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流鸢长凝

6、第五章．否极可安泰

　　小舟到了淮河对岸，渔翁瞧了一眼舟上的两人，“我说公子小姐，你们这是要下船，还是要继续站在老汉这舟上？”
　　“劳驾老丈再将我们渡过去吧。”慕清轻轻一笑。
　　“公子你……”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渔翁手心，慕清抱拳，“劳烦老丈了。”
　　“公子……”划了多年的小舟，从来也未看见过谁一次给那么大锭银子，渔翁不觉大惊。
　　瞧着慕清脸上的笑，若锦只觉得心中一片从未有过的心安。
　　“等等。”若锦忽然开口，跳上了岸，“我们不过去了，就在这边，等他们渡河过来。”
　　“好……”慕清点了点头，也跟着跳了下来。
　　“那公子，小姐，你们究竟是过还是不过去？”渔翁一时间糊涂了。
　　慕清淡淡一笑，“那就不过去了，今夜谢谢老丈您了。”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渔翁将小舟撑远了。
　　低头一瞧慕清左袖上的血迹，若锦眉头一蹙，左手将她的手臂拉起，右手将她的衣袖捋开，只见那道剑痕已然破开，“你就不知痛吗？”淡淡一问，从怀中掏出一块云纹方巾，裹上了慕清手臂上的伤口。
　　“我还真忘了我有伤……”
　　当血迹浸出方巾，将方巾上的云朵染的通红，若锦不禁身子一震，脑海中忽然响起一句话——“若是这次我胜了，你可以为我绣出那朵云吗？”
　　“原来你绣的东西那么好看。”
　　忽然分不清究竟是心中那个声音在说话，还是身边的慕清在说话，若锦恍惚地抬起头来，宛若看见一位英气勃勃的唐代小将立在眼前。
　　月明，夜寒。——这是数百年前，还是数百年后？
　　泪水不禁滑落，喃喃地，她笑然开口，“真的好看？”
　　两行清亮的泪水，蓦然刺痛慕清的心，你是问我？还是跟我一样，恍惚中，不知道究竟在对谁说话？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慕清温暖地一笑，“是真的好看……”我究竟是在说这云纹，还是在说你呢？
　　慌乱地摇了摇头，若锦双颊一片火热，方才是怎么了？眼前哪里有什么唐代小将？手，忽然迅速地将方巾打了一个结，勒痛了慕清。
　　慕清不禁哎哟了一声。
　　若锦冷声问道：“方才不是很英雄，不怕疼吗？”
　　慕清忽然一怔，呆呆地瞧着她的眉眼，这句话，你曾经对我说过吗？
　　“哈哈，怎么不跑了？”忽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淮河之中，已有渡船将忽公公一行渡了过来。
　　若锦淡淡一笑，“若锦本就没想过要跑。”
　　“阿姐！”如绫泪然摇头，狠狠一瞪慕清，“你个破马儿，你怎么不带阿姐跑远些呢？”
　　“我叫慕清，不是马儿！”慕清一皱眉，定定瞧着若锦，“放心，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即便是没你在，他们也不敢。”若锦仰起脸，唇角弯起一道淡然的弧线。慕清……暗暗念着这个名字，一阵暖意从心底升起。
　　“臭小子，你一个宋人贱民，想出头，找死！”忽公公一招手，船上金兵已经搭箭上弓，“乱箭射死！”
　　“他已是我完颜若锦的家将，忽大人，要射死他，你可问过我？”若锦当先开口。
　　“不必问小姐你，尽管放箭！”慕清凛然一笑，“宋人也是堂堂正正的人，何有贵贱之分？”
　　“臭小子！放箭！”忽公公一声令下，箭矢齐发。
　　折柳在手，慕清轻轻一笑，宛若利剑在手，纵身飞入乱箭之中。
　　柳枝划出一道道弧线，疾射而来的箭矢撞上柔柔的枝条，宛若石子入水，力道全无。此等绝妙的剑法，惊到了淮水画舫上围观的众人。
　　“快射！快射！”忽公公怒然大吼！
　　淡然一笑，慕清一踏岸石，朝着忽公公的船飞去——
　　“你……你要做什么？”
　　“骂我是贱民！也比你这阉人好！”柳枝扫开箭矢，慕清稳稳落在了忽公公身边，朝他狠狠一推，“下去洗洗你的嘴巴！”
　　“哗啦啦——！”
　　“救命啊，救命啊！”忽公公在淮河中慌乱地呼救，金兵纷纷下水，去救掉落水中的忽公公。
　　“嘻嘻，马儿你真厉害！”如绫欢喜地拍手。
　　若锦忍俊不禁，瞧着那个月下慕清，心底是一片安然。
　　皱眉瞧着如绫，慕清摇了摇头，“二小姐，我叫慕清，不是马儿！”
　　“若是我也想叫你马儿呢？”若锦忽然开口。
　　慕清舒眉一笑，“叫就叫吧，小姐所说的不容易，当真是真的不容易啊。”
　　“呵呵。”若锦轻轻一笑。
　　“二小姐，抓紧我。”慕清转头对着身后的如绫点了点头，挽住她的肩，一踏甲板，带着她稳稳落在了若锦身边。
　　“小兔崽子，老奴……老奴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被金兵救上了岸，忽公公一边咳着，一边咒骂着慕清。
　　慕清挺身卓立在若锦与如绫身前，“我等你来。”
　　“有刺客！”
　　“咻！”
　　忽然一道剑影亮起，“金狗！纳命来！”
　　三哥！
　　慕清惊然护住身后两位小姐，却见那个黑衣人挺剑朝着忽公公刺去。
　　“护……”忽公公才喊出了一个字，那剑锋已近在一尺之内。
　　“忽大人！”若锦突然从慕清身后扑出，硬生生地用身体为忽公公挡住了这一剑。
　　鲜血从若锦背上沁出，黑衣人震撼地瞧了若锦一眼，拔出剑来，返身飞上淮河中的一艘画舫，噗通一声跳入水中，再也没浮起来。
　　“你……”慕清慌然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却看见她脸上一个胜利地笑，“你这是在玩命啊！”
　　若锦摇了摇头，瞧向惊魂未定的忽公公，“忽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忽公公愣然看着若锦，“完颜若锦，你竟然会救老奴？”
　　“若锦一早就说过……并非有意与大人作对……奈何大人偏偏要误会于我……”若锦说着，低声朝着慕清道：“扶我起来……”
　　点了点头，慕清将若锦扶起。
　　“阿姐……”泪然瞧着若锦身后汩汩流血的伤口，如绫慌乱地用手去紧紧捂住，“怎么办？还在流血，怎么办？”
　　“小妹不要怕，我没事……”若锦摇了摇头，哀然瞧着忽公公，“若锦也知道……公公若是空手而回……定是要遭皇上责罚……所以……若锦愿陪公公回中都向皇上要一份恩典……只求……只求公公你……能放过小妹……”
　　忽公公迟疑地瞧了一眼如绫，“你……你真能保老奴？”
　　“若是完颜若锦……保不住大人您，完颜若锦为大人上完清香之后，必然……自刎相随……”若锦凌厉的眸子之中有着一抹凛然的光芒，“若是……大人还是要将我们姐妹……送入皇宫……定然是死路一条……”
　　“好！老奴信你一次！”抬眼瞧着慕清，忽公公脸色一沉，“但是这个宋人，老奴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若锦再……保你反而有功有赏……可愿放过他？”若锦突然开口。
　　“有功有赏？”忽公公眼中忽然有了一些光彩。
　　“不错……”若锦点头。
　　“好！哈哈，老奴喜欢完颜小姐你的爽快！”笑然说完，一瞧慕清，忽公公冷冷一哼，“到了中都，老奴自有法子收拾你！”
　　“随你！”慕清冷冷说完，在若锦身前微微一蹲，拉起她的双手绕在自己颈上，“小姐，失礼了……”双手挽起她的双腿，慕清将她背了起来，“我有没有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伤，必须要马上上药止血！”
　　心，慌乱地抽痛，慕清暗暗一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若锦。
　　“我完颜若锦不会有事……”带着微微惊色，若锦附耳低声道，“可是你……遇上了我，却是注定……没有安宁了……你可害怕？”
　　“不怕……”轻轻一笑，慕清只是摇了摇头，回头的瞬间，恍恍惚惚之中，宛若看见了一位满鬓小红花的红衣女子也是这样任她背起，却在欢喜地流泪……
　　看见眼前的她忽然呆住了，灼灼的目光中满是怜惜。
　　心，恍然惊动，若锦莫名的泪水滑落，心底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安然。
　　“臭马儿，快快将阿姐背去找大夫啊！还傻愣着！”如绫狠狠一敲慕清的头，将恍惚之中的她惊醒。
　　“啊！对不起！对不起！”慕清慌然看了看四周，“这里哪里有医馆？”
　　“我记得……往这里西行右转，就有一户……”如绫慌乱地一指方向。
　　慕清看见她手上刺眼的血，眉头一皱，“小姐，抓紧我，若是疼了，可要忍住！”说完，迈起步子，朝着西边奔去——
　　忽然，一阵剧痛在慕清肩头升起。
　　慕清忍痛回头，“你……”
　　“忍不住疼……所以就咬你了……”若锦淡淡地一笑，“是你……要多管闲事……我可是个危险之人……这也是……给你的警告……”
　　“只要别把我咬死就好……”慕清眉头一舒，忽然发现她的双手紧紧抱紧了自己的颈，不禁哑然一笑。
　　不知道为何那么欢喜，我只知道，我甘愿卷入你那些危险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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