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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槿柳山上巫师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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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柳山,山如其名,山上中满了槿柳。而槿柳山为天下人所知,却不是因为槿柳,而是山尖上的巫师观。
其实,巫师这个名词在某一段时间是具有权威性的,而那短时间很巧,延续到了今朝。一般来说,那个时期的君王就是德高望重的巫师,他们是龙的传人,自然也领悟到神灵的指示。
偏巧,也不知从哪流传下来的传统美德,历代君王的继承者,也就是太子,都会选个大吉大利的年限,爬上槿柳山入巫师观拜巫师观首席巫师为徒,美其名曰是历练王术以通天眼。
可是依我之见,说白了,就是要将巫师界的宝座也让自家孩子坐上。
对,而这巫师观就因为有帝王之后来学习巫术,才会招揽这么多人,名镇大江南北。其实也不见得这最高一级的巫师有什么超能力。
我相信,既然太子会在巫师观研习巫术,那么观内其他人也都想知道那神秘而又高贵的人是谁。
太子的身份显赫,很容易招来不法之徒的觊觎,于是隐姓埋名成了寻常。
而我初来巫师观,也没怎么玩巫术,那么,既然生活枯燥无聊,寻找隐藏在周围的太子就成了我的必修内容,也是业余爱好。
我娘说过,懂得微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可是我忘了问她,微笑是如何界定的,也就是我没能好好地掌握这“笑”的尺度。于是以我看来是“微笑”,而在其他师兄面前,就成了“傻笑”。
就像二师兄李子淇,听名字是很书生的,可是人就阴沉了些,做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他是观里惩赏堂的一把手,凡是观里的小巫师犯了错都是他亲自下达惩罚的命令,且不必理会大胡子师父。
第一次与二师兄李子淇正式会晤还是那日,我没完成师父留下的课业——静思,也就是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两个时辰。当时我一听就傻了,静坐两个时辰一动不动,这对于好动的我来说可是高难度课业,所以,我借着大胡子师父打呼噜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早就听说集市上有杂艺耍猴儿的,这下出去,我在预料之中地回得晚了,被二师兄抓个正着。
我本着微笑是福的原则,在二师兄罚我抄写经文的时候小小展露一下,结果,他又罚我去擦大堂的地板。
原因是我嬉皮笑脸,犯了错不知道悔改。
天知道,我是想要他看到我诚挚的微笑!
就这样,我在大堂里擦地之余,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排除在太子军团之外,抄写经文的时候也一遍又一遍地数落他绝对不会是太子的可能。
性格太冷酷,不会变通;长得过分阴柔,没有天子的威严;巫术不高但手段狠毒,没有继承祖先的聪慧;欺负弱小女子,跟可怜的小师妹一般见识,没有度量……
就这样,我每天都观察这观里的师兄,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为的就是能找出太子殿下,与之套牢关系,将来有太子师兄当后盾,可以有丰厚的嫁妆。
这一日,山上的槿柳抽芽了,翠绿翠绿的,像一条缎带柔柔地缠绕在这山上,微风过处,好像捡贝壳那里的大海,似浪花起伏。清晨里,山上有雾气,晨曦那曙光升起的时候,将漫山的雾气氤氲。橙黄色晕在白色薄薄的雾上,好看极了。
我慢慢微笑,竟然笑出声来,不禁感叹,不枉我起得比鸡早!
晨雾弥漫之际,猛地,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圆子赫然立在观里高耸的塔尖上,我一个不小心,大骇道:“三师兄!别掉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身白衣的小胖子就在我面前摔了下去。
其实,我知道他是在那打坐静思呢,我双肩微微抽动,咧着嘴偷笑着,接着提起衣摆踮着脚尖小跑过去,走到他跟前我又四处瞅瞅,装作很焦急地呼喊着他。喊了几次,突然觉得衣摆被扯住,奇怪之下往下看去,又是惊讶了一番,道:“呀,三师兄,你原来在这儿啊?”
小小胖胖的三师兄原来躲在我脚下装蘑菇,他见我蹲下身来,连忙伸着短粗的小胳膊想要拍我,被我神勇灵活地躲过去了。他也不恼且不怒,反倒很平和的盘腿打坐大有念经之势,看见小小胖胖的他一本正经的正襟危坐,我有些难过,伤心之余就猛地一伸手,将他推倒在地。
婴儿肥的他便歪在地上,那姿势很可爱,我一惊,瞬间兽性大发,跑过去“啵”地咬在他肥胖的小脸蛋上。
胖小师兄眼圈里含着泪花,他快要哭了,然后捂着有点红晕的脸蛋,跑开了。
看着他矮矮胖胖的小跑走了,我不禁又微笑出声了。
第一次入巫师观按照常理是要拜见大胡子师父的其他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兄们,大师兄、二师兄以及四师兄我都是俯身作大揖了的,可是到了三师兄那里,他明显比其他师兄矮了许多,事实上他也只有五岁,我见他着实可爱胖墩,就一改作揖的姿势,伸出魔掌一把掐在他的胖脸上,且流连忘返。
自此,对于这个叫做木核的胖小师兄,我就有种见之想掐的欲望,且有加深的架势。
早上的课业是难度极大的,我基本上完成的可能性为零,之所以起得比鸡早,是因为要确保在早课上做冥想的时候睡着,达到殿中无我的状态。
而这早课之中唯一能掀起我埋藏在内心中汹涌澎湃的就只有四师兄了。
这一天,我早早地就坐在大殿里的蒲团上了,虽然也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但是看着师父四处游走大有点名的仗势,我不禁又乐上一乐。
我自认为笑点很低,只要身边的人犯了错受了罚,或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洋相,就会忍不住笑上好几个时辰,当然了,是偷偷地笑。
就在我沉浸在睡眠的暖床上时,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我有些生气,是谁在这样神圣的时刻发出这样不符合氛围的声音!
眼睛没有睁开,我很听师父的话,本着严谨研习的良好品德继续寻找睡眠。可是,似乎,那声音很熟悉。又眯着双眼,却也睡不着了,骨子里那股兴奋劲儿被挑逗起来了,我偷偷靠在蒲团上,眯着双眼噙着笑,看着站在门外的那落汤鸡。
为了确保真实性,我又看了眼外面的阳光普照,再瞥一眼门内的四师兄,不禁感慨,又一次惨遭二师兄蹂躏的可怜虫。
叹了口气,我有些失望,手头没有瓜子果脯,从前看戏的时候,我娘都会给我买足够吃一场戏的吃食。此刻,好戏上演,手头却没有零嘴,这叫我着实伤心了好久。
师父打了个盹儿,吹吹胡子,模棱两可地嘟囔了几句,又睡过去了,看来昨晚上那酒还没醒。但看着身旁的二师兄已经整理衣衫站起来了,我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二师兄责问四师兄为何衣衫不整且全身湿透,四师兄也不在意,推说是被狼崽子推到河里了,我不禁咋舌,啧啧,他这托辞是不行的,二师兄一定会严惩。
迟到,打扰其他师兄弟静思做早课,罪过很大;作为巫师衣衫不整,有藐视神灵的嫌疑,罪也很大;衣服里浸透了水,不珍惜资源,这罪太大了。
其实,四师兄全身湿透我是了解缘由的。也可以换句话说,四师兄之所以全身湿透,我是脱不了干系的。
今晨,我起得太早了,雾气又很重,我无聊没事闲溜达,不知怎么就到了四师兄的院子,正好院里大桶里积满了清水,大桶旁边还有个小桶,最巧的是小桶旁边还有根绳子。我向来无聊就喜欢做机关,各种各样的也创新了不少,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我正好把纸上的兵法用在实践上。
于是,我踮着脚尖跑到窗前把窗纸戳了个小洞,看见四师兄翻了个身,没醒。于是我偷笑着又小跑回来拿起绳子开始做机关,还好四师兄门前那棵槿柳树很高,于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装满水的小桶放在树干上,然后用绳子连着木桶跟门。
四师兄向来起得很晚,一般都是一边穿衣服系带子一边冲出门去,可想而知,那力气是相当大的,而凭着惯性,门一开,那悬在槿柳树上的一桶水就会不偏不差地洒在他身上。
结果,四师兄因为罪过极大,被罚打扫观内所有屋舍的院子。
当然,我也狠狠地高兴了一把。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四师兄是当朝太子的可能性,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一句话的真谛。那就是,人不可貌相。
他相貌俊朗,仪表堂堂,目若朗星,面似桃花,极具天子的威严。可是后来他的所作所为俨然是个市井无赖。
比如,我偷偷溜出去集市上玩,却看到四师兄在喧嚣地闹市里聚众赌博,什么玩色子,斗鸡啊,斗蛐蛐儿啊!更有甚者,跟人家赌博输了竟然拿自己的手去再赌,当然,他挽回了一局,把手保住了。
再比如,他去镇上很贵的酒楼吃霸王餐,仗着有点功夫吃完就逃,最后弄得镇上所有酒楼都避他如蛇蝎,要不就先给银子再点菜。
还有,逛窑子啊,欺负弱小啊,还有一次,他竟然抢了老奶奶的钱袋子……如上举例,比比皆是啊,我也就打消了准备阿谀奉承他的欲望。
眼见二师兄给他定了罪,看着他黯然的样子,我也就安心了。
接着闭目养神,可是才转过身就感觉脊背发凉,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四师兄王小宇正噙着笑看着我。
看着他眸子里透着的那股子特属于他的邪气,我有些生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打了个哈气,却再也睡不着了,看看前面静心打坐的大师兄,他似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周身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望着他宽厚的脊背,我有点紧张,心里想着,该怎样才能与之有点暧昧的瓜葛呢?
早课之后,我恋恋不舍地跟众位师兄离别,绕过殿堂去了趟后山,仔细检查了那颗槿柳树,又在树下铺了些枯树枝,很满意地拍拍手走了。
事实上,我千挑万选了的槿柳树下埋了一坛子槿花酿,是等到我与大师兄有些瓜葛的时候挖出来喝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我相信,凭着我死缠烂打、愈挫愈勇外加坚忍不拔的精神,那一天会来的。
一路深思回到自家院子,就看见高大的王小宇拿着矮小的扫帚,弯着腰在打扫院子。我愣了愣,又猛地反应过来,接着神速般地跑进屋去,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个小包袱。
我笑嘻嘻地看着王小宇,姿态很高。接着在他的示疑下,慢条斯理地打开小包袱,然后捏起一粒瓜子放进嘴里,接着吐了瓜子皮儿出来,嗑瓜子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就萦绕在这不大的院子里,没一会儿,就满地全是瓜子皮儿。
我自是噙着笑的,很高兴。
王小宇则是满脸铁青,却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了笑颜。但依我看来,那笑容里带着诡异呢。
眼见那笑容越来越深,我心里有些发毛,合上瓜子包袱跑到王小宇面前,盯了他半晌,终于在他转身之际,我揪着他的衣襟问道:“王小宇!你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坏呢?”见他不理我,我又问:“上次你就往我的菜盘子里放了好几把盐,害得我差点喝了一桶水,还有上上次,你捉了老鼠放进我被窝,害得我好几天不敢盖被子!还有上上上次,你把我刚洗好的衣服泡在污水里,结果我再去收衣服,都臭了!还有上上上上次……”
王小宇突然学着旁边五台山和尚庙里的大师,双手合十,神秘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佛曰:不可说。”然后拾起扫帚很是乖巧地打扫院子来。
我大气!气过之后又有些好奇,好奇之后又有点害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那花花心思毒妇心肠!于是我只好在今后的几天里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第一天,我草木皆兵,饭菜都要仔细检查之后才吃,晚上睡觉认真检查被窝里是否有异物,洗好的衣服挂在屋里让它慢慢阴干,就连晚上睡觉也要抱着个棒子……第二天,我依旧,勤勤恳恳地做早课,认认真真听师父讲学,不偷偷逃出去玩儿,生怕被王小宇告状,让二师兄惩罚我打扫院子或者是茅厕…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相安无事,这样殚精竭虑了五天,我已经体力透支,然后就懈怠了。
之后,就惨不忍睹了。
还记得,那天冷急了,初春时节也会降温,我表示很不理解。天冷了,我起来的自然就晚了,然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早课已经开始了,于是我紧忙穿上衣服提上鞋,一边跳着系带子一边推门,谁想,力气大了,结果,满满一桶水啊,哗啦一声全都倒在我身上。
后来就惨剧重演,二师兄依旧扮演黑脸,而原本是丑角的王小宇退居在下面看戏,我首当其冲上了线。
故,王小宇,绝对不会是当朝太子!
不,他连做贴身伺候太子的那个有缺陷的人都没有可能!
从那之后,我日夜防备着,生怕他会变着法地欺负我。
巫师观里的生活需要适应,可是一想到我与巫师结下不解之缘,我就很郁闷。其实,我一直想问师父,那日惊蛰在集市上,翩翩佳公子、聪慧俏佳人那么多,为何就偏偏选了我做徒儿。
到底是资深巫师,一句话下来,我宛如坠入万丈深渊,被十万只蚂蚁蚀骨,最后还被扔进火海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