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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背叛和第一次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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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林绿上班前冲了个澡。裸身站在镜前吹头发时她开始万分同情自己。
今天她用了新买的皂液。温热的肌肤表面渐渐干燥,一股地中海石头缝里的味道弥散开来。被吹干的头发蓬松披在肩上,散发着马鞭草香气。
闭上眼,叶林绿脑海里展开一幅画卷——海浪拍打着悬崖,崖之上长满野生马鞭草,她穿着白色纯棉吊带赤脚在草丛里穿行,吊带衫包裹着叶林绿饱满赤裸的身体。叶片边缘的细小锯齿令她微痛且感觉快乐,海风攀岩而上顺着她隐秘的缝隙钻进身体最深处……
叶林绿似乎受了惊,猛地睁开眼。伸下去一探,手指竟都湿了。
丁涛就在外面。但她知道如果就这样光着走出去请他充盈自己的身体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保守又无趣的男人估计会指着她的鼻子教育一番。
叶林绿只能默默把手洗净,穿上衣服。
她很想不明白一件事——明明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还要浪费这具身体。
闲置难道不是极大的浪费?海南不是打算征收房屋空置税吗?
在丁涛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别的男人上床,既无损丁涛的颜面又可以满足自身需求,两全其美,有何不可。
或许卫道士们唾弃她鄙夷她,可最起码她正视并承认了自己的欲望。
“我活的很真实。”叶林绿这么想:“我爱丁涛,也爱我的身体。丁涛,叶林绿,叶林绿,丁涛。这两个人我都不会辜负。”
走出浴室,在丁涛注视下,叶林绿穿好衣服。
她特别用心的装点自己。内衣是CK新款,前天特意手洗一遍挂在太阳下沐浴了整天的春日阳光。裙子是上下分体的套装,白色,薄纱,衣领设计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风格。这样的套装,外面再搭一件浅灰色针织毛衫,看起来很脱挑。最后,穿上和伊春逛街时买的鞋子,拎起黑色波士顿包,在玄关处左璇璇右转转,得意地问:“怎么样?”
丁涛看着面前青春鲜嫩的叶林绿,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个花钱精。叶林绿你天天跟伊春学有劲吗?她老公是跟国网合作做工程的,我是电视台扛摄像机的。我说你脑袋能清楚点儿吗?”
从他说出第一句话叶林绿心里就炸开了,脸颊倏的滚烫起来。她心底愤恨,却不能发作。耐着性子凑到丁涛面前娇声说:“人家今天是第一天出镜嘛。打扮打扮才不丢你的人啊?对吧。”
“你不用上蹿下跳费这样的功夫。我爸已经跟你们制片主任打招呼了,说你下半年办婚事,先好好熟悉熟悉制作流程,等忙过婚礼的事再出镜。”
叶林绿大惊失色,抓住丁涛的手臂追问:“怎么可能?周一开会时主任宣布过了啊。”
丁涛不耐烦的挥挥手臂,懒得再看她这一身晃眼的衣服。但凡叶林绿打扮的花枝招展浑身名牌,他心底就说不出的烦躁。“昨晚他们一块儿吃饭了,今天你们主任应该就会说了吧。”
见叶林绿低着头,半晌不说话,丁涛也不好再强硬下去。“你也不想想,刚出了小月子,不是该好好调养身体吗?你的工作已经转正了,就该办结婚的事儿了,你爸不急,我爸妈可还急着抱孙子呢。”
“可我还不想太早结婚。涛,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随便,反正不结婚不生孩子你就别想出镜当什么主持人。”
她可不可以抬起头,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对不起,上个月打掉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
同样的清晨,同样一时刻,田恬做着跟叶林绿相同的事。
她已许久没有直视自己的身体。久到差一点就忘记自己除了是个母亲,还是个有正常需求的女人。
生格格时,婆婆坚持顺产对孩子好,田恬在产房里足足疼了六个小时。所以她的小腹是光洁的,没有丑陋的术后痕迹。但因为侧切伤口较大,恢复性生活以后她总觉得痛,久而久之嵩北碰都懒得碰她。再后来,伤口渐渐好转,嵩北却觉得她的缝隙不再紧致,原先那种销魂的紧缩感消失了。于是性生活彻底鸡肋。
世人总是用最光辉圣洁的词汇形容母亲之伟大。但这伟大的副作用却不怎么美好。
还好,她醒悟的很及时,很充分。分居后在健身中心办了张白金卡,拥有了帅气迷人的私人健身教练Peter。Peter为她量身定制了瘦身计划。
显然,计划是成功的。
镜中的田恬依然一副小妇人模样,却是个风情万种的小妇人。胸部不大却很精致。生育的过程使得她的胯骨、臀部变得开阔、圆润、上翘。田恬开始迷恋自己的身体。常常触摸每一寸光滑的皮肤,然后听到自己的呼吸变急促,看到自己的神情很快乐。
既然生活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就让她享受无尽的以后。要真正忘记嵩北,首先应该让自己的身体接受第二个男人。
她总要迈出背叛的第一步。
同一个早晨,同样灿烂的阳光下,对于身体和欲望的关系伊春却没什么想法。
她搞不明白是女人都如此还是只有她是如此。
自从准备要孩子做一个母亲后,□□之于她就不再是单纯的快乐,而是精子卵子相遇的旅程。做的过程里,伊春的脑子总是想精子现在到哪儿了?通过宫颈顺利吗?宫颈壁上的小囊肿会阻碍精子的步伐吗?左右附件都通畅?输卵管不堵塞吧?精子会在输卵管内存活四天左右,卵子会及时赶到么?
章先生似乎也改变了什么。以前跟伊春在床上花样迭出百无禁忌,现在却规矩许多。
所以伊春光裸着照镜子的时候想的不是自己怎样怎样迷人,而是自己是不是哪里胖了哪里松弛了?她很沮丧,曾经那个美好的自己一去不复返。
吃过早餐,照例喝掉一杯黑豆粥,跟老公吻别,奔赴上班的路,和同事们打招呼,胡聊瞎侃,喝一杯含有植物植脂末的奶茶(明知会发胖),逗逗绿毛龟,打开电脑开始看稿。机械的重复上班日的程序。
还好,稿件不那么无聊——
妹妹她必须是表的。只有表的才有故事,只有表的才有助于胡编乱造,只有表的才令人浮想联翩。表妹是中国码字者的福利。阿筝,就是这样一个小表妹。
她刚从英国留学归来,一身朋克造型。网袜,套头帽衫,牛仔短裤,骷髅衫,十字架,烟熏眼妆,烈焰红唇。
……
看到这儿,伊春笑了。她也有个表妹,姓贾,名真真。从小伊春都唤表妹做:阿贾。
只是阿贾不走朋克路线,而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贯彻发嗲路线。难能可贵的是阿贾同志虽然爱发嗲,却不招人烦也不让人作呕。发嗲是她灵魂的一部分,与她的音容笑貌和谐统一。
阿贾远在伦敦,已是许久不见。
就在伊春对小表妹阿贾的音容笑貌展开全方位回忆的时候,办公室刚出炉的孕妇牛婷婷出了个小状况。
她开始发嗲。发那种令人想一棒子将她打晕的嗲。
怀孕的女人分两种。一种具有男人的气质,不把自己太当回事。另一种就是牛婷婷这种仿佛豌豆公主忽然神灵附体,空气会伤害宝宝,路由器会产生辐射,纯净水没营养自来水没过滤,总之全世界都不对劲都在伤害她和宝宝。
在她嗲声嗲气控诉空气、水、射线、噪音的侵害,娇嗔不断时。吴丽娜帮她倒水,苏贞大姐替她收拾垃圾。两人围着牛婷婷转。
大约每个办公室都会出现一个或几个妇女主任之类的好大姐。如苏贞、吴丽娜之类的。她们喜欢帮同事打卡签到,乐于给同事打饭倒水,整日在办公室点头哈腰笑的跟弥勒佛一般。伊春怀疑她们是否有受虐体质,如若不然那就只剩圣母附体这一个解释了。
“圣母玛利亚大约很忙。”伊春如是想。
一直沉默着的田恬摘下耳机,冲她打了个响指,而后食指冲天。伊春会意,端起手边喝了一半的奶茶起身走出办公室。
早晨还光芒四射的天空到了中午彻底暗淡,整个城市被雾霾笼罩。眺望远方,末世感扑面袭来。
都是PM2.5在作祟?或说都是人的欲望在作祟。
“叫上叶林绿晚上聚吧。刚好,去我的新公寓看看。”田恬说。
“好。”
“我有个你们都会感兴趣的好主意。”
“好。”
此时,窗外万家灯火,满室小资调调。田恬所说的‘好主意’就在茶几上放着——喏,伦敦iTunes音乐节的宣传彩页。
“去吗?姐妹们。”她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边问边开酒。
叶林绿半躺在沙发里,光裸脚面上趴着肥仔,它四肢悬空垂着,面部慵懒的神情说明它很享受被叶林绿上上下下掂来掂去的悠然时光。肥仔显然对叶林绿足尖的红色蔻丹很感兴趣,不时用猫爪轻柔碰触一番。
若说品评自己的身体,叶林绿最爱也最满意的就是这双脚丫子了。每每四月初,京城乍暖还寒昼夜温差很大的时候她就开始裸脚穿浅口鞋。当然,总有人问她“冷不冷”,她一律绽出甜美笑容摇头说不冷。
刚看到音乐节宣传单,叶林绿已经开始浮想联翩。要知道,背叛这类的事但凡有了第一次,那后面的第N次就不再是“能不能”的选择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
清晨和丁涛的对话激起她心深处难填的欲壑。如果注定要在丁家逆来顺受下去,那么她的身体就是唯一的反击工具。如此,她才能和他相处下去。
叶林绿破罐破摔地决定:好吧。嫁给他,生个孩子,然后离婚,彻底摆脱。
所以,她托着腮,活似个怀春的少女,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说:“去。”当然要去。不去,怎能知道英伦男孩床上技艺是否过硬。
田恬递给叶林绿一杯酒,顺便用足尖将那只比主人活的还舒服的肥猫仔挑了出去。肥仔惨呼一声,郁闷爬走。田恬嘬了口酒,尖下巴冲着衣帽间方向点了点。“喂,伊春,小林子要去。你呢?”
伊春端着一脸惊诧从衣帽间走出来,“田恬,说实话吧,其实是你被富商包养了要甩掉嵩北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爱怎么想随你。伦敦倒底去不去?”
“去……也是可以的。只是把章先生一个人孤零零丢在家里,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两个女人同时“切~~~”了声。
“嘻嘻。”伊春讪笑着补充:“不过我可以去看看表妹阿贾。也算探亲了吧。”
“就这么说定了。”田恬拿出笔记本,一边写一边勾勒嘴里还编排着:“预约订票,叶林绿负责;预约酒店,我负责;预约签证,伊春负责……”
一瓶红酒见了底,CD机里的唱片换了三张,肥仔打着轻酣休憩,女人们东倒西歪层层叠叠。
“喂,我要用红色拉杆箱,不许跟我撞色。”
伊春接着叶林绿的话说:“我主打庞克范儿,不许跟我撞衫。”
田恬挥挥手,懒得跟她们计较这许多,只叮嘱一句:“不许跟我抢男人。”
客厅忽然静默,除了Adele沙哑的歌声,什么都听闻不见。
倏的,三人嗷嗷乱叫从沙发上蹦跳起来。肥仔被突如其来的惊声尖叫吓的炸了毛,冲着三个神经质女人呲牙咧嘴。
火红的七月,是我们的。东伦敦,是我们的。iTunes,是我们的。iTunes的男人,统统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