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若饴》云**心

36、（二十五）上

　　若饴睁大眼睛：“我爸爸？什么时候？”
　　“乐叔叔说，如果你方便的话，就现在。”浩东小心地说。
　　父亲要见自己的女儿，居然需要这么卑微，若饴积淀在心底的愧疚全部浮了上来，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说：“好。”
　　车子停在以前自己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浩东给若饴拉开车门，看着雨果的眼神很不舍：
　　“姐，你能不能多让我来看看雨果？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去美国了，两年的课程，会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们……”
　　若饴又是一个吃惊，愕然地看着他。
　　浩东赶紧解释：“姐，你放心，只要你过得好，我不会再打扰你，我就是挺舍不得你们的。”
　　若饴看着他近乎哀求的眼神，好像又看到那个期待地看着她，要她带进校门的小男孩，心里觉得不忍。
　　“好，”她点头，又补充一句：“去了以后也常回来看看。”
　　浩东很振奋，却很坚定地摇头：“不，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完成学业，我一直希望，在你的心目中，能做一个有能力有成就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没变。”
　　若饴暗暗又捏了一把汗，只怕他说出什么让她前功尽弃的肺腑之言。
　　可他却一脸释然：“我想过了，姐，其实，没有什么比做亲人更好，既可以有一辈子也剪不断的联系，又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扶持，比任何感情都要来得牢固和持久，所以，我这辈子，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弟弟。”
　　“不过，姐，两年以后，你一定要幸福，不然……”他有点没底气，但还是肯定地说了出来，“我说不定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幸福是不能签合约下保证的，我尽量吧。”若饴压住心底的那股酸涩，“不管两年后是什么样子，我都希望，你是我们一家的骄傲。”
　　浩东没有进去，西餐厅通向VIP包间的走廊宽阔敞亮，近四年没有正面相见的爸爸，就坐在里面。
　　有太多的东西刷得一下涌出来，挤得若饴心上只剩一条窄窄的缝。
　　环境奢华得声势浩大，雨果又兴奋又紧张，小手抠着若饴的肩膀：“妈妈，这是哪里啊，我们要去看谁啊？”
　　若饴拍拍她的背：“就是送你礼物的那个慈祥的老爷爷。他，是妈妈的爸爸。”
　　那一声“爸”鲠在喉咙里太久，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干涩而颤抖。
　　乐明生已有些花白的眉毛颤了一下，声音尽量平静：“嗯，坐吧。”
　　若饴没有马上坐下来，捏捏雨果的小指头说：“雨果，叫外公。”
　　雨果有点畏缩，大眼睛扑闪了好几下，才奶声奶气地低低叫了句：“外公……”
　　乐明生立刻受用地眉开眼笑：“嗳——囡囡真乖。”
　　母女两个坐了下来，一道一道菜式按顺序端上餐桌，没有一样不是若饴爱吃的。
　　隔了太久，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若饴又没什胃口，吃得又慢又安静
　　“囡囡喜欢吃什么啊？外公让他们去做！”乐明生发现雨果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地问她。
　　“芦笋炒小牛肉！”
　　若饴吓了一跳，这小丫头，记性怎么这么好！
　　赶紧教育她：“这里没有这个菜的，雨果，快点把盘子里的菜吃干净。”
　　乐明生一开始没听清楚，耐心地又问了两遍，立刻吩咐服务生额外去做一份。
　　若饴不好意思：“爸，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你小时候，爸爸还不是这样宠你？”乐明生不以为然，又有点伤感：“小孩子嘛，也只有在身边的时候，才可以宠宠。”
　　若饴知道，爸爸这样半真半假的怨怒并不是真的在生气，除了那次的暴怒，平时爸爸发脾气都是不说话的。
　　在爸爸的包容里，她好像又回到和爸爸没大没小的亲昵时光：“爸，你这么感慨万千的，像个老阿爹了！”
　　“你看你看，宠也白宠，一句体恤的话也没有，还嫌老爸啰嗦了。”乐明生不胜唏嘘。
　　那四年的时光，明明在爸爸身上留下了深重的印记，可是爸爸却没有带给她一点沉重的感觉。
　　若饴更觉心里堵得发慌，又不愿打破爸爸极力营造的轻松气氛，习惯性地皱皱鼻子说：
　　“哪里啊，我只是希望我的老爸永远意气风发英明神武罢了！”
　　乐明生近乎贪婪地看着女儿的笑容，这孩子，年纪是上去了，眉眼也成熟了很多，当了妈有了个粉团玉琢一样的小囡，却还是改不了的俏皮稚气。
　　哪里还舍得这样的女儿再从面前消失，他清了下嗓子很正色地说：“若饴啊，搬回来住吧。”
　　若饴一时还没有完全的心理准备，嗫嚅着：“爸……我……”
　　乐明生早有所料：“放心，你阿姨那边，我会安顿好，不会让她受苦的，这几年，你也幸亏有她照顾，爸爸心里都清楚。”
　　若饴知道阿姨对乐家的态度，想想还是摇头：“爸，你说的我都懂，但是现在阿姨这个样子，我不能离开她，我要等到她能接受了，再作打算。”
　　乐明生失望的同时倒也有些欣慰，虽然女儿没有答应回家，但可以看出她是真的长大了，想法周全了很多，也懂得为别人考虑了。
　　也不急在一时，他点点头：“那这样，你那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先安排个人过来帮帮忙，慢慢过渡吧。”
　　爸爸想得太周到，既帮了她，又不至于让她在阿姨面前为难，若饴终于抑制不住哽咽：“爸爸，谢谢你。”
　　乐明生撸撸雨果的小脸蛋：“一家人，谢什么，多带雨果来陪陪我就好。”
　　雨果正不亦乐乎地吃着最喜欢的甜品，芦笋炒小牛肉端了上来，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
　　若饴不让自己多想，叉了一小块牛肉，吹凉了放到雨果嘴里。
　　“不好吃。”雨果嚼了几口，模糊不清地说，“没有叔叔烧得好吃。”
　　乐明生并没有感到奇怪，仿佛很随意地提起：“我听浩东说，你现在，身边有了个人？”
　　心口的寒气倏地一下释放出来，瞬间凉到指尖。
　　“没有，那只是为了让浩东断了念头，”若饴咬咬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她神色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乐明生的眼睛，但触及到这个话题他很谨慎，只是淡淡说：“只要你放开了，迟早会有这样一个人，慢慢来吧。”
　　等乐明生让司机送走若饴母女，一个助理模样的男子走进来，递给他一个文件夹，轻声说：“这是刚刚得到的关于甘子轩的资料。”
　　其实只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这是四年来若饴第一次与一个年轻男子靠得这么近，他这个当爸的当然要了解清楚一些，说不定还能推波助澜，或者，及时阻挡对女儿的伤害。
　　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意外地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甘蔗出来，下周还是一三五更，偶有点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