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之瞳》绿童

41、易主

　　“你要去哪里？”慕容呈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握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前，挡住蓝若雪的去路。

　　蓝若雪下意识把旅行箱放在身后，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想去看望弟弟，很久没有见他了。”

　　“你哪里都不能去！”慕容呈命令道。

　　“可是……您交代的事我都完成了，那……”

　　“那什么！”慕容呈突然又咧嘴笑起来，走向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说：“事情还没完呢，我还需要你继续帮我，一直帮。”

　　慕容呈又似恳求又似暧昧的语气让蓝若雪胃里一阵翻滚，她想抓下慕容呈的手，却反被握住，往他那里一拉，慕容呈嘴里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宝贝，别让父亲失望了，嗯？今天可是父亲的大日子啊。”

　　电视机里，主持人和记者们用激动异常的声音报道着雷霆集团的各种负面消息，表情堪比中世纪的欧洲国家执行死刑时，围观的群众。有人拼命按着遥控器换台，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忧心忡忡，有人直接拿起遥控器摔向屏幕。

　　最后那个正是雷宇。

　　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能克制自己的嘴，努力不让狠毒的咒骂玷污了它。遥控器和电视机几乎玉石俱焚，发出的巨响惊醒了卧室里的雷老。

　　他躺在床上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却只有一丝含糊不清的呜咽传出，没有插着针头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一个抽搐，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玻璃碎了一地。雷宇闻声，进来见到爸爸醒了，也没在意地上的相框，坐到床边欣喜地握住爸爸的手。

　　“爸，你醒了？”

　　雷老却“呀呀”地说着什么，手一直想要挣脱开，眼睛斜斜地看着。雷宇这才伸手去捡相框，有些褪色的照片脱落了下来，里面站着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露出稍微紧张的微笑，旁边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子，大概只有10岁，而另一边却被火烧掉了一大个角。

　　雷老接过照片，手指却在缺了的那一角上比划着，眼有些红，似有感慨万千，他又握了握雷宇的手臂，因为中风的原因，雷老的语言系统似乎也受到的损伤，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直“咦、咦”地叫着。

　　雷宇看着此时脆弱得像个婴儿的爸爸，也是说不出安慰的话，轻轻拍着把雷老又哄睡后，他便离开了。是今天了，终于还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下午，慕容呈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入了雷霆集团的办公总部，一脸春风得意的他身边跟着面无表情的蓝若雪。从前厅到董事会议厅的一路上，雷霆集团几乎每位员工都摆出一副“热烈欢迎”的脸，希望能给新董事长一个好印象。但一看清跟在旁边的是蓝若雪时，大家都惊讶不已，这证实了传闻是真的，蓝若雪的确仍然忠心于她的养父。

　　蓝若雪尽量不让自己和他人有眼神接触，她害怕看见那些眼睛里发出的厌恶和责难，但到了雷宇的面前，她的心还是慌了。

　　雷宇却并不意外，他坐在长桌的尽头——董事长的专属座位上，完全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只是两排牙齿不禁用力咬在一起，似乎要把对方咬碎，原本就薄的嘴唇此时简直像刀锋一样，和双眼一起发着咄咄逼人的寒光。

　　慕容呈笑容满面地走向雷宇，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雷宇只是仰了仰头，还是不愿让，慕容呈收起手，说：“阿宇世侄，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可不是小孩子了啊。”

　　他一副长辈的模样让雷宇直觉厌恶，见他身后几个保镖样的人物向前走了一步，态度强硬，雷宇只好让步，猛地站起来，重重的办公椅被推到身后的墙上，经过蓝若雪时甚至连一眼都不看她，直直朝门外走去，一边拨通了阿一的手机。

　　“不用找了，人已经光明正大地回来了。”说完便挂断了。

　　阿一和墨语刚到慕容呈所住的高级住宅区外，正想着怎样溜进去，现在倒好，白费功夫了。

　　“那女人居然还有脸回去！”

　　“蓝姐姐不是自愿的，肯定又是慕容呈拿飞鱼来要挟她。”墨语为她打抱不平着。

　　阿一叹了口气说：“都不重要了，阿宇他……操！”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忍不住大声骂了出来，忽略墨语的愕然，拉着她上了车。

　　“现在我们该去哪啊？”

　　“还能去哪？回家！”

　　傍晚，墨语在雷老身边候着，帮他掖被子的时候，那张照片掉了出来，原来他一直抓着，睡得沉了才松开了手。墨语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父子，年轻的雷老，年幼的雷宇，似乎岁月也不能抹去雷老身上的威严，看着雷宇当时已经瘦削的脸庞，墨语不禁笑了起来，笑过后又有些遗憾，因为照片里的两父子并不亲密，都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像两个士兵一般。

　　但仔细看，墨语发现照片被烧毁的那一块上面，雷老的手并不是背着的，而更像是扶着些什么，没等她想太多，雷宇进来打断了她的猜想。

　　雷宇眉头紧锁，和墨语点头示意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斜斜地靠着，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不知道他到底是放松还是紧张。

　　墨语先打开话匣子：“雷宇哥哥，这照片怎么会烧成这样？”

　　雷宇接过照片，沉默了一会，嘴角微微上扬起来，答道：“小男孩都不乖，恶作剧罢了。”

　　“哥哥你小时候也那么瘦，脸尖尖的，好像那时候就长大的一样。”

　　“呵……是啊，我是没怎么变吧。可是，爸却已经老了，老得太早，太突然了。”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墨语转身看着呼吸平稳的雷老，心里想着第一次来雷霆府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第一次和他去练枪的时候，当时她还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是意气风发，威严肃穆的，可病魔似乎一下子就把他给击垮了，她再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

　　静了一会儿，雷宇突然又说话了：“她跟着慕容呈回来了，她应该逃得远远地才对，她应该感到羞愧才对，可是今天见她，却是一脸从容淡定，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一样，呵……我算是败了，输了事业，输了爱情。”

　　“蓝姐姐不会是那种寡情的人。”墨语辩护着。

　　“她不是谁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雷宇激动起来，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吓得墨语身子往后一缩，不敢再说话。

　　雷宇把照片扔在地上，重重往椅背一靠，双手捂上脸。

　　墨语识相地说了晚安便离开了，走时连捡起的照片也忘了还回去。回到灵缘居时，阿一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嗯？哦，居然把它给拿走了。”说着，把照片递给阿一。

　　阿一刚碰到照片便已经看清了，他心里一惊，突然松开手，照片掉在地上。

　　“你干嘛不拿好啦？”墨语埋怨着把照片捡起来，坐下来仔细研究着那烧掉的一角。

　　“欸，你说怎么雷老会把这烧坏的照片抓在手里啊？这照片没什么特别啊，又不是见不到雷宇哥哥了。”

　　“他把这照片抓在手里？”

　　“是啊，好像特别宝贝一样，睡觉都抓住呢，我以前都没发觉有……”话没说完，阿一就一把将照片拿走，“你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啊？差点没被你撕烂！”

　　阿一看着照片不回答，嘴巴紧紧地抿起来。

　　墨语见他奇奇怪怪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见有反应，便失去兴趣地说：“你看够了没啊？”

　　阿一喃喃地答说：“再看一会儿……”

　　“我要洗澡睡觉啦，你不走吗？”

　　阿一还是没反应，墨语眼珠子一转，用力捏起他的耳朵，凑过去大声说：“我、要、洗、澡、了！！！！”

　　“啊！耳膜都要破了啦！洗澡就洗澡呗，你还怕我偷看你干瘪的小身板啊？”阿一揉着耳朵喊回去。

　　“谁、谁干谁瘪啦！你又没见过！”

　　“我当然见过啊~就在这房间里见的呢，不过你头发都挡住就对了~唉，还不是小屁孩一个。”阿一恢复了精神，打趣道。

　　墨语这才想起，住进灵缘居的第一晚，阿一这个混蛋就在她洗澡的时候闯了进来，她红着脸急得大喊：“我已经不是小屁孩了！我身材好着呢！”说着把照片夺了过来，然后拼命把阿一往门外推。

　　“好了好了！我自己会走，谁稀罕留在这啊~”

　　门“砰”一声地关上，墨语背靠着门，心脏激烈地撞击着胸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她不受控制地用力呼吸着。

　　门外的阿一没有走，复古的木门上是一层白纱，他看着上面映着的人影，心中一动，的确，墨语已经日渐退去往日的稚气，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女人了。女人？这个词明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名词，可一加到墨语身上就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他的心忽然慌乱起来，匆匆离开，脑海里却有个声音不停在说：“女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