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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八十七站:失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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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相信光会让人有希望,因为这一生我早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气,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袁桃……袁桃你没事吧……”余诗诗担忧地问。
“没事啊……”袁桃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她推着女儿袁夕婷的遗体,平静得有些反常。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此刻,她只想把女儿带回榆林,兰州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只会让伤口反复撕裂。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可我就是不想面对。我一直自欺欺人,直到痛苦真的把我吞噬。
“袁桃,你真的没事吗?”舒瑶不放心地追问。
有些悲伤,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明白它在就好了,让它一点一点地侵蚀我的心。心脏早晚会被悲伤占满,那又如何?
袁桃坐上了殡仪馆的灵车。余诗诗也叫了车,准备跟在后面。可突然,袁桃又从灵车上下来了。
“袁桃,不去火化了吗?”余诗诗问。
“我想先回榆林……”
“好。”
2030年3月21日,袁夕婷离开了这个世界。袁桃的心,也在这一天彻底崩塌,她失去了所有活着的理由。
她梦见袁春梅曾举着为她加油的牌子,她看着她流泪满面,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那种幸福太短暂了。她曾以为她是故意抛弃她的,让她孤独地活在这世上。直到她自己失去了女儿,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错觉。
“袁桃,醒醒……醒醒……”
“这是哪?”
“你怎么晕了……才刚到半路。”舒瑶说。
袁桃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弟弟于斯幸就坐在旁边。她以为他抛弃了自己,可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亲情,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姐姐。
“我一定很狼狈吧!你一定很讨厌这样的我吧……”
“我怎么会……”于斯幸声音低哑。
“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叫我一声姐姐。你看,你都不愿意,那我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她知道自己很狼狈,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很差劲,因为她连一个爱的人都没留住。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对他们□□的惩罚。
舒瑶从未告诉袁桃,那天他们□□的事是假的。她只是编造了一个谎言,让袁桃和于斯幸都信以为真。
“我……”
此刻,于斯幸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姐袁桃。他更多的,是把她当作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亲人。
“于斯幸,你不是吧,你不是从来都不扭捏的吗?怎么今天这么不痛快,这可不像你……”余诗诗说。
“我……”
她知道她这样是因为她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曾经那场侵犯的阴影。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更像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亲人。
“大小姐,我们已经到达银川了,要停下歇脚吗?”
司机询问余诗诗,余诗诗默然点头。
余诗诗是富家千金,她知道江明洋和江卿桀已经回了榆林。她订了银川喜来登酒店,这也是她第一次来银川。她只想让袁桃尽快恢复,但她知道,这不可能。
“于斯幸,麻烦你和舒瑶住一个房间,今晚我和袁桃在一起。”
“没事……”
她以为他会是那个让她开心的人,可他从未给过她幸福。他走了,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可她,却要替你背负所有的痛苦和遗憾。
袁桃想起女儿袁夕婷曾经带给她的点滴快乐,她明白,快乐总是短暂的,只有痛苦,才是永恒。
不要和最爱的人擦肩而过,因为那样,心会痛到无法呼吸。
“袁桃,到银川了,我们是明天赶回去,还是过几天再回榆林?”
“你觉得我有心情旅游?”
袁桃的心情复杂,她没有半分游玩的兴致。看着偌大的银川,她的心却如死水。
“她的女儿终于死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等她回榆林,再慢慢弄死她。”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奸笑。
“嗯,我知道了。”严辞应道。
严辞等人得知袁夕婷的死讯,心中暗喜。他们已经开始筹划下一步,等袁桃一回榆林,就实施他们的计划。
“严辞,你还能联系上袁桃吗?”尚悦悦问。
“提她干什么?我们早就和袁桃不是一路人了。我们把她伤得这么深,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严辞冷漠地说。
“我……”
也许,从他们选择伤害对方的那一刻起,就不该奢望和解。有些选择,注定要用一生去偿还。
那些念念不忘的回忆,此刻正刺痛着我的心。我明白,自己早已是别人世界的累赘,我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早已无关紧要。
“悦悦姐,我们早就得不到袁桃的原谅了。从伤害她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资格。我们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夏志夕说。
榆溪河的风吹过,让人不禁想起年少轻狂的时光。那时,他们曾在这条河边立誓,要做永远的朋友。可“永远”,终究敌不过背叛。
“我哥,曾经也喜欢过袁桃。可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因为他没能守护她,让她被于斯幸侵犯。他啊,只想用伤害的方式证明自己在乎她……”夏志夕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榆溪河里。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用伤害的方式闯入别人的世界,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只顾自己的利益。
严辞只想得到袁桃手中薛凛文留下的股份。否则,他根本不会碰这个“肮脏”的女人。没有那些股份,他无法翻身做公司的董事长。
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谁都想回到中学时代,至少那时还有欢乐。而现在,连笑,都是假的,是自欺欺人的伪装。
榆林市,榆阳区,公安局
林娜警官路过榆溪河,看着夏志夕,心中满是愧疚。她只是奉命行事,执行了对夏志阳的死刑。
“林娜,你也觉得那种人值得可怜吗?”王成问。
“胡说什么,我们是警察,是国家职员,必须和犯罪势不两立。”
王成向来冷漠绝情,为了所谓的原则,他甚至可以出卖朋友。在他看来,正邪不两立。
榆阳区的风,还是和从前一样。林娜想起了在警校时,余星轶向她表白的日子,她永远都忘不了。
“我知道你想考特种兵,但我还是喜欢你。从我在万达广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有很多人比我优秀,但我还是想求求你,和我在一起。”
“想追我,就先考上局长的位置。”
“好。”
余星轶的局长之位,是江坤给的。他当上局长那天,林娜却因任务被调走。他等了她半年,她回来的那晚,他们发生了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要是被上级知道,我的特种兵资格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我们在警局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好吗?”
后来,林娜因怀孕被辞退了特种兵资格,又回到了警察局。她和余星轶分隔两地,各自办公。
余诗诗出生后,林娜便将她交给余星轶抚养。所以每次余诗诗问妈妈在哪,余星轶都三缄其口。
她承认,是她毁了她的人生,但也让她明白,有一个人可以相伴,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她再也不用孤独,因为有你。
直到余星轶在前往西安支援的途中牺牲,林娜才重新出现,认回了余诗诗。而余诗诗,也慢慢接受了她。
“林姐,你女儿好像要回来了。”
“嗯,不聊了,我先走了。”
看着在榆溪河边吹风的夏志夕和尚悦悦,林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余星轶向她表白的夏天。
“我们有女儿了,她叫什么名字?”
“诗诗,余诗诗。”
他早就知道他要走,在女儿的名字里,藏下了你要去诗的远方等我的讯息。
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留给她的回忆。凭什么他可以毫无痛苦地一走了之,却把所有的痛苦和遗憾,都留给我?
银川市,喜来登酒店
“余诗诗,袁桃醒了。”舒瑶说。
袁桃躺在酒店的床上,这里是银川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她缓缓睁开眼睛。
看见舒瑶在身边,袁桃感到一丝安心,但这点安心,不足以让她的情绪好转。
“舒瑶,于斯幸呢?”
“他啊,刚出去了,说要买羊肉给你做羊肉面,说这是你最爱吃的……”舒瑶回答。
“他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可……可为什么连一句‘姐姐’都不愿意叫?”袁桃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毕竟,那场侵犯的记忆太深刻了。于斯幸心中充满自责,他憧憬的未来里,早已没有了姐姐的位置。
于斯幸站在银川的览山公园,看着平静的湖面。他手里提着刚做好的羊肉面,求了老板很久,老板才让他进厨房亲手做的。
“我连保护你、挽留你女儿的能力都没有。我是你弟弟,却连叫你一声‘姐姐’都做不到。”
这个陌生的宁夏城市,让他想不起在榆林时,那些你追我赶的快乐时光。
他做了两碗面,拿起其中一碗,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入羊肉汤中。
这碗面,是已故的好兄弟薛凛文手把手教他做的。吃着面,他想起的,全是和薛凛文的过往。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抛下爱人,看着她痛苦。如果你在我面前,我真想打你一巴掌。”
没人能明白我的苦恼,也没人知道我为何苦恼。也许,一句微不足道的“我懂你”,就能让我瞬间崩溃。
他伸手去触碰天空。阳光照在雪上,雪渐渐融化。他明白,有些痛苦,无论怎么逃避,终究会来。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坦然面对。可真正能坦然面对的人,又有几个?
于斯幸起身,拿起羊肉面,向喜来登酒店走去。阳光下,他渐渐觉得自己早已成了袁桃的累赘。如果没有他,袁桃的人生或许不会如此悲惨。他,才是罪魁祸首。
于斯巧的死,他无能为力;现在,袁夕婷的死,他依旧无能为力。他永远胆小,永远不是那个挺身而出的人。他选择了逃避,也让爱他或他爱的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银川市,喜来登酒店
袁桃多后悔自己没能救回女儿。女儿去世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她再也没有活着的理由和希望。
“女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力救你,让你年纪轻轻就……”
袁桃的泪水滴落在女儿的遗体上。女儿那天使般的笑脸,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舒瑶,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好人不能好好活着……只有坏人才能逍遥法外……冯鑫他为什么不愿意救我女儿,如果他愿意,就不会这样了……”
“袁桃,冯鑫和你女儿没有血缘关系,他救不了的……”
袁桃瞪大了眼睛。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袁夕婷是她和某个男人的孩子,而那个男人是谁,她却一无所知。
他们都不愿救我女儿。女儿的死,和他们无关,他们凭什么要救?有钱时,他们对你笑脸相迎;没钱时,你算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他当年不也性侵我了吗?”
“冯鑫的确不是袁夕婷的父亲……”
“那种人,才不是,也不配!就算死了也不足惜!那样的人,死了都不用埋,做孤魂野鬼就是他们应有的报应!”袁桃痴痴地笑着。
明明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人,果然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这时,于斯幸回来了,手里提着热腾腾的羊肉粥。
“袁桃,你吃点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你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吃完,就算再难吃也……”
可当第一口粥送进嘴里,袁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个味道,和薛凛文煮的一模一样。她被感动得哭了。
“你怎么会煮出这个味道……”
“他教的啊。”
原来,薛凛文早就料到她以后有可能再也吃不上他煮的羊肉面,所以他把做法教给了她的弟弟。他早就知道她会馋这一口,所以,他把这份味道,留在了未来,等她来品尝。
袁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所有关于于斯幸的记忆,此刻在她心底爆发,让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