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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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你……不要紧吧？”少女的声线通透舒服，怔怔地在上方响起。吃力地睁开眼，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漠然静静地在枕边摸索自己的眼镜。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对于这次失误他很为不满。沉默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重新换上了冷峻的面容审视眼前的女生。及肩短发，似曾相识的明亮眼神，一切与他心中的那个人无端地重合。
“浅草？”猜疑地抓住对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你是什么时候……？”
雨桐惊慌地缩手，塞过手中握着的物件：“不是！我，那个……这个……掉在那边了！”
错愕地接过那枚单片眼镜挂坠起来，世界变得清晰的同时发现自己犯了低级的错误，脸颊扫过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苦笑着，雨桐轻轻地坐上床边的椅子：“说起来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其实也略微感到几分熟悉，不过也不知道原因。啊，这些都是秘密，以前从来没说过。”
“想知道原因吗？”为什么我们彼此会感到熟悉。
“什么？”漠然的眼神透着柔软，这是以前一直没能看到的柔软部分，雨桐不禁有些失神。
他温和地笑，冰释着原本冷酷的神情,情不自禁地伸手拉过女生的右手，缓缓地交扣起来：“因为，我是只属于你的骑士啊……”
眼前的男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诉说着方才的话语，雨桐并不知晓。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手心渗出的点点微热，隐约地敲动着心底某块柔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因为他是只属于我的骑士……吗？那为什么之前居住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实感？
是他变了，还是我？
“呐，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执意藏匿起自己的表情，雨桐将头沉沉低下。
漠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交叠在膝盖之上，尽可能平静地开口：“说吧。”
“你刚才说的浅草……”不知为何很在意，言语自然地流淌而出，“和我，是有关系的吧？”
讶异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漠然忽然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可以轻松告知的事情，竟也变得难以启齿。思量着词句，最终只是沉痛地道出一句“我不知道。”
雨桐哑然地张大双眼，并不说话。
镜片折射出错觉般的柔和，漠然苦涩地笑： “给我一点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不知为何，眼角不自觉地泛起银色的泪花，悬挂一瞬便化作银丝落下。雨桐惊异地伸手抚在脸颊，感受着那温热的滋味，心中的鼓动再次无比真实地诉说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男人，好寂寞。寂寞到，让人为之潸然的地步。
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搅乱了心绪，漠然困惑地扫视四周，僵硬地抬起双臂想将女生拥抱入怀，却定定地停在了距离女生背部不到3公分的地方。叹息一阵后收回右手顺势替雨桐擦拭滑落的泪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着：“为什么，要流泪呢？”
为了我这样的人……明明不值得。
虚掩的门发出了细小的声音，惊醒了恍惚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眼望向入口，一抹棕发赫然入目。雨桐下意识地从床前的凳子站起，低低地唤了一声：“旬？”
尴尬的沉默不胫而走，空气中洋溢着令人窒息的严肃。旬渐渐地走近，眼中带着不似以往的沉痛。唇线不安地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般的僵持在原地。
雨桐见状，缓缓地起身，拉过旬的胳膊：“心里想的事情，不说出来对方是不会知道的。”
“哈？”
迅速地转身，却只寻上雨桐离去的背影，棕发少年窘迫地站立在原地。沉默许久，终于不甘地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倔强地躲避着漠然的视线，旬含糊地蹦出一句：“那个……对……对不起！”
“嗯？对不起谁呢？”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句“对不起”便涨红了半边脸的少年，漠然玩笑般地丢出话语。
“就是……”仔细地思度着这个问题，旬的额角渗出了细小的汗珠，“那个……”
“嗯？”
原先的淡红不经意地变成了鲜红的色块，仿佛可以淌出血来。旬用力抓着自己的裤边，重重地低下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般地喊了出来，“哥哥！”
漂亮的微笑奇迹般地出现在漠然的脸上，用缠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抚过旬的头发：“真是，够迟的道歉呢。”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雨桐小心地走过不宽的走廊，脚步的回声听起来似乎有些遥远。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忽然无端地觉得自己的手腕正隐隐作痛。那片痛感扩散得很快，仿佛要夺去所有力量般顺着手腕蔓延到整个身体。艰难地用另一侧的手按住发疼的手腕，雨桐的呼吸顿时变得剧烈起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直到嘴角不明晰的血迹出现的时候，方才的疼痛感才渐渐有了消失的迹象。她虚弱地靠在临近自己的墙壁，粗重地吐息。
“喂，没事吧！”金发少年瞥见艰难支撑着自己身体重量的雨桐，慌忙奔了过来。
那种虽有些张狂却又掺杂着温和的语气熟悉到让人心生暖意，只是此时眼皮太过沉重，耳膜也像笼上了稀薄的瘴气，扰乱着雨桐仅剩的意识。黑暗没有预告地降临，她重重地跌入男生怀中。
“契约之容器啊，响应我的召唤。”
这个声音是？不行，好累，根本不能睁开眼睛。契约的容器？指的是我吗？
“向伟大的神明贡献出自己的代价。”
代价？那是什么？
“琥珀之雫，你的代价是……”
琥珀之雫？那又是什么？等等，需要支付的代价是？
听不清……好痛苦……
“喂，醒醒啊！喂！究竟怎么了？”忍焦虑地将女生头上的冷巾取下，重新换上新的一副，不时地用手背测试雨桐额角的温度。
像是做了一个足够长的梦。
雨桐下意识地抓住身边最近的东西，传递着苦楚和痛感。只是那被抓住的是忍的手腕，惹得他细细地眯起半边的眼睛。尽自己所能悄声转身，坐在床前看着床上带着痛苦表情的少女，连自己的神色都不经意地凝重起来。沉沉地吐息着，手背掠过她冰凉的脸庞带过一丝暖意。稍稍缓和了方才的痛楚般，雨桐安静下来，可忍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将她的手拉至自己唇的位置，唇瓣缓缓地蹭过指尖，印下一个轻微的触感：“呐，和他的契约真的那么痛苦吗？”
“咳……你……是谁……琥珀之……雫，是什么？咳……告诉我……咳咳……”雨桐分不清楚哪些话语是幻像，哪些又是真实。她大声呼喊着，希望能抓住那个声音的来源。
被这突然的行为吓到，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揣测着伸手揽过雨桐紧紧地按在胸前，他的话语零落下来：“疼的话，就分一些给我！”
这句话带着未知的魔力浸染着雨桐的思绪，让一切繁杂都逐渐散去。她恍惚地张开双眼，发现此时的自己正紧紧地依附在金发少年的胸前，切近到连最隐秘的心跳都可以清晰地细数出来。
并没有感觉到女生已然清醒过来，忍还是维持着那个足够暧昧的姿势，不停地喃喃着：“呐，痛的话就分给我。听话……”
“那个，忍……？”
“对，我在……诶？”本是顺着女生的话语继续着，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已然清醒的事实，便尴尬地将她放开，“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
“呃……”岂不是都听到了？
“那个……谢谢你。”除了感谢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题，雨桐只能低着头不停地道谢。或许真正的理由其实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少年吧。
“恩，不客气。好、好好休息啊！”好像被传染了莫名的病毒，忍的脸颊闪现出点点的红晕，慌乱地将女生按入床内。
“诶？恩……”本能地回应着，乖乖地僵直在了被窝中。不时地偷眼瞄少年的神色，跳入眼帘的却是和以往的戏谑完全不同的窘然。似乎过了许久依旧没有降下脸部温度的趋向，少年更加窘迫地遮起自己的口鼻，不满地嘟囔一句：“喂，别看了！”
稀松平常的对话让雨桐觉得无比温馨，不禁地笑了出来。
“别笑啊……”完全不明白对方笑的原因，忍难耐地摆弄起被子的一角。
“借下你的耳朵~”
“哈？”
“就一下~拜托！”双手合十，十足的参拜状。
挫败般的低下头去，如此切近的距离，心脏似乎都会承受不了。金发少年惴惴不安地感受着她温软的气息，无望地觉得自己脸部的温度是绝对降不下去了。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忍这样的表情，雨桐小心地拨开他耳边的发丝，语调柔软地说道：“呐，真的谢谢你。”言罢，被自己超乎想象的大胆行为吓到，快速钻入被窝的最深处，不敢转过身子确定男生的动向。
长久的静默的确是有些不自然，雨桐渐渐地不安起来，小心地从被窝中探出一双眼确认周围的情况。俊秀的金发少年微微地颔着口，依稀可以看见漂亮的贝色牙齿。眼神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动摇，定定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偶尔从窗口钻入微风，扬起额前几丝刘海，静静地飘扬出别样的色彩。
“喂，忍？你……没事吧？”难道是那个玩笑开过头了让他吓住了？不免有些迟疑，雨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晃，“喂，说说话啊~喂！”
忍的神色转换得骤然。本是一副呆滞到让人不知所措的状态，现在却完全变换成了狡黠的颜色。带着嘴角勾起的一抹熟悉微笑，忍将女生扑倒在床上：“果然还是那么没有防备。”
被骗了！雨桐有种巨大的挫败感。
“对我这样的人不设防可是你的失误~”毫不客气地逼近，不夸张的气息悠扬地扫过女生的每一寸肌肤。
“诶？喂……”这次忙乱的是自己了吗？雨桐感到自己脑中完全变成了绝望的纯白色，就连逻辑思维都丧失了功能。只能呆呆地看着距离自己越发切近的俊俏脸庞，以自己被钳住的手腕感受着此人的力量。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他是如此有力的存在。
“Francisco，你闹够了吧？”清冽的男声响起，来自雨桐无比熟悉的人。
“哎……”不情愿地起身，忍无奈地挠头，“每次总能赶上好时候呢。”
“是你每次都不会把握时机吧？”虽然想用玩笑的口气，黑发少年的眼中却寻不见任何轻松的成分。沉沉地吐出刚才的话语之后，便径直走到了床边，“没事吧？”
“没事没事，忍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气氛严肃得有些离奇，雨桐为难地苦笑起来。
“我指的不是这个。”微微地牵动嘴角，话语的流现却显得如此艰难，“Francisco，你应该知道的吧？”
金发少年讪讪地将双手插入自己的口袋，神情落寞：“……我怎么会知道。”
“身体没事吧？”下意识地用手掌遮住自己颈项的下端，黑发少年斟酌着询问的词句，“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闻言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那一阵撕裂的痛感，雨桐犹疑着不知是否该说出实话。而森只是保持着不语的状态，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说不定只是偶然的，现在也不能确定具体的原因，不如先伏下来吧？暗自下定决心，少女憨憨地咧开嘴笑：“没有，我哪里会有什么事？”
“说实话。”
“……真的没有什么。”
遮在颈部的手缓缓落下，精致的七芒星记号清晰地标示出来，森沉沉地垂下眼帘，“不巧的是，我刚好不相信你说的没事呢。”
“诶？”
“讽刺的是……”艰难地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森的表情满是辛苦的味道，“你的安危，竟要通过它来知晓。”
“它？”不明白眼前的黑发少年苦笑的原因，雨桐由衷地感到害怕，下意识地拉起胸前的被子紧紧揪在一起。
“Vincent！难道是契约之印……？”金发少年猛然拉过面前的男生，不由分说地拨开他衬衫的领子，哑然地张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雨桐可以强烈地感觉到不祥的气息，仿佛死神大人正饶有兴致地在自己的周身旋转般的无力感。只是森说的那个“它”，让人不得不在意，她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袖：“到底是怎么回事？”
指尖的颤抖顺着衣料一直传送到了森的脑中，让他微微地震了一下。他只是那么站着，露出精致的侧脸，却执意不去看雨桐的表情。纤长的睫毛无规律地抖动，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由于莫名的原因变得苍白起来，在漂亮的黑发映衬下，渐渐变换出惹人心碎的景象。
“呐……究竟是怎么了啊！告诉我啊！”明明是我们两个的契约，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仍旧不能听到回答，黑发少年一如既往地沉静，沉静到让人觉得他已然不存在与这世界一般。
“……忍，你知道什么吧？”转身抓住金发少年的手臂，用力地摇摆，“告诉我啊！”
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其实……”小小地蠕动唇瓣，细微的音节满溢出来，却被黑发少年强装的笑容硬生生地打断：“什么事都没有……相信我。”
“你说谎！”既然没事，为什么还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呢？
“我没有。”
“你有！”
“我说我没有……”
“Vincent.Lee.Arsparase！”
“诶？”这个全名是第一次被她念诵，森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错愕地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雨桐坚毅地看着他，不容视线有一丝偏移：“你敢对着自己的骑士勋章起誓吗？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起誓……吗？”终而产生了犹疑，眼神游离起来。
“是的。用你的骑士之名起誓！我就相信你。”一定要到这样的地步才肯告诉我吗？
闭眼缓缓地交替起吐息，少年的动作带着未决的犹豫。右膝轻轻地触碰地面，一手护在胸前勋章的所在继续着起誓的言语：“My master.I promise to you that……”
“喂！停下！Vincent！”忍生硬地打算森的话语，“你知道这样做的话……”
“放手。”面对骑士勋章起誓已然存在的谎言会换来什么，我当然清楚。
“不要开玩笑！这样下去你会……！”
连同作为天使骑士的证据，一同消失啊！
“啪——”
响亮的拍击声，随之而来的是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森讶异地用手背蹭过自己的脸颊，发现面前的少女正强忍着泪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雨桐可以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手不停地传来未消去的疼痛感，肩膀由于过激的情绪而剧烈浮动起来。沉默许久，只能浮现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神情，只是泪水早已决堤：
“呐……即便对着誓言说谎也要瞒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