泪光闪烁的眼角，他抬指欲拂去，却魔怔一般的停留在她的面容上。
心头似有什么如天边潮云霨起，又像海浪不急不缓的拍打着沿岸，如同有小猫爪子在心尖挠啊挠，元夕低着头就要转身向马车走去，却被他拉住了。
此时周围无人，而大当家的面容便如天边流云宛动，垂目间天光乍现，俯身轻飘飘的落在她唇间。
元夕张大眼睛，脑海里却一片迷茫，大当家唇间似是有些清淡的茶香，让她意识有些混沌，他只是轻吮，浅尝辄止，待她魂归人间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暗香怡人。
出城时并没有受到像进城时那般排查，只是马车上只剩下她一人，何大壮满腹牢骚的赶着车，与来时唯一不同的是行车缓慢，何大壮说走的太快马车颠簸，不益于她伤处愈合。
回锦州城有多条道路可选，何大壮不似大当家那般专政，特地在驿站休息换马的空当找元夕来商量，他早闻中土山水秀丽，只是一直随大当家奔波，未有时间来欣赏，此刻欢快异常，对元夕献媚道：“弟媳，此次肥锦州城，窝们自江南过好不好啊？”
元夕看了一眼他摆在茶桌上的地图，踌躇了一下，“从江南过恐怕要绕远吧？”
何大壮拍着胸脯保证道：“无妨！窝是不会跟大当家打小报告地！”
既然他这么说，元夕自然双手赞成，她早就盼着能外出游玩一次，但每次都被大当家板着脸无视。
想起大当家……元夕胸臆间忽然有些不自然，何大壮目的达到，便要将地图收起来，却被她扯了一下，道：“让我再看看。”
大岳九州共有九个大洲县，元夕在地图中寻了许久才找到横洲，她顺着横洲向上找去，饶了大半个大岳才找到了嘉峪关口，何大壮凑过头来，问道：“弟媳你在找什么呢？”
元夕扬起头来询问道：“雍洲也开战了吗？”
嘉峪关在雍洲最东，她手指停留在‘嘉峪关’三个篆体墨字上，何大壮只需低头一看便一目了然，他虽来自西洋，自小却对东方文化实为敬仰，再经过这数年来的研读，对中华地理已经颇为了解。
何大壮回答前先斟酌了一下，只不过想到大当家也并未对她隐瞒什么，便如实答道：“如今还未，不过窝看呐，快了！”
元夕望了望他，愿闻其详。
何大壮滔滔不绝，“西秦只派出了小股人马驻扎在嘉峪关外，嘉峪关又是兵家重地，连通丝绸之路，守关的士兵比横洲还要多呢！”
***
杭州正应了那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杭州烟雨空濛，夏雨落了柳枝，仿若男女初遇般美好，待元夕一行慢慢悠悠的来到杭州时，大当家则快马加鞭的入了嘉峪关。
卫门骑马打头探风，周易安在一侧对大当家通报嘉峪关近况，“西秦自率兵驻扎在嘉峪关外后便毫无动向，嘉峪关守军乃他们的五倍之多，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岳在嘉峪关的守关大将是曾被封为‘追风’大元帅的李前敢将军，为人十分骁勇善战。”
大当家道：“此人我听说过，曾率五百单骑奇袭数十倍敌军，只是当年他的军师神算子范恩仍在世，如今范恩病逝，他征战八方，一腔热血宝刀未老，但许多事也欠了考虑。”
“极是。”周易安答道，“然西秦主将更是个无名之卒，只敢每日派人在嘉峪关前叫骂，并无实质行动。”
大当家抬眸望了望四周，此刻他们已经进入嘉峪关境内，周围黄沙漫漫，有几处古城的遗骸在荒凉的戈壁荒漠上寂寥无比。
即便是大漠，亦有风光，苍蓝的天空如同一块翡碧，万里也不见一朵云彩，孤鹰凄哀的叫着，如同英灵们盘旋在曾经的古战场，颂着豪迈壮志未酬的歌。
一阵强劲的黄沙吹来，大当家抬手挡了挡，不紧不慢道：“我记得嘉峪关再往北不远便是西秦疆土了吧？”
周易安答道：“正是。”随后周易安意识到什么一样，自腰包中取出地图，展开看了看，皱眉疑虑，“您如此一说，我倒是觉得奇怪，西秦领土在大岳以北，若从玉门关攻入岂不是更容易？为何千里迢迢的绕道以横洲作为突破口？”
大当家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远方孤烟，微微一笑，“我又如何知晓。”
这时卫门回头问道：“大当家，我们入关吗？”
大当家，“不入，先在附近小镇歇下，待夜里再往东行。”
几人均道是，嘉峪关再向东，便是西秦驻地。
***
杭州如同一座水城，有烟波浩渺，亦有小桥溪流，山水藏幽，西湖之水若自天掉下凡间，清秀优美，如明镜一般映着苍穹碧落。
到了杭州何大壮才发觉其实这位闻小姐比他更激动，特地将落宿的客栈选在了小桥流水边，安顿下来之后，便雇了条小舟，准备游览杭州古城。
何大壮满心欢喜的想随她一起，但却被她吩咐先去给闻丁德捎封信，何大壮只得几次三番的告诫她千万小心，她手伤未愈，岂能任由她瞎折腾。
元夕心中也有数，杭州城虽是江南烟酒之地，却素来以民风朴素，路不拾遗为名，治安甚好，她打发走何大壮，迫不及待的便跳上了小舟。
舟下水流清澈见底，时不时有几条锦鲤滑船而过，空气中依偎着雨后特有的湿润。元夕本是好动之人，然而见到这江南水乡的静美，只是坐在船头静静欣赏。
船夫在后摇船，笑呵呵的道：“小姐一见便不是本地人。”
元夕有些惊讶，她自认为这次没表现的跟乡巴佬进城一样，见什么新奇什么，笑道：“船家何以见得？”
船夫：“小姐别见怪，其实小的也只是猜猜，没想到就猜中了。”
元夕更好奇了。
船夫又道：“看来小姐是真不知道，近日天子莅临杭州行宫游玩，姑娘家们可都将自己打扮的……嗯，您懂得！”
皇权天威，想必是天下女子之所想，就算没发展出一段情缘，能一睹圣颜，便是天大的荣幸。
元夕皱了皱眉，并不是为了船家的话，边关起乱，她虽未亲眼目睹战场的惨烈，但自那隆隆战火中也能感同身受，而当今圣上却仍然游山玩水，弃政事于不顾，也不知他是否知晓他的逍遥自在，是建立在多少亡魂之上的。
元夕噫叹一声，忽地听闻一阵琴歌而来，她才发觉已然入了西湖，远远地一行画舫缓缓滑来，中间一条巨大的龙舟劈开水流，船上鼓乐，她离得甚远都能听闻。
皇帝行舟作乐，江边百姓便要下地跪拜，元夕跪在船头，静待龙舟与周边随行的画舫驶过，只想待那声乐过去，再静悄悄的将这西湖美景游览一番，然而待她等声乐之声过去，却迎来一声错愕的呼唤，“元夕？！”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元夕讶然抬起头，便见温修远摇船而来，待到临近，弃了船桨踏水跃到她小舟上，面容愕然又喜悦，“我果然没看错！你如何在这里？”
“大黄！我是来治手臂的呀！”元夕见到他也很激动，每次见到他就好像有三天三夜的话说不完，“你也随皇上来了啊！”
温修远显得有些急虑，“你的手臂怎么样了？可有治好？闻当家呢？”
“手臂已经治好啦，你看！”元夕笑眯眯的抬起手臂让温修远检查，目光一动，发现他划来画舫上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白衣素雪，负手雅立，霎时间将这潋滟美景都比了下去，元夕震惊的对大黄道：“大黄啊我没看错吧，那是顾公子？”
顾云何向她展颜一笑，“闻姑娘，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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