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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寸相思一寸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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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芸坐在马车内,这是回锦城的路,可她早已没有来时的兴奋,眼见着唐门的大门越来越远,慕容芸才转回头。突然受了惊,朝天嘶鸣起来,马车也猛烈的震动着。
“怎么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慕容芸并未冒失的出去,心中也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情景她经历过一次,结果并不是一件好事,想必这次也不会差太多。
“慕容小姐,我们主子想请您去一趟,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的。”马车外传来一个类似中性的声音,辨不得男女,看来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慕容芸也很奇怪,自己不过是行走江湖几天,行事也很低调,到底是什么人像照她的麻烦呢?
“你们主子是谁?”慕容芸想问问对方是什么来头,也好早做准备。但是这种时候对方往往不会遂了她的意。
外面的声音依旧是谦卑有礼:“小姐到了就知道。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主子不会伤了小姐的,小姐只管跟我们去就是。”
慕容芸苦笑:“我还有说不的权利吗?”到这当儿上,慕容芸自知自己就是上了磨盘的驴,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是什么,出了锦城几日,慕容芸觉得自己的经历实在是太奇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碰见了,也不平白走这一遭了。
马车行进得很平稳,不急不缓,没有对慕容芸造成任何的不适。慕容云心中还是很紧张,画虎画皮难画骨,谁知道对方安了什么心,说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就真的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吗?防人之心不可无,慕容云海是悄悄地留了一手。
慕容芸身子向后,马车的后面是半空的,只有一张帘子挡着,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原本慕容芸是无别的马车可租,没想到竟无意中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慕容芸见车速不急不缓,自然生了逃走的念头。
怎料慕容芸半只脚刚跨出马车,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姐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到了。小姐这时下去,也不认得路不是吗?”
看自己的计策被人识破,慕容芸干脆不反抗了,横竖都是一死,自己又何必徒增烦恼呢?慕容芸只有干笑道:“我怎么会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自己走着去呢?”
马车越向前,周遭的声音也愈发喧闹起来,慕容芸悄悄撩起车帘向外看去,人潮如流,似是进入了繁华的城镇。最后马车在一座奢华的酒楼前停下了,慕容芸粗粗的瞥了一眼,门匾上写的是“云来楼”三个字。
云来楼是凰家的产业,取义宾似云来,较大的城镇都能看见云来楼,但是云来楼的宾客都是些王公贵族,世家公子,一般的土豪劣绅还不能进入云来楼。慕容芸寻思着将要见她的人必然是大有来头,身份尊贵非寻常江湖人能比。那么只能是世家里的人。王公贵族鲜少于江湖人士牵扯在一起,只有世家会与江湖密不可分。
“慕容小姐,我家主子已经在等您了,请您移步。”
慕容芸知道避无可避,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就算里头是九死一生,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慕容芸下了车,环顾四周,方才与自己对话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匹马不安的抬着蹄子,慕容芸只得走进云来楼。楼内出奇的安静,大堂内别说是一个客人,就连一个跑堂的小二都没有。
慕容芸试探着走上楼梯,寻觅着那个想见自己的人,把她请来这里自然不会不见她的。可是现在连个引路人都没有,慕容芸有些慌张,就连踏上木板时的“吱吱”声都可以把她弄得一惊一乍的。
云来楼各地的布置都是一样,除了顶层有雅间隔离,其他都是寻常吃饭的地方,看这空空荡荡的样子,大概是把整座云来楼都包下来了,如果有人要见她,那一定会在顶楼的雅间。一念及此,慕容芸就走上顶楼,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来楼的顶楼并不似底下几层的奢华,到处是镶金带玉的,反而是十分的朴素,别有一番风味。凰家人很会做生意,料想真正的富豪早已看惯了纸醉金迷,尝遍了山珍海味,追求的不就是一个意境,追求深层的境界。山间小屋,粗茶淡饭倒成了他们口中的美味。
慕容芸隔着层层纱幔,看见有一个人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眼前的一盏茶也早已不冒热气,听见了慕容芸的脚步声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着慕容芸自己出来。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慕容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陡然间,慕容芸看见了那人身上一点金色的图样,定睛细察,发现那竟是早上见过的金色火焰。那人竟是拜火教的人!
刹那间,慕容芸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但是她的身子就像被人定住一般,竟挪不得半分。慕容芸说不害怕是骗自己的,但是好奇心让她慢慢地走近了雅间,半晌又停滞不前,秀美轻蹙,心中矛盾得很。
这时,那人开口了:“慕容小姐请进吧,既然到了这里又岂能回去呢?”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让人很难忘怀,就是白日在唐门遇见的拜火教圣火接引使。想着数日后他就要血洗唐门,慕容芸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恨意,毅然决然的走进了雅间。
那人还是用黑纱蒙着脸,但是左手从袖中露出来,也许常年未见阳光,他的左手出奇的白皙,甚至是经络都清晰可见。慕容芸很不客气的在黑衣人的对面坐下,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小腿一直在打颤。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请你到这里来。”那人不急不缓地说着,丝毫不在意慕容芸的怒目而视,就像是一个参佛多年的老僧,对任何事都是淡然处之。
“你这是劫持!”慕容芸很孩子气的纠正。
黑衣人没有理会慕容芸的插嘴,兀自说着:“你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一个拜火教的圣火接引使会见一个不出名的小姑娘。”
慕容芸不语,算是肯定了他的话。她一直在想,坐在她对面的人究竟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思,是想用她来要挟唐门就范吗?如果说是,那只有唐求醉一个人会答应吧。不过面对自己的师门,她的分量也许并不重,慕容芸又自个儿烦恼起来了。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担心我会不会用你来要挟唐门。”黑衣人道破了慕容芸的心思,完全无视慕容芸诧异的眼神。
慕容芸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论起我们的关系,还是有很深厚的血缘的。”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慕容芸再怎么傻也该知道他的身份了。
慕容芸更加惊讶,简直不敢置信:“你是大哥?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死在唐杳的手中了吗?”提到唐杳两个字,慕容尧的声音有些扭曲,压抑不住的恨意让他喘息起来,胸膛也猛烈的起伏着。唐杳……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设下这个局,不就是为了除去唐杳吗?再加上整个唐门作陪葬,唐杳也不枉此生了。“你大哥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死在唐杳手中的。”他不会承认,是唐杳宅心仁厚放了他一条活路,但正是放他一马,才会让他蒙受无尽的屈辱,就连做梦也无法忘怀。
“那你让我拿到你染血的随身之物时也是你的阴谋吗?让我接近唐求醉,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慕容芸小心地说着自己的猜测,但是这已不是猜测,已经是必然。
“当然。”慕容尧还沉浸在自豪当中,他的武功虽然不及唐杳,可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唐杳,除去唐门使毒高手唐求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将会更残酷。“你该知道你二姐是个精明的女人,你爹……呵呵……也可以说是我爹生性风流,又惧怕你的母亲,哪里会把儿子放在眼中,所以只有利用我的小妹了。当年我深受重伤,幸得拜火教教主搭救,才苟延残喘到现在,还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你真的加入了拜火教?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拜火教对中原虎视眈眈,你这么做会……”慕容芸的眼中是满满的失望,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大哥竟会是这般。
慕容尧的声音更加扭曲,隔着面纱看来他的脸也变得狰狞,似是心中的不平没有发泄光。“不是我先负了你们,是你们先遗弃我的!”慕容尧低吼着,他的样子竟然让慕容芸有一种感觉,她的大哥只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没有人关心,只能自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着伤口。如果当时慕容家多一丝关怀,也许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但是拜火教的行径确实不能让人苟同。”此时慕容芸只能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过激的话语会重新点燃慕容尧心中的怒火。“比如婴孩什么的。”
慕容尧又不禁狂笑起来,眼中还带着一丝嘲讽:“着你是听谁说的,是那些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人吗?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拜火教是邪教,我们练的武功是邪功,说到底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罢了。拜火教的武功与中原的武功不同,自然不被他们接受,就趁此打压。至于你说的什么婴孩,不过是拜火教常年收养被遗弃的孩子,大多是先天不足,死的也算是大多数,便被埋葬在拜火教总部旁,我们不澄清,自然会被人诋毁。倒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侠客,整日无聊的打打杀杀,哪里有正道的作风,倒是比我们这些邪教还不如!”
慕容芸沉默,她心中也是明白世人对拜火教的评论有失偏颇,也是对不起慕容尧在先才造成了如今的结局,但是他对唐杳的恨意不过就是对唐杳的嫉妒,但年也是他先对唐杳挑衅的,唐杳没有办法才还手。追根究底,错误的造成要从上一辈算起。慕容芸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慕容尧心中的怨气积了太久,只怕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解决得了的。“大哥,好自为之。”
慕容芸起身想走,却被慕容尧止住了。“妹妹,你想回的慕容家只怕已经不在了。慕容家的家主已经变成了慕容家的长子——也就是我慕容尧了,这本就该是我的位子,不过是提早得到罢了。至于你二姐慕容嫣,我已经把她嫁到了凤城,做冯家少主的正室,也没有亏待她。至于你,念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自然也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这云来楼是凰家的产业,你的未来夫婿便是凰家的少主。”
慕容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区区几日,没想到锦城已是天翻地覆,“你把爹怎么样了,他也是你爹啊!”
慕容尧像是很满意慕容芸的表现,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道:“他不过就是中风了,现在被人好好的伺候着呢。我会把你送回锦城,然后你就做你的待嫁新娘吧。凰家的少主也算是个好人,只有一个侧室,你过去后就是他的正房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唐求醉这个落魄的江湖人好上几十倍吧。”
“如果我不嫁呢?”慕容芸早已心如死灰,家庭剧变早已击垮了她,唐求醉又不在身边,她连挪动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尧早就想好了,道:“如果你同意,不仅慕容家声名大振,我也会放过唐求醉。以我的身份,放过一个人也是说一句话的事。拜火教的实力你也清楚,攻下唐门是迟早的事,那之后就是屠杀。”
慕容芸紧咬着下唇,眼中闪烁着一抹不忍,半晌才答道:“好,不过你要记得你说过什么。”
“当然。”
慕容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马车的,她的浑身上下以没有力气,灵魂也像是被人抽取了一般,心中所想的也是混淆不清,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连死都不被允许。如果到时唐求醉来锦城找她却发现她已成了凰家的少主夫人,那又作何感想,一定认为自己背叛了吧,认为唐门必输无疑,还不如早早的追求自己的锦绣前程,找一个好归宿。
眼见得离锦城越来越近,这一进城,恐怕再也见不到唐求醉了。她该说什么,天意弄人?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细小如尘埃,天道无情,只怕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那该说她什么才好,自作孽不可活。因果循环,都是她种下的因,现在结出的苦果只能由她一人来尝。如果当时她不为大哥愤恨,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这样。人生本有无数种可能,她大概就走了最坏的哪一种吧。慕容芸的唇边勾起一丝苦笑,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