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71、第 71 章 转机3

　　向晴收回落在梁佑曦身上的目光，慢慢的从她身边走过去。
　　“向晴——”梁佑曦依然轻声喊住她，轻的几乎都听不见，“你恨我吗？”
　　向晴微微一愣，不由得停下脚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晌才不屑地回答说：“没有。”
　　“你很虚伪。”
　　“是，我很虚伪。”
　　向晴的心口又一丝丝的疼起来，她无法告诉梁佑曦，很久很久以前，梁佑辰牵着她的手，无意间提起他还有个任性的妹妹。他曾笑着说，她们两个人，大概是他命里的克星。那个时候，她在心里偷偷的想着，以后她就又多了一个妹妹，多了一个亲人。
　　因为一直以来的渴望，所以总会忍不住的去幻想。
　　“我宁愿我很虚伪。”
　　“就算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没有恨过你。”向晴转过身，冷声说，“但我恨过你父亲，所以才迁怒了你哥哥。”
　　这一刻她才确信无疑，她是真的有恨过，她把这份无法承受的恨意，全部都转嫁到了梁佑辰的身上。
　　佑曦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向晴问：“梁佑曦，你知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佑曦依然默默地注视着她，墨玉般的眼底泛起点点光晕。
　　她又问：“你知不知道停止去想念一个人要花多长的时间和力气？”
　　佑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半晌才说：“如果没有我的谎言，你和哥哥……会走到一起吗？”顿了顿，她忽然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要听实话。”
　　“至少，我不会伤害他。”向晴看着她，却觉得不真切，喉咙口紧的生疼，就像是小时候吃白煮蛋，一口把蛋黄咽下去，噎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梁佑曦忽然又抬起头，带着恳求的声音问她：“哥哥他没有错，他依然爱着你……你还能不能回到他身边？”
　　一如小的时候吃鸡蛋，整个蛋黄都堵在了喉咙口的感觉，难受的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不能！”
　　“为什么？”
　　佑曦静静的沉下目光，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轻声呢喃道：“老天真是公平，我不惜代价拆散了你和哥哥，最后，他让我失去了两个我最在意的人。”
　　“梁佑曦，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就算你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东西去交换，都不可能再给你机会。”说完，向晴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屋。

　　宽大的客厅里，只有几盏壁灯亮着，鹅黄色的灯光衬得一切都昏昏沉沉的，梁佑辰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上。
　　他合着双眼，仰头靠着，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睡着了。她的鞋跟和黑红的木质地板碰撞出清晰而有节奏的“咚咚”声，他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依然纹丝不动地靠着，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
　　当向晴的视线缓缓扫过他的衣袖，停留在手背时，那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两条腿几乎软的无法站直。
　　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她的视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直到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梁佑辰难掩吃惊地喊了一声：“向晴？”
　　噙着泪，她拼命让自己镇静。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吃惊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之后她才可以开口说话：“你的手……”声音却一下子咽住了。
　　梁佑辰摇摇晃晃的从沙发里站起来，一边已经不着痕迹地把手藏到了身后，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哭过了？”
　　向晴躲开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却依然无法言语。
　　他担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面前，她的一切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向晴终于见到了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哪怕连一声“对不起”，她都开不了口。
　　梁佑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试探着问她：“是不是辛宇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向晴……”
　　向晴始终低着头，始终没有开口的勇气。
　　他开始胡思乱想：“还是小曦……是她叫你来的？”
　　梁佑辰急切的询问声里，透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向晴怔怔地盯着眼前满地的狼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甚至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她在做梦？
　　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样害怕和无助。
　　慢慢抬头，慢慢鼓起勇气，她开始责备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你不是说过你会好好的吗？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梁佑辰一怔，又过了好半晌才骗她说：“我只是不小心……”
　　“你还要骗我！”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起来，“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她的咄咄逼人，让梁佑辰一下子慌了起来：“我刚刚和朋友喝了点酒，真的是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真的是吗？”向晴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玻璃，玻璃片刃锋利如刀，她慢慢握进手心，手心的那道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向晴蹲在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梁佑辰闻声蹲下，一把抓起她的手，小心地拿走她指尖的碎玻璃，慢慢摊开她的掌心。
　　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盖，留下的那道印痕也在渐渐淡去。
　　向晴紧紧盯着握住她的那只大手，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在看清他手背的一刻，瞬间滑落下来，那一声声沉沉的“啪嗒”声伴在耳畔，眼泪就断了线。
　　“傻瓜，你哭什么？”梁佑辰将她拉起来，站定后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向晴乘势反手拉住他，他试图躲开，但她固执地托起他的右手，仔细地看了起来。手背上的伤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几丝鲜血又从裂开的皮肉间渗出来，被开水烫过的手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水温。
　　他怎么能把自己伤成这样，还打算放任不管？
　　“跟我去医院！”
　　“我没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打算处理就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向晴！”他用力抽回手，哀声恳求她，“你已经有了辛宇，能不能……不要再来管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你懂吗？”
　　向晴紧咬着嘴唇，模糊的视线里已经看不清他的脸。
　　“对不起！”
　　她的眼泪和这一声道歉，让他彻底认输，只能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眼泪，边擦边安慰她：“你没有错，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要你的道歉。”
　　梁佑辰的话不但没能让她静下来，反而令她的眼泪更加不受控制。
　　直到向晴哭的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她才用力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望着他的眼睛，再次认真地说：“佑辰，对不起。”
　　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脚下也突然使不上力来。
　　她语无伦次地责备起自己来：“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固执，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冲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不会去美国，更不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
　　“向晴……”梁佑辰忽然慌张地抓住她肩膀，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小曦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胡乱地摇头：“你本来好好的，那么优秀，那么出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佑辰，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胡说什么！你……你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吗？你想让我一辈子都心安理得是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以为我可以对你不闻不问吗？”
　　一下子抛给他这一堆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出来。
　　向晴感觉整个心好像揪到了一块儿，疼的让她无法呼吸，她最后又问：“你就不怕我……会记恨你一辈子吗？”
　　他静静地站着，向晴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她无法体会得到，在梁佑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究竟有多震撼。
　　“佑辰，对不起……”
　　“向晴……”他忽然上前一步抱住她，将她揽入怀里，“只要你能幸福，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倚在他肩上，向晴哭得撕心裂肺。曾经对他所做过的一切，她后悔至极，也已追悔莫及。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我爱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比你清楚。”
　　“可是我，真的会记恨梁家一辈子，会不理你，会不断的伤害你……”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藏着无法挽回的痛惜。
　　“你不知道。”她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却扯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喊，“我根本没办法恨你们，也没办法不去理你，不去在意你，我一直想要努力做到，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梁佑辰，你知道吗？是你让我再一次尝到了幸福的滋味，是你让我对未来有了期盼……是你让我想要认真的生活，也是你，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因为你的耐心和真诚，才让我敞开了心扉。那天晚上，你抱着我在宿舍楼下站了好久，我知道那一刻你有多累，我也知道你不肯放开手是因为你想知道我心里的答案，你想听我说那三个字……”
　　“因为心里不踏实，所以好想亲口听你说，可是你宁愿看我挨饿受累，也不肯说一声‘我爱你’，所以到了最后，我真的相信了你从来不曾把我放在过心上的谎言。”
　　“我以为你感觉的到。”
　　“我是感觉得到，可是，就像女人爱听男人说甜言蜜语一样，哪一个男人不希望听到自己爱的女人对他说一声‘我爱你’？”
　　向晴泪如雨下，原来她是那样自以为是，曾经吝啬到不肯让他听到她的心意。
　　“佑辰，不是我不肯说，是因为我害怕。”
　　“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初在害怕什么，都怪我太粗心。”
　　向晴又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那时的你在我眼里，优秀的无可挑剔。你不但学习好、家世好、长相好，你还喜欢运动，又爱笑，在我眼里，你太完美，而一想到这样完美的你居然会成为我的男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你一时的兴起，我甚至想过，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赵雅真？
　　“因为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因为担心有一天你会厌倦，因为你太出色，因为太在意，也因为我是真的……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绕在她耳边，“这些，我竟然都没想到。”
　　“所以最后，我才有勇气，才能理直气壮的跟你说分手。”
　　“向晴……”
　　“可是。”向晴吃力地闭上双眼，“从你坐上飞机离开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你把一切都带走了。”
　　他的双臂紧紧的环抱住她，就怕放松一点，就会永远失去她。
　　“佑辰，对不起。”向晴靠在他肩上，哭得声嘶力竭。
　　这三年来，她被这个秘密压的喘不过气来，好多次以为他回来了，醒来才发现，原来只是做梦而已。她好傻，竟然想努力去忘记他，竟然以为自己还可能忘得了他。
　　午夜梦回，总觉得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寂静的深夜里只听得见自己沉沉的呼吸声，无边的恐惧和孤独包围着她，那一刻，她好想，好想见到梁佑辰，想听到他的声音，想见到他的笑容，想他那个温暖的怀抱。
　　更想对他说一声：不要走！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梁佑辰沉默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在她耳边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一定能得到幸福。”
　　她拼命摇头：“不是的……”
　　“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他痛苦的问她，“向晴，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我带给你的伤害？”
　　“我什么都不要你做。”向晴伸手抱住他，十指紧紧揪住他后背的衣料，把脸埋进他怀里，她痛彻心扉。
　　这一刻，这个结实的胸膛，多少次曾在她梦里出现。
　　夜深人静，她倚着枕头，眼泪浸湿了被角，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对着无尽的黑夜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幸福。”
　　这个肩膀和怀抱，曾经是她的依靠和港湾，也曾以为她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但没想到命运的捉弄，竟让她亲手将他推开。
　　“我不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弥补，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爱惜自己，好好的生活，让我看到你幸福……”
　　“向晴……”他紧紧的、小心的将她搂在怀里，千言万语，都融在了那一声短暂而沉重的叹息里，许久之后，他低沉的嗓音才又慢慢响起，“虽然很难，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会竭尽全力让自己过得幸福，只要是为了你，再难我都会做到。”
　　“你不会骗我，对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除了上次骗你说我不再爱你之外，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说到做到。”
　　“我相信……那现在，我要你跟我去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你的手。”
　　附在她耳边，梁佑辰轻轻说了声“好”，然后又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还是那样狡猾。”
　　“你可以不答应。”
　　他苦涩的笑笑，低声说：“你是吃定了我拿你没有办法，所以每次都这样得寸进尺，但是每次，都能被你得逞。”
　　“你竟然知道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不要看我数学勉勉强强，我可是会算计着呢！”
　　“我愿意，愿意被你算计，喜欢被你算计，我庆幸自己能成为被你算计的那一个人……”他忽然停下来不再往下说，转而轻轻地笑，她也跟着他笑。
　　连笑声，都不再像记忆中的那般干脆。
　　两个人，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吧，但曾经的那份记忆，还是留在了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即使无法再被唤醒，也还能拥有。
　　“以后，不要再喝酒，不要再伤害自己，不要……”
　　“不是说就一个要求吗？已经不止一个了吧？”
　　“是吗？”她笑，“你知道我数学不好，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他轻笑着妥协：“好，我都答应。”
　　一样的口吻，一样的无奈，沉默声中，他又重复了一遍，“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向晴转过身，故作轻松地说，“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
　　“医院。”
　　“可是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向晴一愣，背对着他问：“什么？”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陪我回一次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