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伊卡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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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你父亲的骄傲。
在那个为奥利安服务了一辈子的大学士和他家人的葬礼上，国王陛下将手放在自己的肩头，这样说。
眨眨眼睛，黑色短发的少年看看周围用同情目光看着他的人们，又看看家人的墓碑。然后，他告诉自己，该流泪了，伊卡莱。
在伊卡莱放声大哭，哭到双腿发软跪倒在柔软潮湿的墓园青草上时，他注意到了那些人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还有满足。
一种自身心态得到印证时才会出现的满足感。
就像几天前大火将那所巨大的房子吞噬时，被压在倒塌房梁下的父亲看着唯一成功逃出的自己的眼神，是无法言喻的欣慰与满足。
嗯，没错，他的确是父亲的骄傲。
因为他可以轻松的按照父亲的想法做好一件事，然后让周围的人露出欣慰而满足的神情。
哭的全身没有力气只得蜷缩在草地上的伊卡莱一边擦拭着仿佛没有穷尽的眼泪，一边在心底说：可我不满足。
不满足，无法满足。
心里有个巨大的空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如果要追溯那个空洞产生的时间，大概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预定了吧。
那之后，国王陛下念及去世大学士的衷心，将伊卡莱接入宫中，让他接管他父亲的工作——管理藏书室和负责收放传信用的白鸥与黑鸦。
于是少年轻易的来到常世的最高处。
权利、金钱、欲望、知识、爱情……等等等等，奥利安首都中心的纯白色建筑物中堆满了这些常世之物，只要打开王宫的大门就能感觉到自己瞬间就被它们埋没。
这么多的东西，总有一样，可以将那个空洞填满吧？
积极的尝试与人相恋，却连看到对方的脸都感到厌烦；在被施有魔法的房间中阅读每一本藏书，最后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不清楚这些知识到底可以用来做什么；思考过欲望之于自身是什么，得到的答案是现阶段完全无用。
那么金钱呢？
伊卡莱承认自己爱钱，但不执著。
没有不会不开心，有也不会很开心。
燃起了无数次兴趣去接触这些东西，又全部都在触碰到的瞬间被丢到阴暗的角落里。
而心中的空洞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大的要将作为主人的伊卡莱吞噬。
似乎只剩下那些常世之物最顶端的存在没有碰到了。
权利。
这个古往今来无数人为之痴迷的词语，是不是该用双手去感知一下呢？
再一次燃起兴趣，伊卡莱去接近了，接近距离这个词语最近的那群人。
不得不说鲁特·斯诺与他的弟弟很有趣，若他们两个人毫无联系只是单独的存在，就只会成为十分无聊的存在。但恰好他们是兄弟，是世界上除了父母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又恰好身为这个国家的王室成员。
简直能想到的恶俗元素全部都集中在这对兄弟身上。
这种恶俗，是伊卡莱相对比较喜欢的一种消遣。
鲁特是一个很好的观察对象，他有很多很多不同种类的欲望，这些东西塞满了他的身体几乎要把他撑爆。正因为如此，他非常的好接近，只需要一颗能让他的欲望膨胀的糖果就可以收服。
简直比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还要容易哄骗。
奥利安的第一王子殿下总是在无人的寂静夜晚向少年诉说着他的焦躁与理想。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坐在狼头王座上，但他的父王还活的很健康。
他想娶拥有整个大□□分之一财富的里德家的莉蒂希雅小姐为妻，可他已经有了婚约者。
他想成为被世人称颂的王，可那个身披紫袍自称全大陆最伟大魔法师的老女人告诉他，他只能拥有这个国家三年。
温柔的王子殿下想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每件事情都有巨大的阻碍横亘在他面前。
但伊卡莱对他说，只要拥有了权利，这些阻碍就变得如同羽毛一样轻盈。
是的，权利。
权利是什么？
看着周围人为此狂热、欣喜或者痛苦不堪的样子，伊卡莱将其拆开，探视它的构造。
然后他发现，权利就是权利。
真无聊。
不过在与权利接触期间，总是身披红衣的少年在去世父亲的遗稿中发现了一些秘密。
那个被国王称赞为忠心耿耿正直清明的学士，事实上永远比所有人都先知道鸟儿带来的信息是黑色还是白色。
上面不仅记载了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写着如何将看过的消息伪装成没人动过样子的方法。
这是……偷窥的欲望。
伊卡莱合上父亲的遗稿，微微偏头，得出结论。
从已死之人留在世间的欲望中，伊卡莱学会了如何在所有人之前得到讯息的方法。
但与父亲不同，他没有想满足的偷窥欲。
只是单纯的筛选着这些杂乱无章、对其他人来说很重要，但对自己来说毫无关联的小纸条，然后从中做出选择。
以便让事情在适当的时候有适当的发展。
这些是他在与权力的接触中得到的东西。
伊卡莱很庆幸自己当时去接触了“权力”这个单词，虽然这对他已经毫无价值，但由接触过程中引申出来的东西，却让他罕见的保持了长久的兴趣。
那就是如何把“无聊”变成“有趣”。
而这个变化的过程，可以让他把之前学习到的东西全部整合到一起。只要稍微变动顺序，奇妙的反应就发生了。
伊卡莱无法操控别人的爱情，但可以让相关对象在适当的时候见面；他不能抹消掉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可以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曾经发生；他无法改变书本上的知识，但可以选择性的教给别人他想让对方知道的；他更无法左右别人的抉择，但可以提供对方想要的解决方法。
所以鲁特王子的未婚妻爱上了图尔斯特，华茨第一公主出逃的消息不会传入诸位大臣的耳中，伯纳斯不会知道彗星降临的真正意义。最后，新登基的国王在经过深思熟虑后送给自己的弟弟一座巨大的雪山，却不知三年后弟弟将从雪山归来亲手埋葬他。
等到伊卡莱察觉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常世的最高处，面前的世界已变作一方棋盘。
但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棋手，也没有兴趣去掌握全局。
什么都规划好就不有趣了。
这与他的目的相悖。
所以他告诉自己，需要更多的自己无法掌握的事物加入其中。
幸运的是，他找到了。
在祖先留下的破旧箱子里。
是一张古旧的羊皮卷轴，上面写着两种语言。
其中一种不认识，剩下的另一种是伊卡莱所熟知的通用语。
其实很简单，那上面只有几个字：契约成立。
他想另一种语言应该也是这几个字。
羊皮卷的最下方是自己祖先隽秀的签字，旁边是应该是另一个人龙飞凤舞的字体，当然，用的是他看不懂的语言。
还有几滴看起来像是血迹的红色痕迹。
看起来就像什么不好东西的召唤卷轴。
不过这个卷轴是不是太简单点了？既没有华丽的召唤词也没有复杂的召唤步骤，看起来更像是他的祖先与糊里糊涂的对方造就的无用废纸。
不过这世界上无意义的事情那么多，不差这一张卷轴与他这样一个无聊到极致的人。
伊卡莱把卷轴平放在地面上，视线在上面扫视一圈，最终露出一个笑容，念出了“契约成立”四个字。
没办法，上面除了他祖先的名字，他就只认识这几个字。
奇迹——当然不是。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奇迹。
但的确有事情发生了。
藏书室中瞬间被烈焰色彩的光芒充斥，大魔法师留下的魔法痕迹在刹那变得不安，同时空气变得骚动而灼热。
眯起眼睛，以保护双眼不被光芒刺伤，伊卡莱极力在一片火红中寻找这股强劲魔力的来源。
终于，光芒褪去，屋子中重新恢复平静。
伊卡莱睁开睁开双眼，毫无意外的看到一个非常世之物正嚣张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双脚则交叠搭在自己常用的桌子上。
对方穿着黑色长衣，一张清秀英俊的脸孔半埋在领口白色的皮毛中。火焰颜色的长发被一根黑色丝带简单的绑起，从肩头垂落。而最引人瞩目的，大概是“他”被黑色眼罩遮住的左眼和与人类不同的尖耳。
“啊。”发出短促的声音，伊卡莱微微皱眉，好笑似的自言自语道：“还以为是更厉害的样子呢。”
立刻，对面椅子上的东西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用仅剩一只的深绿色眼睛紧紧的盯着伊卡莱。
许久，那个东西抬起手臂撑着脸颊，懒洋洋的开口：“吾乃伊莱，是以恶魔七柱贪婪之名应诏前来。”
“不过……”顿了一下，说出如传说中那样应诏台词的恶魔忽然变了脸色，他一脚踢翻了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大步上前揪住了伊卡莱的衣领。
可以清晰的看到，恶魔本是光洁的右脸浮现出鲜红色的图腾纹路。
微微偏头，恶魔对着伊卡莱露出了尖锐的犬齿，“我可不记得和谁签订过契约啊，人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伊卡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