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新生于春夏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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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新生于春夏节
关于时臣的最美的回忆就是那个晚上。
无论今后变成怎样的人，自己都会一直记得恩师那一晚的眼神吧。——对此，言峰绮礼坚信不疑。
之后，自己便如同父亲璃正和师父时臣所期望的那样，没有任何困难和疑问地走上了他们铺设好的道路。
因为工作内容的缘故，绮礼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都不在首都，而是在帝国甚至帝国以外的疆域四处奔波。
然而，不知是否出于师生情谊，只要绮礼没有要务在身，时臣总会邀请他去自家共度神圣夜和春夏节。除此以外两人也会有工作上的接触。这样，绮礼也不至于太过思念恩师的音容笑貌。
时臣的两个千金也循着长辈们的美好愿望和严格教养一年年长大。不知为何，绮礼感觉长女凛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每次碰面她都会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也从不主动向绮礼打招呼。每次都是时臣或者葵指出这样不礼貌，小淑女才会一脸嫌恶、勉为其难地对绮礼问好。
相比之下，内向文静的次女樱倒是意外地跟自己比较合得来。他还记得一年春夏节，樱在游览途中和家人走散了。自己沿着来时的路线寻找她的踪影，最终在一棵樱花树下发现形单影只的女孩，惶惑地张望着过往的人群。自己叫了她的名字，年幼的樱认出是他，几乎立刻露出安心而羞涩的微笑。
不过绮礼对于凛和樱的决定性的印象还是来自时臣的葬礼。
准确地说，那是作为“人”的远坂时臣的逝去和作为自动人形的TS-06K的诞生的过程。
那件事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捕获逃犯并将他带回首都，绮礼本以为又能和恩师一家小聚叙旧。不想自己还没好好地歇口气，就从父亲璃正那里得知了惊天噩耗：
在他不在帝都期间时臣遭遇刺杀，目前生命垂危。
理论上已经没有安然生还的可能。
恩师的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个事实炸得绮礼一时间无法言语，愕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璃正见他不做声，说出了更加冲击性的消息。
政府已经决定将时臣改造为自动人形，他的全部知识、技能、记忆都会保留。
不仅会保留他的大脑，身体机能还会大大强化。
“可是这么一来，他的夫人和两位千金会怎么想？”
平静地说出这一系列不幸的消息，璃正顿了顿，沉痛地道出心中的忧虑。
璃正由衷地为他们感到担忧。面对外在和本人一模一样的自动人形，远坂母女会如何与他相处。
对于这个问题，绮礼也非常好奇。不知何故，他觉得她们的态度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然后，答案很快揭晓了。
“你不是我的父亲！”
自动人形TS-06K调试完成、初始化成功后第一次和远坂家的人们会面之时，凛在葵夫人和樱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对它表现出强烈的拒绝。
“小凛……”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取代父亲大人！”
年幼的凛神情悍然地昂着头，完全是一副岂有此理的态度。
这个反应给在场的绮礼留下深刻印象。
他当然知道这位小淑女有多么敬爱、多么仰慕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反应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但是太过刚烈，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可不是大人的生存之道啊。
凛急切地想要从母亲和妹妹那里获得认同和支持，黑色的双马尾随着头部的动作大幅摇摆，稚嫩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小樱，你真的能认同这个东西是父亲大人吗？！”
她语调激烈地质问妹妹樱，然而樱忧郁、踌躇地低下了头。
“母亲大人！”她又转向母亲寻求支援。
可是葵夫人看着和丈夫一模一样的自动人形，悲伤地偏过脸，默不作声。
绮礼看着凛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就像一匹愤怒的小马，气势汹汹好像要踢坏刚送到家来的精致人偶，不禁生出一种可哀之外的情感。
小女孩涨红了脸，双眼控制不住地闪出泪光。
很快她察觉到这点。为了不让自己在大家面前哭出来，凛气冲冲地转身，啪嗒啪嗒，一个人跑出房间。
她一走，房间里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随行的中年男人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神态自若地端坐于旁，不时和对面的言峰璃正视线相接，好像在交换什么信息。
绮礼兴致盎然地观察起TS-06K的表情。
面对前家人的拒绝和否定，它非常符合自己的本质地、表现出完全的漠然和无动于衷。想要在它身上再次目睹远坂时臣本人优雅从容的风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场面尴尬地冻结了几分钟，它开口打破坚冰。
“——遗憾的是，自动人形没有感情。所以，我不能完全理解凛小姐为什么那么生气。”
它的嗓音和时臣生前的话音一模一样。
“我是否可以判断，今天拜访贵府给大家造成了麻烦？如果是那样的话……”
“不，没有的事。”
葵强自镇定地打断了它的话，语调温婉，神情悲伤。
“我丈夫的事，您都……”
“是，我都记得。”
TS-06K那张酷肖远坂时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陈述事实的口吻公式化地回答说。
“远坂时臣和他的家人的所有记忆，都由我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作为自动人形人格构成的基本数据而存在。这是由他本人拟定的计划中首要确保的事项。”
“啊啊……”
绮礼看到葵露出更加悲切的神色。
女人向它伸出了手，不知是在寻求依靠还是救赎。
“我丈夫他……”
“简单明了地说，TS-06K保留了远坂时臣深爱着远坂葵这个记忆，今后也会尽可能以此为前提和您相处。
“虽然TS-06K无法完全理解远坂时臣的感情，但是TS-06K是远坂家的自动人形，无论外界如何修改程序，都不会做出不利于太太您、凛小姐和樱小姐的行为。
“因为这是远坂时臣本人最后的意志。”
它语调平淡地做出这番陈述，端正的坐姿毫无动摇的迹象，直视前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杂念。
可是，自动人形没有心啊。绮礼想。
他转而继续观察远坂葵的反应。只见这位丈夫新丧、面色憔悴的妇人痛苦地低下了头，似乎能听到女性抽泣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新生于春夏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