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日常·宁静·补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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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此刻有些发懵，挺直腰身，手里还是握着那把漆黑的刀，怔怔地坐在桌前，静默地看着眼前氤氲的一切，越发觉得不真切。
桌子还是那方破旧的方桌，依旧同这个房间一样泛着浓郁的黑色。傅红雪从记事开始便坐在这方桌前吃饭，但从未有一次像此番一般。傅红雪谓之，托叶开的福。
与傅红雪不同的是，叶开似乎是生来就带着福泽的人。又或者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开整天带着一股莫测的微笑，就是让人想发气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那眼前究竟是哪般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傅红雪诧异至此？！
其实说来也不怕人笑，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寻常人家最为常见的一顿家常便饭。傅红雪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花白凤亲自下厨与他同桌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记忆已然模糊，那么必然是很久远的事了。
从很久之前他便在永无止境地拔刀拔刀拔刀！没有拔完刀便吃不了饭，所以从很早开始，他便是一个人在这方小桌上吃着已经冷透的饭菜。而花白凤总是在一旁淡漠地看着神龛，等到他落筷的刹那，又吩咐下接下来的任务。这样的生活便是他的日常，似乎终年不变……
再后来傅红雪便不愿意同他人一桌吃饭，因为他很奇怪，他吃饭的时候总要握紧他的刀，因此他只能用一只手吃。于他而言，多一个人只是多一双筷子，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变化，即使是翠浓也是这般。在翠浓跟在他身后的那段岁月，他吃饭的时候也从未考虑过翠浓的心情，总是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吃。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同翠浓情深缘浅，一切因缘际会既有天定也有自作自受的成分在里面。
而如今看来，多一个人似乎并不只是多一双筷子可以忽悠过去的，至少多一个叶开就绝不是多了一双筷子，而是多了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嘴！
三个人围着一张方桌，将背对神龛的那一面空着，面对神龛的那一面坐着花白凤，叶开和傅红雪相对而坐，分别坐在花白凤的左侧和右侧。桌子上的菜色也并不能跟城里那些灯火繁华的大酒楼的招牌菜相提并论，但几碟小菜，荤素均衡，热气腾腾的汤。傅红雪却怎么都觉得遥远，尤其是汤气后面叶开灿烂的笑脸，好似一触便会消散一般……
傅红雪还是闷着头，吃一口饭，配一口菜，吃得很慢。可叶开却不是个会安静的主儿，先殷勤得给花白凤夹菜，一口一个“花伯母”叫得特别甜。叶开并没有喊花白凤“母亲”或者更为亲切的“娘”，一方面，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总要有那么一个过渡期方能接受，饶是开朗如叶开，亦是如此。另一方面，他顾虑傅红雪的心情，他怕他一口一个“娘”喊过去了，把傅红雪同这里的最后一点牵绊也扯断了……
相比于自己十多年来在外的漂泊，傅红雪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他不想一口一个娘，一声声的刺激着傅红雪的敏感神经，告诉他他是个父不详母不详的人，诉说着他不幸又可悲的前半生，如果可以，叶开希望时间可以倒转，他从未说出那些残忍的真相。所以，叶开只叫“花伯母”，或许十分任性，但岂非又可笑得情有可原？
花白凤也没有介意叶开的这些称呼，任何一个母亲在见到二十年未见的儿子，都会忍不住想听听孩子的唠叨，碎碎念着这些年的家长里短，听着他那些传奇又让人心疼担忧的江湖经历。
花白凤自然不会例外，她不是个话多的女人，否则也养不出傅红雪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儿子。但好在叶开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从小时候跟叶父叶母在一起的日子，到后来在黄山道观学剑的事，又提到跟着小李探花学习飞刀跟李曼青水火不容吵吵闹闹的日子，以及丁大小姐闹过的那些笑话。事无巨细，叶开都拣些开心的事讲给花白凤听。
花白凤自然很受用，暂时哪里还会去计较叶开这些细枝末节。花白凤无疑是个能等的人，她能等十八年，养大傅红雪让他去报仇，自然也能等到叶开真心喊她娘的那一刻。
让傅红雪苦恼的是，叶开每回殷勤地给花白凤布菜之后，也会多管闲事地顺手给他添置些菜，大多都是些肉。当着花白凤的面，这让傅红雪拒绝也不是，他也不是那么费力不讨好的人，只能慢慢地吃掉。顺带给叶开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
叶开就当傅红雪默许了。叶开这样的人，必定是你退一寸他进三尺，对于夹菜这种事儿开始乐此不疲。从此之后，傅红雪吃饭的习惯，从吃一口饭，配一口菜，直接变成埋头吃饭……
傅红雪不以为然，倒是花白凤对两个孩子之间互动那若有若无的诡异默契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每每此刻，叶开便能再讲件幼年趣事儿成功转移话题。傅红雪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一点点记在心里，慢慢勾勒出叶开的童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石屋里，生活似乎变得平静起来，没有江湖那些勾心斗角，阴谋阳谋，腥风血雨，也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些累累血债。每天都有那么一个人在耳边碎碎念，他脸上总带着欠揍的笑容，可却又让人舍不得打。一连几天，花白凤还是寡言少语，但她总是会静静地听着叶开啰嗦抱怨，似乎怎样都不会烦似的。
这一切就似一个虚幻的梦，由他们三个人共同铸造的梦，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回来，忘记了江湖中的一切纷扰，没有金钱帮的逼迫，没有公子羽的暗藏玄机，也没有鸿宾客栈一室命案，更没有魔教重出江湖的威胁！
他们就像最最平凡的母子三人过着最最平实的生活。这里没有小李飞刀，没有快刀无双，有的只有一对奇怪的兄弟。一个笑脸盈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一个面若冰霜却丝毫也不见烦躁地听着另一个人聒噪。
最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三个人都无疑是聪明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手打破这明摆着脆弱不堪的假象。还自欺欺人拼命维持这份岌岌可危的平静。
叶开近来的日子过得十分辛苦，自从那次他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他被人用迷药迷晕了，傅红雪又再适时补充了他还中过魔教的剧毒之后，花白凤这个魔教大公主的心里积蓄了二十年没用的母爱开始泛滥了。
自那以后，最最让叶开受不了的是，花白凤一天三碗的汤药伺候。每日饭前，花白凤都会先端上一碗浓浓的黑呼呼的汤药，一股刺鼻的味道，叶开第一次喝了就深感此乃世界上最恐怖的味道！
叶开每天喝完药都能跟个小孩儿似的，跑到傅红雪面前求安慰。傅红雪先前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坐在一旁自己做自己的事，听着叶开发牢骚。后来，大抵是叶开念叨的太多了，傅红雪也忍不住激起了难得一见的玩心，竟然捉弄叶开一番。
这一天，花白凤又绷着一张脸，一脸严肃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搁在叶开面前。叶开心里咯噔一声响，连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特别虚伪，讨好道：“花伯母，可不可以不喝啊？”
花白凤还是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肯定地说道：“不可以。”
叶开连忙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只能憋足一口气，捂着鼻子在喝完一碗颜色诡异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刺激他味蕾的药之后，叶开又开始苦着一张脸凑到傅红雪跟前，晃荡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特别委屈地说道：“红雪，花伯母她可真是太热情，那碗药的味道实在是太恐怖了！”叶开咂吧咂吧嘴，一回味还满嘴恶心的味道上涌，别提有多难受了！
傅红雪淡定地看着叶开的脸，状似不经心地淡淡道：“那是五蛊毒蛇羹。”
“五蛊毒蛇羹？！”叶开吃了一惊，莫名得冷汗直冒，“这难道不是强身健体提神用的吗？”五蛊毒蛇羹，这个名字一听就十分惊悚！叶开不由开始反胃。
傅红雪很平静地点头道：“确实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用的是五种魔教特有的毒蛊再配上七种剧毒的蛇熬出来的药羹。”
五种……毒蛊？！七种……毒蛇？！难怪他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傅红雪毫不意外地看到叶开的脸惨白了，冷汗淋漓，眼角不由有了些许笑意，淡淡道：“这都是母亲的一番心意，五种毒蛊和七种毒蛇都是世上罕见，母亲也是为你好，你再这样喝下去，不日便会百毒不侵。”
傅红雪的话说得很平静，还有些许歆羡的意思。叶开早已无法察觉，他已经受不了，一把抓住了傅红雪的衣服，惨白道：“红雪……我……呕——！”
傅红雪：“……”
所谓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大概就是这……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日常·宁静·补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