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湘**晚

14、唱到最后的歌（上）

　　“若谦，好歹吃点东西吧。”

　　顾若谦缓缓睁开眼，看向身边这个人，半晌，轻轻笑了笑：“小乌龟，是你啊……”

　　程归一顿，叹了一口气，“是我。阿微怕吵到你，在外面呆着呢，要不要我喊他进来？”

　　“让他进来，恐怕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吧……”说着，忍不住笑了。

　　笑容苦涩。

　　程归侧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潮湿，努力平稳了声调：“不会的，你知道，阿微比我更关心你。你这次……他也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是我对不住大家……”顾若谦抬起手，指尖擦过程归的眼角，“让你们担心难过了，抱歉……小乌龟，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小夕该带着一群人把我灭了……”

　　听到顾若谦这么说，程归忍不住扑哧一笑，眼睛却还是红红的，噙了泪，光芒点点，微微闪烁。

　　“不需要带人，就你这身子骨，楼夕那家伙一只手就够了……”

　　顾若谦眸光一暗，故作心碎道：“真是交友不善啊，都重色轻友到这个地步了……哎……”

　　程归笑：“好啦好啦，若谦，赶紧把粥吃了……”

　　顾若谦却推开碗，“我不饿。”

　　程归皱眉：“自从醒过来，你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顾若谦，你不要命了？！”

　　顾若谦微微一笑，不答。

　　程归忍耐地压住火气：“顾若谦，就为一个男人，值吗？！”

　　“小乌龟，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程归炸了，“若谦，你可不可以为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想一想？！你要刻意寻死，我们却不可能见死不救！所以，我请求你，可不可以为我们，善待自己，好好活着？”

　　“小乌龟……”顾若谦轻轻叹气，“对不起。”

　　程归“哼”了一声，再次把粥碗递到他的面前。顾若谦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小乌龟，帮我把阿微叫进来，好吗？”

　　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

　　秦微轻轻带上门：“若谦。”

　　就这么片刻功夫，顾若谦已经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手里的粥碗半倾，青白相间的清粥就要洒了出来。

　　秦微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伸手接过碗，放在床头柜上。

　　“若谦……”秦微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了就会惊扰了面前的这个人。

　　顾若谦显然睡熟了，没有任何回答。

　　秦微小心地伸出手，隔了一公分的距离，指尖沿着他的面容的轮廓慢慢勾勒，细细描绘。

　　顾若谦本就纤瘦，现在脸颊深陷，越发显得清减憔悴。

　　白皙的面容，血色早就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层青色的灰败色彩。

　　大约还是睡的不熟，感受到身边有人，顾若谦的眼帘颤了颤，悠悠张开。

　　“阿微？”

　　“是我。”

　　“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你只是迷糊了一小会儿。”

　　听到他这么说，顾若谦忍不住微微一笑：“阿微，你撒谎都不眨眼的吗？”

　　错开他的视线，秦微故作轻松道，“粥凉了，我让小归再给你买一份。”

　　“不用了，阿微。”顾若谦拉住他，“我只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知道，如果问小乌龟，他肯定不会告诉我……”

　　“若谦……”秦微垂下眼。

　　含了笑地将他望着：“阿微，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秦微沉默了片刻，沉声开了口：“如果就这样拖着，不出半年……但是如果现在就接受修补的手术，若是手术成功，也许……还可以多活几年……”

　　“如果失败呢？是不是就会立即死掉？”

　　秦微没有说话。

　　顾若谦却很明白，于是兀自笑了。

　　“若谦，我和小归商量了很久。手术的风险太大，我们……”

　　“我接受。”

　　“嗯？”秦微一愣。

　　“我说我接受手术。”顾若谦垂下眼。

　　“若谦，你要知道，手术的成功率只有45%。而如果保持现状的话，只要找到合适的心脏，你就有救了……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接受手术吗？！”

　　“对。”略一点头。

　　秦微顿了顿，慢慢开口：“为什么，若谦？”

　　握在他的手，顾若谦淡淡道：“保持现状就是成天在床上病病歪歪地躺着，让你们伺候着。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悲不能喜，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顿了顿，接着道，“你说等，可是……你觉得他会给我们一丝一毫的机会吗？呵……不会的……恐怕，他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呢……”

　　秦微皱了皱眉：“他毕竟是你爸爸……”

　　顾若谦挑眉一笑，万般讽刺，“爸爸？他何曾尽过一个做父亲的义务？我一出生就被他放弃，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他还是我的爸爸了……”

　　秦微伸出手，想将面前这个人抱进怀里，却抬了一半，生生忍住。

　　拥抱，他没有权利。

　　“阿微。”

　　“嗯。”

　　“安逝这个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了。”

　　“好。我和小归商量的也是今天就安排你转院。”

　　微微一笑：“谢谢。”

　　“我们之间，谢什么。”

　　·

　　G城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

　　所以程归他们当天就安排他转移到了这里。

　　“若谦，根据你的身体状况，阿微和专家们已经把手术时间初步定好了，就在下周三。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再考虑考虑……”

　　顾若谦看着窗外的目光没有收回，只是淡淡地：“小乌龟，我不会后悔。”

　　程归叹了一口气，顾若谦的决定，向来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终于不再劝说什么，只为他压了压被角，关上门退了出去。

　　顾若谦望着窗外的目光却倏地一闪，长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双唇最终还是勾出了一个苦涩的弧度。

　　这是一场赌局。

　　赔上命。

　　却必输无疑。

　　·

　　安逝在病房外站了很久。

　　直到程归从房中走出来，告诉他顾若谦已经睡着了，他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程归和秦微对他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只是碍于顾若谦，才没有直接、立刻把他轰走。

　　睡熟的顾若谦褪去了平日里的倔强和冷清，眉目显得柔和许多。

　　安逝伸出手，轻轻抚过他消瘦的面颊。

　　银白的月光洒下来，更显得肤色苍白。

　　瘦了。

　　安逝心中一疼。

　　五年前还是圆润饱满，即使五年后初见清减许多却也不像此刻这样--

　　瘦骨嶙峋。

　　他握住他的手。

　　是他的错。

　　不该把手机忘在桌上。

　　不该让他误会。

　　如果他早知道会让他变成这样，他一定会当时就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若谦，是我不好……”发出的声音有些颤颤的，“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看到你这样……我宁可躺在这里的人是我……这句话可能你会觉得很俗，可是……我现在心里真的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让我代替你痛苦呢……”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所以只敢在夜里趁你睡着了进来……若谦，你一定要挺过去……好吗……”

　　顾若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

　　安逝怕他会立刻醒过来，忙站起来。

　　谁知道他只是嘟囔了几句，却没有睁开眼。

　　安逝放下心来，走过去将手贴到他的眉心，低下头附在他的耳边轻轻道：“若谦，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