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雾浅 何处是关乡》木叶清筑

36、曲有误 无人顾-3

　　这一觉睡得那么沉，梦里有淡淡的优雅温柔的气息，她很久没觉得这么温暖，宛如冬季晨曦里的阳光，没有黑暗，没有真相，也远离任何痛苦和悲伤。
　　所以醒过来时发现身侧还是如梦境一样的温暖，温浅忍不住抓紧了手心——因为觉得自己根本还不曾走出梦境。
　　但是手心里微微冰凉的温度，告诉她这场真实，的的确确发生了。
　　手被紧紧握在另一只手里，有人趴在床沿睡得并不安稳。温浅环顾四周，柔软的被褥，印着散乱的小小鸢尾，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床头摆着两只棕色□□，一只大一只小，相互依偎，温暖可爱。正对着的是天鹅绒窗帘，阳光正从上面的一丝一缕中微微倾泻，虽然被遮盖着，但是她知道，窗帘背后是半圆的阳台，法式的云状栏杆，必然摆着一张乳白色的咖啡桌，上面有一套英式细瓷茶具。
　　她知道的。
　　因为这里，她曾经住了两年。
　　只是没想到，他还留着，几乎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模样，一丝未变。
　　他睡得真是不安。其实他睡相不但不坏，甚至相当不错，睡着是什么姿势，醒来还是同一个样子。现在温秀的眉拧成一团，乌黑睫翼微落青灰弧影，看上去似乎十分疲倦，亦是经受着什么痛楚。
　　温浅垂下脸，长长的青丝拂过他的脸颊，像一场风惊醒了一场梦，他轻轻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黑瞳仁渐渐由迷蒙变得清明，温浅忽然有些紧张——他会说什么？他会做什么？她赶在他开口之前脱口而出：“阿煜，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只觉得怔忪，可是又觉得这句话那样熟悉。
　　从前的温浅，喜欢赖床还喜欢耍无赖，每个清晨都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每次都要他又哄又骗连带无数许诺。可她有时候睁着双水汽朦胧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扯他衣角，软声撒娇：“阿煜阿煜，你抱抱我，我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温浅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断，怎么大脑一充血，就跳出这句话了呢！可没想到他真的站起身，伸手把自己抱在怀里，温柔纵容，小心呵护。
　　隔着薄薄的衣服，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微快的心跳声，她突然想起了宁衍说过的话，这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停止了跳动，差点要了他的命。假如他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不能听到他说话，再也不能看见他，也再也不能跟他呼吸同一片土地上的空气——她闭了眼不敢想象。
　　“是不是很疼？”伸指轻落在心口的位置，偏凉的体温，她重新开始后怕。
　　因为从前他身体健康，并不像现在苍白虚弱。
　　他抱着她一起靠在那两只□□熊柔软的身体上，风轻云淡地说：“只要你不再像昨天那样吓我。”他真是吓坏了，伦敦的会议也丢开了不去，连夜请来了家庭医生，她在雪地里呆了那么久，穿得又少，受寒引起了来势汹汹的发热，可她连昏迷里都还像以前那样怕疼，怎么都不肯乖一点，让医生打针。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终于退了烧，可他也不敢走。
　　他想，他的小阿浅，那么多年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怎么还能舍得丢下她。
　　温浅鼻子发酸，眼泪忍了又忍才能不让它掉下来，她含着泪说：“曾煜，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你明明知道那时候我说的都是气话，我糊涂了，我脑袋不好了，我失去理智让你去捡落在阿尔卑斯的陨石。你那么聪明，最擅长猜别人的心思，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去滑雪，故意摔下来，还故意把自己身体折腾得这样坏，还故意学会了抽烟喝酒，故意把自己糟蹋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故意让我难过。”
　　她眼睛里一片湿气，负气倔强实际上都是心疼又后悔，都是他宠出来的。他也最看不得她伤心难过，可是最近每次见到她，他都让她哭。
　　“我是故意的。”他声音宁静而淡远，因为伏在他胸口，所以听上去有些闷，“所以阿浅，这都是我咎由自取，你无需自责伤心。”他用力将她抱得很紧，脑袋轻轻靠着她的肩窝，“不过我很累，你睡得够久了，现在让我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样子……安静相依，就好像再也没有分离过……
　　时间悄然流逝，她却只想挽住时光，希望它能够停滞不前，让她能够听着他绵长安静的呼吸，一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