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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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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这样度过的。那位身穿儒衫的年轻人叫贾经,是本县九品主簿,后来我看见他那张清秀的小白脸上露出沉痛后悔的表情,可以料想他肠子也快和脸一样青了,我本想责罚他的心软了,随便安慰了他几句,大意就是勉励他要与我合作无间,好好治理登谷县。
他脸色才略微缓和了一点,问我:“老爷要不要看看本县的旧案宗。”
我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我折腾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总不能当这个年轻人露怯吧,“拿……拿来吧……”
他取过几卷案宗,“这些都是前任老爷留下来还没有解决的。”
考教我么?我心里暗暗较上劲,打开案宗一看“林渡寒劫舍杀人案”,泡了壶茶细细研读看起来。案犯是本县一个林姓秀才,书香门第,九岁中秀才,十三岁中举人。嗯,比我还早一年。他今年十九岁,于三个月前闯进本县大户童家,抢劫杀人,缢死了童少爷第八个小妾兰娘。
蹊跷,我一拍桌子,脱口而出:“不对大头。”
雨墨一下子把茶泼掉,笑道:“少爷,是不大对头。”
我顾不得理他,把贾经叫过来,“这个案子有蹊跷。你看,第一,三月初七傍晚童家告林渡寒昨夜时分潜入私宅意图行窃□□,昨天晚上的事,为什么第二天傍晚才来告?第二,三月初八,童家又改了口供告林渡寒闯入私宅,杀人行凶。如果人是林渡寒杀的,为什么第一次不告?”
贾经脸色一变,口齿艰难地说:“老爷,这个……”
“这么大的疑点难道前任县令没有看出来么?”我疑惑,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老爷,你可知道到本县来做官要先抄一张护官符?”贾经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一张脸越发白了。
“什么护官符?”耳熟,好象听说过。
贾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看,上写道:“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打虎旗。你拍二我拍二,两头马系紫金带。你拍三我拍三,秦家的银子堆如山。你拍四我拍四,金谷穗结在高粱地。”
贾经凑过来给我解释道: “这说得是本县四大家族,童冯秦高。一个小孩就是童,童家老爷的本家堂哥是正得宠大内太监总管童公公。两头马是冯,冯家与当朝太史冯大人是本家。秦家是本县名门望族,连锁银号遍布本省,上缴本县税收的十分之三。高家是大粮商,也是御封官酒酿造,他家酒的名字就叫‘金谷酒’。此案告主就是童家少爷,他一口咬定了林渡寒闯进他家杀害他八夫人。事实上这个八夫人是林渡寒的表妹,其中还有什么原委就是学生不知的了。”
听完贾经这一番滔滔不绝的讲解。
我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个林渡寒定是冤枉的。沉默or反抗?这是个老天给我的第一个问题。
沉默,不,我不愿保持沉默,做一个好官是我从小的理想,况且我是登谷县的父母官,百姓如同我的子女,我怎能眼睁睁地看他们被人陷害,苦不能言。
我拍了下桌子,“嗯哼,那个……换杯茶来~~~”盲目牺牲不是我的风格,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我处来乍到立足不稳,再说童公公的威势我也是知道的……
我权衡半天,“嗯……本官决定重审此案,提林渡寒。”
匡当匡当一阵铁链响动,一双“空前绝后”的烂鞋首先出现在我视线里,空前是指前面的鞋尖全烂掉了,五个脚趾头齐露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绝后是指鞋后跟掉了,一步一掉,磕磕绊绊。他脖子套枷,脚上戴镣,衣衫破烂,暴露的皮肤上遍是干枯的血痕,惨不忍睹。
“嗯……”我痛心他的遭遇,低声问旁边的郭捕头:“你们严刑逼供?”
“没有,他送来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你抬起头来。”我尽量平静地说。
他默默地抬起头,是一张清瘦而清秀的脸呢,棱角分明,剑眉入鬓,还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灰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颓败之色,像礁石一样倨傲,坚强,平静。
他双目微垂,子夜一样的眼睛漆黑不见底。稳稳地跪着,削瘦的身体似一座不可动摇的石碑,任沁凉的晚风吹拂着他蓬乱的发丝。
“你叫林渡寒?”我第一次审案,多少有点紧张,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是,大人。”他平静地回答。
“你能不能把案发经过再说一遍?”
“我已经说过了。”他脸色半毫没变,若不是嘴唇翕动,我几乎要怀疑下面摆的是一尊雕像。
“我没听过啊,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我咧着嘴笑,非常平易近人,又补充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翻案,我看到你的案子里有好多疑点。”
他沉默了片刻,眉毛微微一扬,刚要开口。
“等等,搬一张凳子过来。”我吩咐雨墨,我喜欢听故事时看着说书人的眼睛,再说让他一直跪着也太辛苦了。
他脸色蜻蜓点水般变了一瞬,道谢坐下,挺直了腰身。
我探出头去,盯着他的脸等他讲。这个角度看他好帅啊,眉峰,眼角,鼻棱无一不是刚毅冷峻的线条,而一张柔和的唇中和了冷硬的色调,给整个人增添了温文儒雅之气。
“三月初六晚,我应表妹童府八夫人之约来到童府后墙之下……”他开始讲述,语气平淡得有点刻板。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姐书生后花园,不过这小姐是罗敷有夫,而且还是位悍夫,当场把两人抓住。将他毒打了一夜一天,快要打死了才送到衙门。第二天晚上他表妹就死了,不是被童少爷杀的就是自尽。
“哈欠~~”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可我今天真的很累了,而且他讲得实在很无聊嘛。
“你下去吧。郭捕头,把他的枷锁和脚镣摘掉,给他上点药。”我吩咐道,已经困倦到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好像有一丝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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