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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八十八站:骤变 ...

  •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只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而上天,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者。”

      “袁桃,好吃吗?也许味道和他做的不一样,我也是第一次做。”于斯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吃,好吃。”袁桃用力地点着头,将碗里的面条狼吞虎咽地吃光,一滴汤都没剩下。

      她知道,再怎么悲伤,女儿也不可能回来了。上天已经把他们分开,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上苍的安排?

      “舒瑶,陪我出去走走。”

      “嗯。我让于斯幸陪你走走吧,我还是……”

      “不,就你一个人够了。”

      袁桃只想和舒瑶单独谈谈。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让于斯幸听见。

      “好。”

      袁桃拉着舒瑶走出房间,乘电梯下楼。她的神情依旧黯淡,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桃……”

      “舒瑶,你觉得于斯幸怎么样?我这个蠢弟弟……”

      “没……没什么不好的啊。你别像交代后事似的跟我说话,我害怕……袁桃,你该不会也想不开吧?女儿、薛凛文、妈妈都走了,这固然让人痛苦,但还不至于让你变成这样吧……”舒瑶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也许亲人的离去对你来说很平常,但唯独女儿不行!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的死,我能不痛吗?你也是当妈的,如果于心也这样,你难道不会心如刀割吗?”袁桃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是你让我明白,身为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去。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拼了命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份痛,那份不舍,旁人怎么会懂。

      “袁桃,你别这样。你这样折磨自己,谁会心疼你啊。”

      “我这种人,需要人可怜吗?我不值得。”袁桃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凄凉。

      没有人心疼你,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在你哭的时候给你拥抱。你只能靠自己,只能学着爱自己,才能把自己从这痛苦的回忆里拉出来。

      如果人从不念旧,又怎会有那么多心痛?我们每个人都在逞强地微笑,就连你也一样,连笑都是伪装。袁春梅,你的离去让我终于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把我拉扯大。

      “舒瑶,如果将来我不在了,于斯幸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

      “袁桃,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什么。明天我就回榆林了,我要把女儿葬在妈妈的墓旁……”

      舒瑶看得出来,袁桃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期盼。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随着袁夕婷的离去,彻底崩塌了。

      “你要知道,我不是你,我没办法猜透你的心思。我只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一时难以接受女儿的死。可是,你还要逃避多久?”舒瑶追问。

      “这还需要接受吗?现实就摆在眼前……我还能逃避什么?这样的我,软弱又无力,只能任由命运宰割。”

      “桃……”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好起来。也许,她不是他们,没有让她重新绽放笑容的魔力。但她是她闺蜜,不想看她这样沉沦下去罢了。

      袁桃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水上公园。她停下脚步,望着平静的湖面。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此刻,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弟弟于斯幸。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已经28年了,他却从未真正发自内心地叫过她一声“姐姐”,也从未真正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你帮我教于斯幸学会坚强,好吗?还有,我这一生最想听的,就是于斯幸叫我一声姐姐。我想,我这辈子是没希望听到了。”

      他或许不知道,他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他每一句“对不起”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累积的痛苦早已堆积成山,随时可以将她彻底击垮。现在的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什么时候能叫她一声姐姐,她就会很知足很知足。因为那一声“姐姐”,她已经等了28年。可他却从未发自内心地喊过,哪怕一句也没有。曾经听过的,或许也只是敷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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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成和林娜正在办公室里商讨着尚未了结的性侵案,以及如何抓捕剩下的漏网之鱼。灯光在楼道里投下长长的、令人心悸的影子。

      “王成,你怎么来了……”

      魏安宜出现在王成身后。她也是一名警察,只是从未参与过这件案子。

      “给你带个助手,帮你完成这次的任务。不是还有性侵案没结吗?”

      “嗯,谢谢你,我还真需要帮手呢!现在差点忙不过来。”林娜说。

      这件案子牵涉甚广,犯罪链条远未斩断。其中,最大的漏网之鱼,就是严辞。

      “林娜警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魏安宜问。

      其实,魏安宜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清29年前,自己的儿子究竟是被谁陷害的。如果查到真相,关晓雅将第一个被绳之以法。

      “我有事会叫你的。”

      “林娜警官,我不瞒你了。我只想查清我儿子29年前是被谁害得失忆的。你能帮我查一下当年长兴路与明珠大道的车祸吗?”

      林娜回头看着魏安宜,最终还是答应了。魏安宜曾经帮过她很多,否则她也不会有今天的位置。

      “我会帮你的,安宜。毕竟我们同学那么久了。”

      “谢谢……”

      “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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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晓雅站在顶楼,任凭风吹乱她的头发。魏音宁站在她身后,手里夹着一支烟。关晓雅怎么也没想到,29年过去了,当年在长兴路与明珠大道那场车祸中失忆的魏音宁,此刻站在她面前,却是一个记忆完整的魏音宁。这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魏音宁的声音冰冷。

      关晓雅只想得到魏音宁,她不想害他,也不想让楚意墨因此去喜欢薛凛文而死。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音宁,你听我说,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想别人拥有你。我也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想你陪着我。你知道我父母英年早逝,我继承了他们的遗产,可我有什么用?没有人陪着我,我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特别需要你……看到你和楚意墨在一起,我就特别羡慕。而我,除了家里的保姆和管家,什么都没有……”关晓雅开始声泪俱下地哭诉。

      魏音宁知道关晓雅父母早亡,他也曾出席过他们的葬礼。这些,他从未忘记。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吗?哪怕一眼,你都没有。你的眼里只有楚意墨,你从未正视过我。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会想起一切。但我告诉你,一切都晚了,楚意墨已经死了……她不在了……”关晓雅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楚意墨死了……”

      魏音宁不敢相信,他青春里最爱的女孩,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他痛苦地哭喊着,不明白在自己失忆的那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错过了她,错得离谱。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起那个女孩,那个曾经那么爱他的女孩。他沉睡得太久了,而那个女孩,早已被死神带走。

      “怎么……你后悔了……”

      “我相信你不会恨我。毕竟,这是你的好兄弟严辞叫我做的。因为只有你失忆,他才能霸占本属于他的一切。”

      严辞为什么没有父母?因为他的母亲,正是魏音宁的母亲魏安宜。他的父亲则早已去世。为了争夺家产,严辞出卖了自己的弟弟魏音宁。

      严辞要报复魏安宜当年抛弃他,没有选择他。他凭什么要失去本属于他的家庭?于是,他串通关晓雅,不仅要夺走魏音宁的家产,还要把魏音宁交给关晓雅。

      “严辞,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死……”

      “哦,对了,现在严辞可是□□的头目。你和他,一个是黑,一个是白……”

      当所有真相浮出水面,魏音宁才惊觉自己醒悟得太迟太迟。有些蜂蜜,早已被狗熊偷吃干净。

      魏音宁一拳砸在坚硬的地板砖上,拳头鲜血淋漓,痛得钻心。但再痛,也痛不过失去楚意墨的心。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蓦然回头时,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模糊的记忆和模糊的影像,就是你仅存的念想。

      风吹过,魏音宁明白,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能做的,只有无能为力地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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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桃一大早起床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当她翻出一张全家福时,动作突然停住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哑口无言,心如刀绞。

      她轻轻抚摸着照片,脑海里全是已逝的女儿袁夕婷。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那么小的年纪,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来得及去看。

      “袁桃,你又在想什么?该不会又在想你女儿吧……”舒瑶问。

      “你告诉我,哪个母亲不会想自己的女儿?”

      “好了好了,我们该回榆林了。你不是还要安葬袁夕婷吗?”

      也许,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能陪着所爱的人,分享一些快乐的时光,就已经足够让人无怨无悔了。

      袁桃走出酒店门口,看见于斯幸正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他看着袁桃,一句话也没说。

      “你……你就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肯给我吗?”袁桃问。

      于斯幸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忘不了十四岁那年侵犯她的画面,那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袁桃……”

      袁桃正要上车,突然转身看着于斯幸,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你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呢!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啊!我等了你28年,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你为什么要用沉默来伤害自己?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两人四目相对,却没有半分亲人的温情,倒像是两个陌生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们是亲姐弟。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承认。一想到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你可是我……我怎么能对你做出那种事。”于斯幸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都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

      于斯幸后退了一步,他不敢靠近袁桃。他的手随着心跳不住地颤抖。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自责中,无法原谅自己。

      余诗诗从车上下来,见他们迟迟不上车,便和舒瑶一起劝袁桃。不用看表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想靠近,一个想逃离。

      “桃,该上车了,我们真该走了。”

      “嗯。”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你的姐姐,为什么她没有接近他的权利?难道,因为她们之间的□□,就该受到天下人的谴责吗?她都不怕,他怕什么?她真的想不通,他到底在怕什么。

      现在的她,还是怀念从前的他们。在青春期里,在她知道真相之前,他们至少还能毫无芥蒂地相处。可如今,他们却要像防贼一样防着对方。

      “袁桃,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我想,于斯幸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我都等了28年,还要我等多久?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也等不到那一声‘姐姐’……”

      于斯幸欲言又止。他没办法叫袁桃一声姐姐,哪怕一句,他也开不了口。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过不了性侵袁桃那道坎。

      如果没有舒瑶当年的设计,于斯幸就不会和袁桃有后来的纠葛。也是从舒瑶设计陷害袁桃的那一刻起,袁桃和于斯幸的关系,就彻底改变了。

      “余诗诗,江明洋呢!”

      “他啊,早回榆林了。我们家卿桀要上一年级,不能在兰州待太久。”

      在于斯幸的女儿于心心里,她最在乎的袁夕婷姐姐已经不在了。如果于心知道,一定也会很伤心。因为袁夕婷给她的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诗诗,你好好珍惜江明洋吧。如果失去了,就不知道拿什么来忏悔了。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后悔,也怕无能为力地后悔。”袁桃低着头,声音低沉。

      袁桃摇下车窗,风吹了进来,拂过她的长发。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风,也可以让人悲伤逆流成河。

      如果他在世上,他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吗?她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她觉得前方迷雾重重,看不清方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桃,你很想念薛凛文吧。”余诗诗问。

      “怎么会不想……他可是……”

      袁桃的眼泪再次滑落。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薛凛文在世时给她的温柔。她心里深爱着薛凛文,因为在她被侵犯、被世人唾弃的时候,是他选择了她,让她重新相信,这世上还有爱。

      他的温柔,她怎么可能忘记?除非她失去记忆,否则薛凛文的温柔,将永远刻在她的脑海里,永不磨灭。

      “他……我怎么可能舍得忘。这辈子嫁给他,我值了。”

      “袁桃,你就没想过再婚?”

      “不了。为他守寡,我觉得挺值的。”

      少女在榆溪河旁留下的笑容和承诺,她从未想过,会成为她余生最痛的印记。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个爱她的男孩,给过她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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