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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二十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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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轩把清粥和几个小菜端到桌上,吃了止疼药,膝盖没那么疼了,但整个人累得发虚,可能是那天晚上连夜赶回来以后,一直没休息好。
荣妙还在床上,睡得有些轻微的鼾声,甘子轩走到阳台上,拿起水壶给几盆花草浇水。
那株跳舞兰无声无息地开出了一朵粉白色的花,只是半掩在宽大碧绿的叶子里,仿佛欲说还休的淡淡唇色。。
他低头仔细轻抚了一下柔嫩的花瓣,抬起头的时候竟然一阵晕眩,撑着阳台站了会儿脚下才稳住。
“不好意思啊,自打怀孕后就特嗜睡,跟猪似的。”
荣妙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挽着长发跟他打招呼,看看桌上的粥菜又问:“碗筷在哪儿?我来盛粥。”
“你坐,我来。”甘子轩定了定神,走到餐桌边。
荣妙喝了口粥,语气仍旧不死心:“你瘦了很多,气色也不好,明天还是跟我回北京好好检查一下吧!”
甘子轩看着碗里的粥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笑笑:“不是说好了吗,明天成子先过来接你回去,我这里事儿一完就过来。”
若饴的阿姨还在医院,她那样的生活能力,叫他怎么放心离开?
荣妙不大相信,歪着头仔细看他:“真的?”
他苦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荣妙沉默,说话不算话的那个,是她。
十年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不守信用提前退出,那么,根本不会出那场车祸,他现在,也根本不用受这样的折磨。
她也没了胃口,筷子撩着碗里的米粒,就是送不到嘴里:“总要检查了才安心,成子知道你的腿有问题那天,整宿都没睡好,我们……都挺为你担心的。”
看她脸色暗淡下去,甘子轩轻声安慰:“我自己清楚,不会有什么大事,放心,我会当心自己。”
荣妙还没说出话来,胸口一阵恶心,冲到卫生间吐了几口清水。
“你看你这个样子还跑来跑去,要有什么事叫我怎么跟成子交代。”甘子轩递给她几张纸巾,“你们两个,都当了爹妈了,早点儿把事办了吧。”
荣妙按按嘴边的水渍,很理所当然地说:“我和成子早说好了,你没有得到幸福之前,我们也不会过自己的小日子,在这一点上,我绝对会说到做到。”
“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很好,你和成子,庸人自扰。”甘子轩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几年除了工作,就是世界各地周游,围在你身边的女人是挺多,可是见你跟哪个一起出去过?每次还不是一个人?”
“说不定,很快会有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荣妙,还是根本就是自我安慰,反正就是这么脱口而出。
“就是——电脑屏保上的那个人?”荣妙紧追着问。
这话让甘子轩措手不及,那张照片就是上次老街上若饴帮他擦汗的时候,那个朋友拍的,上面若饴专注的侧脸太可爱,他没控制得了自己,做成了屏保。
十年的感情,他神情的点滴变化逃不过荣妙的眼睛。
刚刚他在厨房的时候,她曾经去书房看书,无意间碰到了电脑鼠标,就看到那张照片。
她微笑着继续试探:“很漂亮啊,还有,那个孩子,我看着,总觉得特别像一个人……”
“荣妙,安心养胎,操心太多对孩子不好。”甘子轩打断她。
荣妙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这怎么叫操心啊,我是为你高兴,当初你申请到S市来工作,我们都还很纳闷,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可以让你安定下来的人。”
甘子轩只淡淡笑笑:“粥要冷了,多少再吃点。”
荣妙点头,眼睛还深深看着他:“子轩,当初那场车祸你一点责任也没有,所以,你不需要拿自己的幸福去作偿还,你有权力,得到真正的幸福。”
晚上荣妙住在他的房间,他睡到书房的沙发上。
累到浑身酸痛,可还是睡不着,甘子轩坐起来点了根烟。
那天他已经到了北京,做医生的发小罗育成帮他约好了第二天的全面检查,刚放下行李却知道了若饴家里出事,他直接拎着登机箱就折回来了。
罗育成急得抓狂,可是第二天几台手术,又走不开,荣妙一听说,就赶了过来。
他打定了主意,等若饴阿姨没事了再过去检查,也没多招呼荣妙。
但是今天上午成子打电话来说,荣妙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急了,匆匆忙忙赶去把荣妙从宾馆接到家里,晚上也不敢放她一个人住宾馆。
荣妙,他曾经的未婚妻,现在是成子的未婚妻,他知道他们两个一直对他心存愧疚,尤其是那场让他付出了沉重代价的车祸以后,他终于能对那段感情放手,而他们,却对他的事更加上心。
他也听得懂,荣妙刚刚话里的深意。
荣妙不像若饴,她从来就聪明通透,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也同样对别人的心思洞察入微。
但这次她的感觉还是有点偏差。
他确实曾经打算,要拿自己的幸福去做偿还,因为那是他永远无法推卸的罪责。
可是现在,事情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乐若饴,那个笑起来和生气起来都像只小猫一样的女子,总是倔强不驯却外强中干的小妈妈,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他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幸福。
第二天陪阿姨做好整套检查已经是下午,检查很细致,各项结果都显示盛慧珠身体恢复得不错。
可若饴发现阿姨忘事儿的毛病更厉害了,给她带来的换洗衣物日常用品都不记得放在哪儿,说话也是常常说了上句忘了下句,而且很容易暴躁,专职的护理说若饴不在的时候,她发了好几次脾气。
阿姨一向好强又独立,这样动弹不得又要仰仗着乐明生的眷顾,心里肯定不痛快。
若饴又有点不放心,索性把雨果托给了钟婧媛,完完整整陪上阿姨一天。
傍晚的时候若饴推着阿姨去楼下散步,草坪旁一个胖胖的老年妇女上来打招呼:“哟,这不是慧珠吗?这是怎么啦?”
盛慧珠茫然地想不起来,若饴不好意思地解释:“阿姨您好,我阿姨她有点脑震荡,有些事儿暂时想不起来,就会好的。”
“哦……”胖阿姨恍然大悟,“我说哪,上个月,秀芬过世的时候,我们还刚见过那,怎么就不记得了。”
原来是和阿姨一起去下乡插过队的朋友,若饴忙替阿姨跟她聊了几句。
这胖阿姨的儿媳妇在这儿生孩子,送好晚饭准备回去,没什么急事,人又特别健谈,自来熟地拉着若饴东拉西扯个没完。
聊着聊着发现盛慧珠头歪着要睡过去的样子,胖阿姨热心地帮着若饴一起把她推回去。
“唉,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以前我们一起下乡的时候,就属慧珠最聪明能干,人也俊俏,喜欢她的男队员不要太多,可她偏偏……”
胖阿姨感慨地叹了口气,又追问了一句:“肯定都能想起来吧,她一直一个人,也不跟我们联系,我们这些老姐妹都想和她走动走动呢。”
若饴很高兴还有人想着阿姨,立刻笑着说:“能,就是可能还要点时间。”
胖阿姨怜惜地看着盛慧珠:“最好啊,是把该想的都想起来,有些人啊,唉,忘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