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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却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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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依站在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幕里呆呆立了半晌,萧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里,她再也哭不出来,只是蹲身在地,两臂圈着自己的膝头,望着湿透的衣袖怔然。
不晓得这样蹲了多久,待她再想起身的时候,小腿的酸麻感一涌而上,她一个趔趄倒向一边,汹涌而来的委屈让她终于痛哭出声。
一帆风顺的骄傲容不得这样的失败,她难过萧修不喜欢她,但更在意的,是她人生第一次的挫败,虽然很久前她就下意识的要放弃,因为那是她的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
青石板的路坚硬而冰冷,她坐在地上想寻个东西出气,然而除了空旷的路面,什么都没有,她一伸掌拍在了地上,深水积起溅了她一脸,她又开始嘤嘤哭起来。
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云水依无力再挣,撑着那人起来,望了他一眼又冷冷打掉他扶着自己的手,越过他一步一踉跄的走着。
身后的人亦步亦趋,与她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只是觉得恼怒,这样狼狈的一面,除了她甘心示弱的,她不再愿意让其他人任何人看到。
“不要跟着我!”顿一顿脚步,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冲那人吼,见身后并无响动,她才又一步一挪的在水里趟着,然而她一走,后面的脚步声又跟上来了。
头在隐隐作痛,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同任何人争辨了,大雨刷刷的落在她本就纤弱的身上,没走几步便又身子一软栽在了地上,这次她的意识陷入昏迷,再感觉有双臂拥着自己时,一歪头倒在了那人怀里。
穆衍是在十里街的尽头看到她的,他本是去药堂买药,却不料见一抹小小的身影提着裙角在雨里跑着,他没看见她神色,却莫名觉得定是出了事,鬼使神差般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再见到萧修,萧修决然而去,她痛哭不止,他才从暗里现了身。
他并不知道他们几人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他也不需要知道,木槿还在客栈里躺着,这边竟又病倒了一个。他一面自嘲自己是收留所,一面脚下步子越发快起来。
刚到客栈云水依便悠悠转醒了,见自己在穆衍怀里,不禁脸上又是红了一片,挣扎着要下来,却被穆衍一个大力抱得更紧了,她攀着他的臂怒瞪了几眼,然而穆衍根本不管她,只叫小二去准备身干净衣裳,便将她带到了厢房里。
厢房中,木槿对烛而坐,望着进门的二人,眼中一瞬明灭。
待云水依双脚着了地,她才看见角落桌边上的影子,木槿淡淡得看着她,她却眼中怒火一涌而起。
萧修走后她就恍得想明白了,大婚之夜萧修不在新房里,却狼狈的出现在大雨的街头,他若真是极爱云倾禾,断不会如此,而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找人,找的是谁,她自然知道不是她云水依,若再想想旁人,也只有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对烛默默的人了。
她顾不上本就虚弱的身子,快走了两步上前,袖中的一柄匕首便抵在了木槿的颈脖上。
木槿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穆衍急急握住了云水依的腕子,沉声微怒道:“你做什么?!”
云水依的刀便只抵到木槿的脖子上,再不能往下半寸,她恨得使了全力,手臂在微微的发抖,却全然解不去她的怒气。
她觉得这简真就是笑话!
若要让她甘心让的,那人也只能是姐姐,她愿意死心了放弃了,全然也是因为要成全姐姐而已,凭白冒出这么个人,让她姐妹二人都栽在她身上,她凭什么?!
云水依哼了两声,咬牙道:“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使了孤媚之术,便以为你就这么轻松赢了么?”
木槿微微嗬了一声,方似是回过神来,轻轻将脖子上的匕首拿开,笑了笑道:“赢?云水依,你把他当什么了?”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挑着面前的烛芯,噗的一声,昏黄的灯火便亮了许多,照着木槿的脸也不似方才那般惨白了,她仍是用簪子把玩着蜡烛沿上滴下来的蜡油,对着怔仲的云水依嗤笑道:“你生气什么?不管萧修心里是你是我还是任何不是你姐姐的人,都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已经成亲了,与其杀了我解你的心头恨,倒不如想想怎样叫你姐姐改改心思,或者让你姐夫忘了我。”
她虽说的言之凿凿,心中却不无惶恐的,她也没有把握她在萧修的心里占几分的份量,就像当她离开萧府在街上游走的时候,她每一步都是在等,走得那样缓慢而焦急,然而却只是萧焕撑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样一个黄道吉日,到底有几人是欢喜的?
走了许久,终只是萧焕的脚步声罢了,她终于才觉得累了,她一面走着一面问萧焕:“你喜欢她吗?” 身后默默无言,过了片刻才闻声道:“算不上。”
木槿顿了步子,回身望着他,“那你开心吗?”
萧焕凝神看她,摇了摇头。
木槿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焕抬头看了会儿伞面,才又出声道:“愧疚。”
云水依的脸色又白了白,头上的一阵眩晕让她险些跌倒,穆衍在一旁扶住她,她一伸手将他推远,扶着桌子坐在了一侧。
木槿的话不无道理,她不是不懂,然而这一腔怒火她发不到云倾禾身上,更发不到萧修身上,她便只能寻找第三替代物,至少让她出出气也好,她已经快把自己憋坏了。
颓然的坐在一侧,木槿却见她毫无征兆的落了泪,一股心酸之意油然而起,她突然觉得,她同眼前人不过一般无二,又何苦说这些话来让她难过。
木槿撑着桌子起了身,到底她身子底不算太差,捏着袖子抹着脖子上的血迹,她不发一言的开了屋门。正巧小二送了衣服来,她接过丢在了一侧的案几上,抬步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窗外大雨倾盆,暗沉无光,倚在栏边上的木槿抽出水晶箫按在唇角,呜呜咽咽的箫音缓缓而出,却是一个一个连不成符的调子,她像个初学者一般糟糕的琴技,却乐此不疲一声又一声。
齐谨说,世事本无常,开始了,结束了,这就是简单的一生,何其飘渺而普通,又何必让自己过得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