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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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立医院本部的车站附近一辆面包车发生了爆炸，目前事故应急小组已赶到现场并展开调查处理，各位在路上的司机注意绕行……”
早晨六点二十分，公交车广播里传来男主播的声音，明朗而富有磁性，让人一听就心情愉悦，再适合这样晨光微熹的清晨时间不过了。
后座的女生们又是惊恐又是好奇的讨论声伴随着男主播的声音在车厢中徘徊，我从浅眠中醒来，顿时觉得脖子一阵酸痛，只好动作缓慢地坐直身体，刚贴着车窗的右耳隐隐发疼。
“知道爆炸的原因了吗？”“好像说是运载了易燃易爆的东西吧……怪吓人的。”“听说津秋道附近都堵住了，阿雅她们不是要经过那里的吗？”“偏偏在这个时候，真不知道班主任会怎么说，太讨厌了啊。”
是啊，真的很讨厌。对于神经敏感的初三班主任来说，迟到或者请假，任何理由都不会被视作理由。
这样想着，我认同地点了点头，车窗玻璃上的影子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搞得我好像十分幼稚，这一点认知让我有点郁闷，不过男主播的好嗓音及时拯救了我的心情。
“刚刚收到最新的现场情况，已经确定引起爆炸的原因是面包车上装运的氧气瓶，受伤的司机和两位市民已经被送往市立医院本部进行救治，周围路段也在逐渐恢复正常，请经过的市民务必小心缓行，不要停留现场，导致交通再次堵滞……”
公交车向左转弯，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树荫——这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尽头，就是我所在的学校，北白川中学了。
车厢里几乎都是学生，下车时难免有些拥堵。我等着其他学生差不多都下车了，才慢条斯理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拎着书包慢吞吞地走下车。
进教室十分钟后班主任就出现了，今天他穿了一身与自身气质严重不符的灰蓝色西装，配一条花领带。在备考的紧张氛围之下，班主任恐怕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消遣了。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那道扫视着全班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我身上。
“老师早。”
想不出别的什么词，我含糊地向他打着招呼。
“嗯，早。”班主任大约还想对我说什么，这时早自习的铃声及时打断了他。
“都回到自己位置上，不要说话了。”他翻开讲义夹，做着这一年来从未间断的事情，“现在开始点名。”
据我所知，除了我班的班主任，其他班并没有早自习点名这一传统。我不明白为什么把“浪费时间就是犯罪”当做座右铭的班主任，非要把点名这一项纯粹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当做传统，并且遵循了整整一个学年。
快到我的名字时，我终于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班主任却迟迟没有叫我的名字。
阿嘞？
我看着讲台前的领带男，他的目光在讲义夹和教室之中交替徘徊着，看样子是在寻找着什么。
有谁还没到吗？
“有没有人知道陆雪为什么没来？”
班主任问道。
陆雪……她的名字好像是排在我前面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模糊的议论声从教室角落溢出。
“拿出书来复习，不要说话！”
呵斥完后，他离开了教室，估计是打电话去了。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的讨论声越加响亮。
“又是陆雪啊，她不会又生病了吧。”“她最近好像经常请假，都快考试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看啊，生病什么的都是借口而已，她从以前开始就隔三差五地不来学校啦。”“诶，有这回事？给我讲讲啊。”
我拨弄着原子笔，心不在焉地听着教室里的议论。
“初一我和陆雪一个班的，刚开学那段时间还好，好像是下半学期开始吧，她就时不时不来学校。也不能说是旷课，她都会跟班主任请假，什么发烧啦感冒啦，路上遇到小偷被吓到了，要么就是堵车太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行……之类。”
“听上去好多都是意外啊，说不定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然后比较倒霉。不是说体虚的人容易招霉运嘛。”
“可是这种事情太过频繁，就惹人怀疑了吧？我记得有次她也是请假，结果那天通知说下午要进行体育考试——成绩不是要算在期末总分里的么。然后你猜怎么着？陆雪她下午就来学校了。”
“那还真是……真让人有点想不通啊。她要是讨厌学校的话就不会在意学习成绩了吧，我看她成绩也不差，上次英语测试排名在我前面呢。”
“谁知道她呢。”
陆雪。
我写出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
这也不能怪我，我大概有点天生的脸盲症——再加上平时我看人一般不会去特别注意脸。
不过我倒是记得初一的时候她是和我一个班级的，因为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如之前那位同学回忆的那样，因为陆雪时不时不来学校，我旁边的座位多半是空着的，或者让讲课讲累了的老师坐了。这些老师中属数学老师最容易疲劳，这也让我抑郁了很久。
第一节课结束陆雪依旧没有出现，第二节课课间开始传陆雪住院了，到第三节课，隔壁桌的女生开始绘声绘色地讲：“陆雪今早在车站等车的期间，被一辆突然爆炸的面包车殃及，当场昏迷，已经被送进了医院抢救，目前情况不明。”
爆炸的面包车……不会是今早广播里的那个吧？
“一班某女生在面包车爆炸现场受伤”这件事被越传越广，到午休的时候，几乎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了。吃午饭时，我竟然还被两个不认识的同年级生有意无意地询问过，可见校园生活实在太枯燥，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是不是真的啊”，却没有人问“受伤的学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后来几日也没见陆雪来学校，几乎可以证实“陆雪受伤住院”是真相了。也有人大着胆子去问班主任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也没得到什么明确的答复。一直到中考的前几天，以前和陆雪相处过的人都以为她会出现——最起码不能错过重要的升学考试吧——可是她仍旧没有露面。
考完最后一场英语，我慢吞吞地收拾好文具，从考场离开。下楼梯时心不在焉地，差点左脚绊了右脚，幸好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造成“考生失足落下楼梯”的惨剧。
啊……只是书包被我甩掉了。
我撑着扶手探出身体往楼梯缝隙中看，书包掉到了底层，貌似里面的东西也掉出来了。
真倒霉。
小跑着走下楼梯，这时候考生几乎都走光了，底层空荡荡的，就只有我的书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叹了口气，俯下身正准备收拾散落的文具，眼光一瞥间却望见了一个身影。
“陆雪……”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我也几乎记不得她的长相，却在那个刹那鬼使神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背对着我正准备离开的女生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是陆雪吧？”
我丢下捡了一半的文具，跑了过去。她背对着我，头垂得老低，校服套在她瘦小的身上，像一朵即将被风吹走的白花。
“你在哪个考场考试啊？情况如何？前段时间没来学校，是生病了吗？”
也许是因为中考完大家即将分别，原本没什么同学爱的我也不免有些感慨，说话也啰啰嗦嗦起来。陆雪始终背对着我，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难得热情却得到这样一个回应，我既尴尬又有些恼火，觉得自己又蠢又傻——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干嘛突然表现得很亲密的样子？
“唔……看来你想一个人呆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朝她的背影摆了摆手，“那我先去收拾东西啦。”
在那之后的毕业典礼上，陆雪没有出席，倒是又有一个关于她的传闻，迅速地流传开来。
“那个陆雪啊，好像说是因为爆炸损伤了声带，以后都不能说话啦！”
“不会吧？好可怜啊……那她岂不是只能去聋哑学校了？”
“不过听说她以前经常不来学校，旷课什么的，还拿些谎话骗老师，什么发烧感冒，家里出事情，有亲戚过世啦，谁让她老是胡说八道的，现在成真的了吧！”
“要是真的话，那她是有点活该哦。”
“所以说平时不能说谎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真的咯。”
“哇，别以为拿到初中文凭就可以充当长辈角色了，你平时不也经常借口肚子疼不上体育课的吗？”
“别随便揭穿我啊！体育老师在前面！”
那群学生笑笑嚷嚷地走开了，我在原地站了会，把被捏得有些发皱的毕业证书放进书包，趁没人拉我拍照之前离开了礼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妄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